“我们也基于这个想法,尝试过好几种方法。可是从结论上说,掀起藤蔓钻过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凶手必须将藤蔓掀起的状态保持一段时间。窗户位于墙壁中部,而一整面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长帘子覆盖了全部窗户——请你想象那种情况。地面到窗户下缘的高度在成年人腰部左右,假设窗户处在开启状态。好了,尼森少校。你认为存在身体不触碰窗帘,同时钻出窗外的可能性吗?”
约翰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为难地咕哝道:
“不太可能啊……假设能掀起窗帘,为了钻出去也要把手松开,而那个瞬间,窗帘就会因为重力马上贴回墙上。如果窗户高于地面,那么至少在翻过窗户下缘之前,要一直把窗帘保持在掀起的状态。”
“而‘保持掀起状态’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假设如你所说,可以将一根长棍插进缝隙间,使藤蔓离开窗户。但是考虑到窗户高度和翻过去的时间,就无论如何都要固定住那根长棍。这样一来,就得加上支柱——根据我们的尝试,至少需要两根。必须把支柱撑在地上,另一头连接横放的长棍。只是,现场并不存在那种痕迹。”
“完全不存在?”
“温室墙边,稍微远离藤蔓的地方有一排直接栽种在土地上的植株。那些植株周围存在土地被翻动的痕迹,恐怕是为了施肥吧。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棍子被拔出的痕迹。另外,可能因为平时要通风换气,窗户周边的土地几乎都被踏实了。”
唔。约翰一脸困惑地抱起双臂。
“就算能用某种方法在竖起支柱的同时不留痕迹,那凶手也要一手掀起藤蔓,只用另一只手完成连接支柱与横杆的工作……根据参与实验的调查人员报告,‘藤蔓非常重,就算是成年人也很难一直拉着不放’。”
就算使用横杆分散力量,那也仅仅是分散了施加在藤蔓上的力量,掀起藤蔓的人要费的力气一点都没有减少。
“我们也尝试过其他方法,要么横杆不稳定,要么藤蔓严重受损,总之都以失败告终。一连串尝试只证明了一点——在藤蔓与窗户间制造间隙的工作十分困难。”
“那有无可能硬钻过去?你刚才举的例子,前提是‘不让身体触碰窗帘’,但我们并不知道凶手是否遵从了那个前提。凶手有可能强行挤进藤蔓与墙壁之间,再打开窗户逃出去啊。”
“那藤蔓上应该留下一大片凶手身体接触的痕迹,然而现场并没有发现那种痕迹。”
“——警官从温室救出艾琳时,不是把窗户打碎了吗?那里怎么样?当时藤蔓应该跟窗户一起被扯断了吧。那原先就算有痕迹,现在也查不出来了。”
“我找两位警官问过了。打破窗户前他们特意检查过藤蔓,并没有可疑痕迹。”
还是不行吗?
那样一来——
“艾琳看见的博士尸体,是真的吗?比如——其实那只是个充气人,等艾琳晕过去以后,凶手把里面的空气放掉,从天窗钩上去拿走,只把真正的脑袋从窗外扔进去。”
“做这么麻烦的事,究竟意义何在?再说了,这根本回答不了问题啊。就算是从外面把脑袋扔进去,那门口的血字怎么解释?难道也是从外面写上去的?”
约翰连连摇头,仿佛在说这个想法真是太愚蠢了。好失礼。
不过他的说法确实戳中了痛处。血字虽然潦草,但每个字都能清晰读取,丝毫没有震颤的痕迹。从远处伸一根棍子进去,绝对写不出那样的字。
而且仔细想想,要把脑袋扔进去,也得先等很长时间,否则断面一定会血液飞溅。而现场并不存在那样的血迹。
另外,弗兰基的嘴里含着钥匙。如果乱动,钥匙可能滑落出来。考虑到头部位置与窗户的距离,从外部用长棍等工具事后塞入钥匙也很困难。只能认为,弗兰基的头部没被动过。
莫非……
凶手之所以把钥匙塞进弗兰基嘴里,是为了抹除博士头部被动过的可能性?
