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先生,我确实需要坐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一直觉得很难受——实在是非常难受。我的腿,还有我的头。”
波洛温和地说:“是的,你受惊了。”
管家颤抖了一下。“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在这幢房子里!这里一直安安静静的。”
波洛说:“这确实是一幢井然有序的房子,但不快乐,对吗?”
“我不想这么说,先生。”
“很久以前,一家人都还在这儿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快乐吗?”
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说:“那时候或许不能被称为非常和睦,先生。”
“已故的李夫人身患重病,是吗?”
“是的,先生,她非常不幸。”
“孩子们喜欢她吗?”
“戴维先生,他非常爱她。他更像个女儿而不是儿子,她去世后他就离开了家,他在这儿住不下去了。”
波洛说:“哈里先生呢?他怎么样?”
“他一直是个狂放的年轻人,先生,但心地善良。哦,天哪,那时真的吓了我一跳,门铃响了——接着又响了一次,显得那么不耐烦。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接着哈里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嗨,特雷西利安,你还在这儿啊?’和从前一模一样。”
波洛同情地说:“那感觉一定很奇怪,肯定的。”
特雷西利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说:“有时候,先生,感觉就好像旧时光并没有远去!我记得在伦敦上演的一出戏讲的大概就是这种事。这一定有些什么道理,先生。一定存在些原因。你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一切都曾发生过。就像门铃响了我去开门,门外站着哈里先生,或者法尔先生之类的其他什么人。而我对自己说,这事我以前做过……”
波洛说:“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特雷西利安感激地看着他。
约翰逊有些不耐烦,清了清嗓子,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我们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几处时间问题。”他说,“目前我们了解到,楼上首次有动静的时候,只有阿尔弗雷德·李先生和哈里·李先生在餐厅里。是这样的吗?”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先生。我端去咖啡的时候,所有的先生都在那儿。但那是在事情发生的一刻钟以前。”
“乔治先生在打电话,这一点你能证明吗?”
“我想的确有人在打电话,先生。我那餐具室里的电话铃响了,如果有人拿起听筒拨号,我那里就会有些微弱的响声。我的确听见了那样的声音,可我当时并没特别注意。”
“你不知道那时的确切时间?”
“我说不上来,先生。我只能告诉你,是在我给先生们上过咖啡之后。”
“你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女士们都在哪儿吗?”
“我去收咖啡盘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夫人在客厅里,先生。一两分钟之后,楼上就传来了响动。”
波洛问:“她在做什么?”
“她站在最里面的那扇窗户边,先生。她把窗帘拉开了一点儿,正向外望着。”
“其他女士都不在房间里吗?”
“是的,先生。”
“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吗?”
“我完全不知道,先生。”
“你还知道谁在哪儿吗?”
“戴维先生,我想,他在客厅隔壁的音乐室里弹琴。”
“你听见他弹琴了?”
“是的,先生。”老人又抖了一下,“事情发生后,我才觉得那就像一种预兆,先生。他弹的是《葬礼进行曲》。我记得当时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很奇怪,嗯。”波洛说。
“关于那个家伙,霍伯里,贴身男仆,”上校说,“你能发誓他在八点钟之前就出去了吗?”
“噢,是的,先生。恰好在萨格登先生到这儿以后。我会记得这件事是因为他打破了一个咖啡杯。”
波洛说:“霍伯里打破了一个咖啡杯?”
“是的,先生——一个伍斯特牌的老瓷器。我洗了它们十一年,从没打碎过一个,直到今晚……”
波洛说:“霍伯里为什么要动咖啡杯?”
“是的,先生,他根本就不该碰它们。当时他正拿着一个欣赏,我说萨格登先生来了,他就把杯子掉在地上了。”
波洛说:“你说的是‘萨格登先生’,还是提到了警察这个词?”
特雷西利安看起来微微有些吃惊。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说的是警司来了。”
“而霍伯里就把咖啡杯掉在地上了。”
“这么说感觉颇有暗示性。”上校说,“霍伯里问没问什么与警司来访有关的问题?”
“是的,先生,他问警司来这儿干什么,我说他是来劝说李先生为警方的孤儿院募捐的。”
“听到你这么说,霍伯里有没有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先生,现在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的确是这样的。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说李先生是一个老好人,在钱方面很大方。说话的口气很不尊重,然后他就走了。”
“从哪儿走的?”
