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仔,前一天晚上一会儿去九层、一会儿去七层的男人,第二天早晨又从五层下来,你当时不觉得奇怪吗?”
“我当然觉得奇怪了。我寻思,这人怎么回事啊?”
“他在不同楼层之间频繁移动,你和高千没有讨论一下他到底在干什么吗?”
“我们肚子饿得咕咕叫,根本没那份闲心想这些。”
“如果你把这件怪事告诉高千的话,她一定会立刻把饥饿抛到脑后,提出各种有趣的假说。”
“可能吧。但那时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可以用于推理,直到刚才发生打电话那件事,我们才第一次了解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和过去的职业,更重要的是,他与十二女士之间可能的联系。”
“也是。这件事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一月二日下午六点进入酒店九层的男人,晚上九点一度外出,午夜零点回来时,不知为何没去九层,而是去了七层。然后,第二天一早又从五层下来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学长好像已经忘记了杯子里倒满的酒,用手托着脸颊,陷入沉思。他表情木然,仿佛戴着一张水泥浇筑的面具。但忽然之间,他又眼睛一眯,喜形于色,活像一个想出鬼点子的淘气孩童。
“匠仔,如果午夜零点返回酒店的梅景住在七层的某间客房的话,那么,你认为他是在半夜什么时候下到五层的呢?”
“这个不好说。他也不一定是半夜下楼的,也有可能是清晨爬楼梯下到五层的。”
“这样可不行,你的想法太保守了。不行、不行。”
“想法太保守是什么意思?”
“你的想法要更加大胆。如果高千在,她肯定能提出让我们张口结舌的大胆假说。”
“大胆也要有个限度吧,又不是越大胆越好。但是,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了?”
“对!我们要大胆假设!冲破藩篱!怎么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反正我们多方推理得出的结论也没办法验证,既然都是空想,那还不如放飞自我,提出更加有趣的假说。”
没错。我们并非警察,也不是侦探,只是两个酒鬼在酒桌上不负责任、天马行空地尽情想象,不求面面俱到,只求自圆其说。我们没有必须得出正确结论的义务,所以多少牺牲一些完整性也无妨,能够提出令人大吃一惊的假说才是首要目标。我好像听谁说过类似的解谜基本方针?是高千说的吗?
“我认为,梅景从七层下到五层的时间是一月三日凌晨三点整。”
“啊?为什么?你又不在现场,是怎么推算出他下楼的准确时间的?”
“你不觉得梅景的活动是按照每隔三小时的规律安排的吗?”
“每隔三小时?”我正想嗤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一月二日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他在酒店九层。九点到午夜零点,他在外面,虽然不知道具体地点……”
“他午夜零点回酒店后,没去九层,而是去了七层。第二天早晨六点,他又从五层下楼。所以,我推断,他午夜零点到凌晨三点这段时间在七层,凌晨三点到早晨六点在五层。你说呢?当然,我没法证明他一定在每层待了三个小时,不过,从整体时间线看,我的推断也说得过去。”
“他一个晚上就换了四个地方,每三小时换一次……”学长的假说确实别出心裁,且不可否认的是,他指出了梅景怪异行动背后可能存在的规律,值得进一步深入思考,“其中三处在酒店客房,一处在酒店之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情必须这样安排时间才能完成吧。”学长用手指敲敲桌子,“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梅景刚才打电话的对象是否就是一月二日晚上在酒店客房摔倒的那位十二女士?”
“这个……我觉得不是同一个人。刚才我们也说过,十二女士在客房摔倒时,梅景并不在酒店。”
“嗯,和你的看法相反,我倒是认为十二女士在客房摔倒时梅景不在酒店这件事反而佐证了梅景的通话对象就是十二女士。”
“嗯、嗯,什么?你都把我说晕了。”
“梅景每隔三小时换一次地点。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在九层,九点到午夜零点在酒店外面,午夜零点到凌晨三点在七层,凌晨三点到早晨六点在五层。虽然说到底,这些只是我的推断,我没法断定他就是这样行动的。但是,假如我的推断正确,那么,为什么只有第二个地点在酒店外面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你是说……”
“我觉得,说不定按照梅景原来的计划,第二个地点应该在酒店十二层。也就是说,那段时间,他本该在十二女士的房间。”
“的确,四个地点中只有一个在酒店之外好像不太对劲。也许那时突然有计划之外的事发生,梅景不得不离开酒店吧。”
“我也不知道,假如真是如此,那么梅景必须在十二个小时内依次在九层、十二层、七层、五层的四个房间移动,他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这要看那些房间里除梅景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房客。也就是说,十二层的房间里住着十二女士,那九层、七层、五层的几个房间里有没有人呢?还是说这三个房间都是给梅景一个人准备的?”
“按照正常思路,每个房间都应该有其他房客吧。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要准备三个房间让梅景一个人住。还有,一月三日早晨,梅景从五层下楼后,没有在前台办手续,就直接离开酒店了,对吧?”
“他好像的确没有办退房手续。所以,他应该是交给房间里的其他人办理了,也就是说,每个房间里,除他之外,还有别人。”
“很有可能。梅景在十二小时内轮番拜访了四位房客。严格说起来,每个房间的房客可能有两人以上。不过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就暂且认为每个房间住一个人吧。所以,在一月二日那天,这四个人入住了同一酒店是巧合吗?”