“算了,这件事过后再讨论吧。涟,博士推测死亡时间前后,相关人士的不在场证明查得怎么样了?”
“除艾琳以外的坦尼尔研究室成员都确认到了不在场证明。参加学术研讨会的人当时正在飞机上,其他人则留在了C州。然后是克利夫兰牧师,我们已经从出租车司机那里获得了证词。正如牧师和槙野茜所说,司机二十一时许前往教堂,把槙野茜送回了酒店。另外,司机还在教堂跟牧师交谈了几句。我们还查了别墅与教堂之间的高速公路加油站,目前尚未发现疑似克利夫兰牧师的目击信息。”
如果途中不加油,从教堂往返案发现场,会让油表接近于零。但牧师的汽车油量还有一大半。
“他会不会自带油桶准备好了燃料?”
“即便如此,也需要加油站店员给油桶加油,另外犯罪后还需要处理掉那个油桶。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收到发现便携油桶的信息。”
牧师的不在场证明基本确定吗……
推测死亡时间是二十时到二十二时。从教堂到案发现场,单程要花费两个多小时。假设二十一时从教堂出发,到二十二时还在半路上。
——半路?
“实际杀害现场并不一定是博士的别墅吧?比如,他可以把博士叫到教堂与别墅的中间地点,然后于二十一时匆忙离开教堂,二十二时与博士碰头,直接咔嚓。怎么样?艾琳只是看到了博士被杀害后的光景,并非杀害瞬间。谁也不知道博士究竟是在温室内遭到杀害,还是在外面被杀,然后又被搬到里面去了。”
这样一来,跟现场的往返距离就只剩下一半,还能勉强赶上推测死亡时间。
“你的意思是,博士的实际死亡时间是二十二时前后?艾琳小姐发现博士尸体的时间应该是二十一时,两个时间对不上。”
“手表指针太容易动手脚了。艾琳看到遗体后遭遇袭击,不就证明凶手也在艾琳附近吗?”
“玛利亚,很遗憾,你的推论有几处难点。”涟用一点都不遗憾的声音对她说,“假设博士与凶手在中间地点碰面,那么在此期间,艾琳又在哪里、干什么呢?博士把采购来的东西搬进别墅后,马上就被凶手袭击了。这是我们当初推测的犯罪过程。要是真正的杀害现场是你口中的中间地点,那证明凶手没有出现在别墅,而博士则直到二十一时都待在别墅里。难道说,那段时间就一直把艾琳扔在车里不管吗?”
啊——
“弗兰基一不小心忘记了?”
“然后又带着副驾上的艾琳开车去了中间地点?那也太说不通了。我要是博士,绝不会让一个小女孩深夜二十二点睡在副驾上,而是会让她回房间,然后将约定地点改为别墅。
“还有一点,就是汽车的动态。发现遗体时,博士的汽车停在别墅旁边。那就是说,按照你的推论,凶手在中间地点杀害博士,把自己的车留在那里,驾驶博士的车把遗体运到了别墅。
“在别墅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凶手打算怎么回到中间地点呢?难道使用折叠自行车或摩托车?虽说是晚上,一旦被人见到,那个样子就太显眼了。还是说,博士的别墅里正好有别的交通工具?”
玛利亚被他说得哼都哼不出来。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至少在推测死亡时间的二十一时前后,凶手必须身在别墅范围内啊。
推测死亡时间?
“对了!我们一直以推测死亡时间是二十一时前后为前提,但那个时间真的没错吗?”
“你是说尸检出错了?”涟微微皱起眉头,“那不太可能吧。你应该也知道鲍勃的专业过硬。”
“我不是那个意思。博士的身体不是被埋在树林里了吗,不过多亏放在上面的‘深海’花朵,我们很快便发现了尸体,还近乎正确地推断出死亡时间……假设没有那朵‘深海’,你觉得会怎么样?”
“发现时间延迟,导致推测死亡时间不明确——”约翰瞪大眼睛,“索尔兹伯里警监,你是想说,那朵‘深海’是为了让尸体尽快被发现,好确定推测死亡时间吗?”
