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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悯恶魔


“不可能。他是怎么知道的……”胡麻本用那种演员所独有的目光凝视着我,让我无法退缩,“他不可能知道那天我在基础教学楼监视他啊……你是说,有人告诉他了?”


“你听好,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他也不一定在四楼下电梯,也可能是在三楼,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他知道你在监视他,所以他得躲着你,不和你碰面。所以,尽管你万分小心,但还是看漏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要我说,这才是唯一的解释。”


“但是、但是,是谁告诉小岩井老师我在监视他的呢?”


“你说,知道小岩井老师可能会选择在那一天自杀的人有几个呢?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清楚,这种人不会很多。”


难道是筱塚?他为什么……我正要开口,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低吟一声。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要进楼和出楼时看到的那个戴大框眼镜、梳马尾辫的女人,她这副打扮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当时我就觉得她有几分眼熟,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女人就是花江……筱塚的太太。



“电梯……停在五楼吗?真的是五楼吗?”我不甘心地追问,同时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此时我大脑一片混乱,也不知是该吃惊,还是该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我的左手用力握住话筒,紧张得都快抽筋了。


“对。”话筒中传来七濑淡定的声音,“接到报警后赶赴现场的警察中有一个人记得很清楚。”


“不会有错吗?”


“据说,当时他把检查尸体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自己进入基础教学楼查看是否有目击证人。他先检查了电梯厅,一个人都没看到,然后他按下电梯的升降按钮,电梯是从五楼下来的。”


“真的是从五楼下来的?他没搞错?”


“没有,他说就是从五楼下来的。”


我准备离开基础教学楼的时候,为保险起见,试着按了一下电梯按钮,停在三楼的电梯下降到了一楼。电梯绝对是从三楼下来的,而且我检查过,电梯轿厢里空无一人。


“那也就是说……”


“没错,也就是说,你在五楼检查了一圈,走楼梯回到一楼时,小岩井已经上到三楼或四楼了,具体是哪一楼不重要,总之,他已经潜伏在楼里的某个地方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潜伏”这个说法听起来非常不祥。


“你确认过下到一楼的电梯里没有人之后,就离开了基础教学楼。这时,小岩井把电梯叫到自己所在的楼层,又坐电梯上到了五楼。他原本打算用带来的绳子在电化教室上吊,无奈钥匙打不开门,于是仓促之下,他改变了主意,选择跳楼自杀。大体上就是这样的吧。”


“那么、那么,七濑小姐……”外面的寒气侵入电话亭,我的左手却已被汗水湿透了。我改用右手握住话筒,问道:“难道说小岩井老师是有意这样做的?他知道我在监视他,所以故意……”


“首先有一个大前提,你是独自监视小岩井的。你并没有布下天罗地网,在每层都安排一个人监视他。你只有一个人,就算时刻警惕,眼睛睁得像铜铃,也不能保证不会漏看。不过,这次的情况,你完全没看到小岩井上楼,好像是有点奇怪。”


“我没有看到小岩井老师进入大楼的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应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趁我在五楼走廊检查教室的时候坐电梯上来了,也许他在其他楼层下了电梯,后来再上的五楼。除此之外,我不可能漏看他。”


“在你的记忆没有出错的前提下,按照逻辑,这恐怕是唯一的解答了。但假如小岩井真是这样做的,也有非常不合常理的地方。小岩井的腿脚和视力都很不好,他不太可能特意走楼梯,应该会直接坐电梯上五楼,我想不出他中途下电梯的理由。他是去五楼寻短见的,中途下来干什么?”


“我不认为他去其他楼层是有别的事要处理。他马上就要自杀了,还有什么事非要在死前做完呢?”


“上吊用的绳子和电化教室的钥匙他都准备好了。我不知道人在自杀前是不是会想上个厕所什么的,如果小岩井突然想去方便一下……”


“这大概不可能,因为每层都有厕所,就算老式电梯速度比较慢,他应该也能忍到五楼吧。哦,对了,等等,我想起一件事。”


我告诉七濑,筱塚认为一楼电梯门附近贴满海报很不正常。


“筱塚甚至怀疑小岩井老师根本就没去电梯厅。当然,他从五层坠楼而亡,不可能不用电梯也不用楼梯就上去了。但是小岩井老师对待规章制度非常严格,远远超出一般人,如果他看到那里贴着海报、传单什么的,肯定会火冒三丈,说不定还会把‘犯人’抓来教训一顿。”


“把‘犯人’抓来?你是说,小岩井认为违反校规乱贴海报的人还在基础教学楼里吗?不不不,阿匠,这也太牵强了。”


“或者……”我也觉得比较牵强,于是又提出一种更可信的想法,“或者老师觉得自己清理海报太浪费时间,于是他就去二楼、三楼,想看看能否找到人帮他清理。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可能。我们找学生事务办公室确认过那天基础教学楼里是否有在使用的教室,学校在放寒假,戏剧部借用了三楼小房间的钥匙,说要在那里排练,但是小岩井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倒不如说,他心里应该默认老师、学生都已放假,楼里早就没人了。”


“这样啊,你说的也对。毕竟大家都回家了嘛。小岩井老师常年在大学教书,他肯定知道寒假期间楼里很难找到人。”


“筱塚熟知小岩井的性格,他提出这个疑点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小岩井一心求死,他就算看到海报贴在不该贴的地方,应该也没心情感叹世风日下了。可能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也对。”


“根据已知事实,你会漏看并不完全是偶然,只能说是小岩井刻意避开了你。”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我来监视他了呢?”