“应该不是,我认为他们是按照梅景的指示这样做的。当然,事先梅景也和他们分别定好了拜访时间。”
“没错,这样就看出了梅景的地位。那四个人不得不听从梅景的命令,在指定日期、在同一酒店开房,并且要在指定时间段等候他拜访。”
“原来如此。那四个人不仅在时间上受到限制,还不得不支付一笔房费。啊,不过也有可能是梅景付钱吧?”
“不可能。你想想,那是一月二日,新年假期啊。有家之人在这一天独自外宿,光是想出合理的借口就已经万分困难了。但是,他们却不得不这样做。也就是说,梅景显然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而且是很大的把柄,否则梅景没办法要挟他们,让他们言听计从。”
“很大的把柄?难道梅景想勒索钱财?”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月二日那天可能是梅景收钱的日子。”
“他把四个勒索对象在同一天集中在同一地点,就是为了方便收钱吗?如果真是如此,梅景必须在那天把钱收齐的话,每个人需要分配三个小时吗?时间有点太长了吧?”
“所以,除了收钱,梅景大概还有其他目的。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这四个勒索对象都是女性。梅景既要钱,也要人,顺便多占点便宜何乐而不为呢?这样想的话,就可以理解梅景为什么把收钱地点定在酒店了。”
“可是,一晚四个人,这也太多了吧!”
“匠仔,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啊。世界很大,肯定有这种精力超群的男人。”
“也许吧,但我总觉得他会精尽人亡……”
“喂,你也太夸张了。梅景也就三十多岁吧?他还很年轻,应该游刃有余。”
“就算再年轻,应付四个人也很勉强吧。啊,对了,说不定这就是梅景没去十二女士房间的理由?”
“嗯?哦,原来如此。你是说,梅景和九女士翻云覆雨后,身体吃不消,于是就跳过了十二女士吗?”
又出来一个九女士,学长又在乱起外号了。不过,我得承认,这样也的确便于区分。
“可能十二女士是四个人中跳过也不可惜的那一个吧。”
“但还是很奇怪,因为梅景原本的目的是勒索钱财啊。”
“当然,他不会放过十二女士的,不过他只从她那里要了钱,没要其他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月二日晚上九点我看到梅景的时候,他应该从十二层下来才对啊。”
“哦,对呀。也许梅景推迟了从十二女士那里要钱的计划。”
“你是说,后来我在高千的房间里,所以没有看到梅景去十二女士那里要钱吗?可是,梅景没有理由推迟计划吧,因为他事先和每个人都定好了时间,九点到零点,十二女士肯定会在房间等他才对。梅景在九层办完事,九点去十二女士那里拿完钱就走不行吗?”
“是啊。”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天晚上,梅景根本没去过十二层。也就是说,他没有从十二女士那里拿钱。”
“嗯,那就是说,梅景这边突然发生了紧急事件,不得不取消和十二女士的约定。”
“而十二女士并不知道会被梅景放鸽子。”
“是啊,这也就是为什么服务员劝她去医院检查伤口,她却坚决拒绝了。她认为那时梅景可能随时都会来,如果自己被送去医院,梅景扑空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所以,她忍着伤痛,一直等待,但梅景却没有出现。十二女士越等越生气,若不是梅景非让她来这里,她也不会受伤。所以,刚才她才会在电话里要求梅景对她受伤的事负责。”
“可是,不对啊,如果十二女士有把柄掌握在梅景手中,按理说,她只有任凭梅景百般刁难的份儿,怎么会有胆量反过来威胁对方呢?就算她被怒火冲昏头脑,口出怨言,梅景也不会搭理她,更别说勃然大怒了。我说过,梅景占有压倒性的有利地位……”
说到这里,学长猛地抬起头,视线飘向虚空,好像天花板上突然下起雪来。
“不对,不对,等一下……”
“学长,你怎么了?”
“我们……好像搞反了……”
“什么?”
“我觉得,被勒索的不是十二女士,而是梅景吧?”
“梅景被十二女士勒索?”
“梅景通话时原本情绪很激动,但他注意到匠仔在场就冷静下来,语气骤变,毕恭毕敬地向对方承诺‘会妥善处理’。还说这个月不行,下个月一定处理好。你想想,电视剧里那些被勒索的可怜虫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所以,你是说,梅景在恳求勒索者宽限交钱的期限?”
“我认为是这样的。”
“但是,如果梅景是被勒索的一方,那他一月二日那天去酒店干什么?难道,并非是他叫十二女士她们去酒店,而是她们叫他去酒店?”
“不,不是这样的,恐怕一月二日那天梅景还是勒索人,然而随后双方的立场却逆转了。”学长用指尖揉揉太阳穴。
“立场逆转?”
“对,我觉得立场逆转的契机不是别的,正是十二女士在房间摔倒受伤这件事。”
“嗯,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懂。”
“等等,等一下。”学长闭上双眼,揉着眉骨,“我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整个事件的全貌,但是……但是,有些细节还不清楚。”
学长闭着眼睛,双手抱胸,苦苦思索。我很少见到他如此认真的模样。
“我还是觉得,一月二日到一月三日,把四个女人叫到酒店的是梅景,但是,他的目的不是勒索。”学长睁开眼睛说。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应该是强迫她们和他上床吧。所以,他给每个人安排了三个小时。”
“我说过好几次了,这不可能。他精力再好,也不能这么做吧。”
“所以,梅景的真正目的不是发泄欲望,他只是在那四个人面前演了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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