“反正我想不到别的理由。既然如此,凶手为何想确定推测死亡时间?想必是因为那样对他有好处。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两个。要么是凶手用某种方法伪造了那个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要么就是推测死亡时间本身被动了手脚。
“行凶现场是温室对吧。那么,凶手完全可以让室内温度升高到极限,加速尸体腐化进程,对不对?如果实际犯罪事件比二十一时晚很多,那现在这个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涟盯着玛利亚,随后看向上空,不一会儿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胡说八道。”
他毫不客气地说。
“为、为什么啊?”
“请别总是让我重复同样的话。艾琳要如何解释?你说的伪造推测死亡时间的推论和中间地点假说存在同样的疑点——博士为何把她长时间扔在车里不管。”
玛利亚无言以对。假设凶手来到别墅的时间比他们推测的晚很多,那就意味着弗兰基在此之前一直活着,同时还让艾琳一直睡在车里没去管她。
约翰也抱起了双臂。
“仔细想想,用温室加热尸体其实挺困难吧。温室里有‘深海’,还有很多别的玫瑰花。如果人为升温,肯定会对那些花造成影响。但实际上,温室里的花朵并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就算你的说法正确,那槙野茜被杀害一案又如何解释?P警署的调查人员一直在蹲守克利夫兰牧师,所以你们无法怀疑到他头上。”
“讨厌!”假说被彻底推翻,玛利亚烦躁地挠起了头,“那你们怎么想啊?”
“目前没有任何想法。不过,如果罗宾·克利夫兰牧师与这两起犯罪有关,就算不仔细排查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另有一个充分合理的解释。”
“另有解释?”
“就是共犯啊。他确保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据,然后让共犯行凶。这样解释起来更单纯。”
一阵沉默。
“你是说,克利夫兰牧师可能在暗中操纵他人作案吗,而槙野茜也同样是共犯所杀?”
“这只是假设他真的跟犯罪有关系。或许实施犯罪的人跟克利夫兰牧师没有关系,只是出于自己或别人的意愿犯下暴行。不管怎么说,最好都不要认定实施犯罪的人已经被包含在目前的调查范围内。”
虽然她过于拘泥牧师是凶手一说,可听完那番话,她又觉得正如涟所说,当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凶手跟罗宾有关系。
不,等等。
“凶手早就知道弗兰基案发当天会在别墅,而且还知道别墅地点吧。
“那么,凶手——或者说共犯,会不会是跟博士非常亲近的人?”
涟和约翰看了看彼此。
对F市的租车公司进行问询后,基本确定弗兰基经常到这座别墅来——毕竟不是每次都花将近七小时开车过来,而是飞到附近的机场再租车开到别墅。然而,他们几乎没有得到博士带人过来的证词,前几天带艾琳出去采购是唯一的例外。
“假设那是对的,”约翰表情严肃起来,“莫非是艾琳小姐?!不,距离博士被害现场最近的人确实是她。”
玛利亚也害怕得出这个结论。
既然收据还留在厨房,那么她跟弗兰基一起出去采购又回到别墅的情况便是事实了。然而,在车里睡着,然后在温室发现博士的尸体,这些都只是艾琳单方面的证词。如果那是伪证,那他们目前为止进行的讨论就无处落脚了。
“我无法否定那个可能,只是——”涟用冷静的声音镇住了有点混乱的约翰,“我认为,艾琳做伪证的可能性很低。”
“理由何在?”
“她在温室被发现时,双手捆在身后,而且还是不可能自行完成的捆绑方式。由此可以证实,除她以外,现场曾经存在另一个人。其次,如果她本身参与了犯罪,那完全没必要特意做出‘我被关在温室里’的证词。因为两次制造密室状态,反倒会引来多余的怀疑,降低自己证词的可信度。她只需说‘正要进入温室时遭到袭击’就足够了。她甚至不需要提供‘看见博士尸体’这种信息。往极端说,如果只想限定犯罪时间,单纯一句‘二十一时遭到袭击,醒来后已经被绑住’就可以了。因为证词包含的具体信息越少,就越能把破绽维持在最小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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