“应该是有人告诉他的。首先值得怀疑的就是委托你这个任务的筱塚。他一面拜托你监视小岩井,一面又告诉小岩井你在监视他。问题是,他耍两面派的理由何在?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我不太了解筱塚,但我认为他不会为了戏弄我们而做出这种事。”


“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筱塚的太太了。毕竟那天你在现场看见过她,而且她还特意乔装打扮过。”


“但、但是……”


“筱塚委托你监视小岩井的时候他太太花江也在店里,对吧?她知道你二十一日的行动计划,所以也有可能是她把这件事告诉小岩井的。”


“但我觉得不太可能。筱塚和我说起这事那天,看花江的反应,她不像是认识小岩井老师的样子。而且,就算认识小岩井老师,她会跑去警告他说‘有个傻小子要阻止你自杀,你千万小心,别被他逮住’吗?这也太奇怪了。小岩井老师突然听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建议,也会感到迷惑不解吧。不仅如此,老师也许还会想,这个人怎么知道我想自杀的,说不定反过来还会怀疑花江的动机。这些花江应该都不难想到,所以她不会……”


“阿匠,这你就想错了。假设花江是告密的那个人,她根本没必要向小岩井说明具体情况。”


“啊?”


“我不知道花江和小岩井有多熟,但不管他们熟不熟,她都不用明确告诉对方‘大事不好,有人要阻止你自杀’。她只要这样说就好了:‘最近有个年轻人总是鬼鬼祟祟地在您身边转悠,我很担心您的安全,请您多加留意。’你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花江这么一说,小岩井就多加了一层小心。准备自杀那天,他走在校园的路上还一直在留意后面是否有人尾随。要进基础教学楼的时候他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在他要去的五楼走廊那里有个年轻人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其实那就是你。他认为这就是花江提到的那个人,于是他趁你在走廊的时候坐上电梯,也许是到了四楼。”


我点点头,呼出的气体化为白雾。我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我又把话筒从右手换到左手。


“然后他就安静地躲在那层等着你离开。我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但我觉得如果躲在教室区的走廊上应该很难听到电梯的声音,而且那里很冷,所以他多半躲在厕所里吧。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电梯和楼梯那边的动静,终于,他听到你从楼梯下楼了。然后他就再次坐上电梯到五楼。好了,事情大致上就是这样吧。”


一方面,我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没第二种解释了。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想不通的地方很多。


“但、但是,花江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就好像她想给小岩井老师的自杀扫清障碍一样。”


“谁知道呢,我也不清楚她的目的。不过积极阻止小岩井自杀的是筱塚,也就是她的丈夫,所以也可能是夫妻之间在较劲之类的。他们可能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问题。”


“较劲?也就是说,花江知道丈夫想阻止小岩井老师自杀,所以故意和他唱反调,一心想让老师死,是吗?”


“总之对她来说,小岩井的生死并不重要。我不知道筱塚算不算是那种封建思想严重的大男子主义者,但至少从他们夫妻双方的权力关系上看,花江是在心理上受压抑的一方。我只在他们来做笔录时见过一面,也不能百分之百断言,不过结合你说的各种情况,似乎是这样的。”


的确,从筱塚夫妻待客态度的差异上,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在现实生活中,越是喜欢在家里对妻子颐指气使的男人,在外面就越喜欢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好丈夫模样,用表面上的夫妻平等掩盖两个人对立的价值观。男人可以装样子,女人则很难公然与对方对着干,只能一味压抑自己。偶尔想发泄日常积累的怨气,也不得不采取极为隐秘的方式。为什么呢?因为女人的心理非常复杂,在受到男人的支配感到屈辱的同时,她们也会感到某种快乐,并无法舍弃。即使有机会稍微发泄一下怨气,女人也会担心万一被丈夫发现,影响到夫妻关系就糟了。所以她们必须万分小心。”


“你的意思是,花江虽然平时表现得百依百顺,但是潜意识中对丈夫非常反感厌恶,这促使她做出这种事来,可以说是对丈夫的一种秘密背叛。小岩井老师死了,丈夫伤心失意,她在一旁冷眼旁观,暗自欣喜……”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曾经找他们确认小岩井的自杀动机,当时花江也在场,她说她连小岩井是丈夫学生时代的恩师都不知道。筱塚听了妻子的话,没有表示异议,花江恐怕是真的……”


“不认识小岩井老师?”


“大概真的不认识吧。她好像不仅不认识小岩井,也与安槻大学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那到底是怎么……”


“是怎么把我的动向透露给小岩井老师这个陌生人的呢?”


“当然,只要她认得小岩井的长相,就可以借口以前两人见过面,从而接近对方。”


“是吗?”


“不过,就算花江真是幕后操纵者,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都只是想象而已。不,基本上可以说是妄想。哎呀呀,糟了糟了,我怎么也这样了?”


“怎么了?”


“我一直自诩为脚踏实地的现实主义者,总是嘲笑异想天开的后辈同事。但这才意识到我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个……你说的不会是平塚先生吧?”


“就是他,我肯定是被他影响了。啊不对,我是被你影响了。”大概是因为正事说完,要挂电话了,七濑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对了、对了,听说前些日子你帮平塚解决了他家多年的困扰,真是多谢你了。本来我给他介绍的是边见,结果你代替他去了,而且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地揭露了灵异事件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