“从通往下人房的门出去了。”
萨格登插话说:“确实如此,长官。他穿过厨房时厨子和厨娘都看见了,然后他从后门出去了。”
“现在好好听着,特雷西利安,你仔细想想,霍伯里有没有什么办法溜回来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老人摇了摇头。
“我想不出他能怎么办到,先生。所有门都从里面锁上了。”
“假设他有钥匙呢?”
“门闩还闩着。”
“那他回来时会怎么进屋呢?”
“他有后门的钥匙,先生,用人们都从那个门进来。”
“那他确实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啊?”
“他不可能不穿过厨房,先生。厨房直到九点半或九点三刻都有人在。”
约翰逊上校说:“看起来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了。谢谢你,特雷西利安。”
老人站起身来,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但一两分钟之后他又回来了。
“霍伯里刚回来,先生。你们现在要见他吗?”
“是的,请叫他马上过来。”
17
西德尼·霍伯里的样子很不讨人喜欢。他走进房间,站在那儿搓着手,急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油腔滑调的。
约翰逊说:“你就是西德尼·霍伯里?”
“是的,先生。”
“李先生的男看护?”
“是的,先生。这件事太可怕了,不是吗?我从格拉迪斯那儿听说的时候,吓得差点儿晕过去。可怜的老先生——”
约翰逊打断了他的话。
“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好,先生,当然。”
“你今天晚上几点出去的,去了哪儿?”
“我是快八点时离开的,先生。去了豪华影院,先生,走路只要五分钟。看的电影是《塞维利亚老教堂之恋》,先生。”
“有人看见你在电影院吗?”
“售票处的女士,先生,她认识我。还有看门的,他也认识我。还有——呃——事实上,我是和一位年轻的女士一起去的,先生。我和她约好了在那儿见面。”
“噢,这样啊,是吗?她叫什么?”
“多丽丝·巴克尔,先生。她在联合乳品厂工作,先生,马卡姆路,二十三号。”
“好的,我们会去核实的。看完电影你直接回家了吗?”
“我先把我的女伴送回了家,先生,然后就直接回来了。你会发现我说的都是实话,先生。我和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
约翰逊上校不客气地说:“没人说你和这事有关。”
“是的,先生。当然没有,先生。可家里发生了谋杀案,总不是件愉快的事。”
“没人说这是件好事。那么,你为李先生服务多长时间了?”
“刚满一年,先生。”
“你喜欢在这儿的工作吗?”
“是的,先生,我非常满意。薪水很不错。李先生有时候确实很难伺候,不过我在照料残疾人方面很有经验。”
“你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噢,是的,先生。我在韦斯特少校和尊贵的贾斯珀·芬奇那儿——”
“具体的待会儿告诉萨格登。我想知道的是,你今晚最后一次见到李先生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七点半,先生。李先生晚上吃得很少,每晚七点晚餐会送到他的房里,然后我就去为他铺床。晚餐后他会穿着睡衣坐在壁炉旁,直到他觉得想去睡了。”
“通常他几点想去睡?”
“每天都不一样,先生。有时候他八点就睡了,这表示他觉得很累;有时候他会一直坐到十一点或更晚才睡。”
“当他想上床睡觉时,他会怎么做?”
“通常他会按铃叫我,先生。”
“然后你就去帮他上床?”
“是的,先生。”
“但今晚你休息。你总是星期五休息吗?”
“是的,先生,星期五是我固定的休息日。”
“你休息的时候,李先生想睡觉怎么办呢?”
“他还是会按铃,然后特雷西利安或沃尔特就会上去。”
“他不是完全不能行动吧?他可以走动吗?”
“能走,先生,只是比较困难。他得的是风湿性关节炎,情况时好时坏的。”
“白天他从不到别的房间去吗?”
“是的,先生。他就喜欢待在那个房间里,李先生并不追求奢侈的享受。况且那个房间非常大,通风良好,光线充足。”
“你说李先生七点钟吃晚饭?”
“是的,先生。然后我把托盘收走,拿出雪利酒和两个玻璃杯,放在写字台上。”
“为什么这么做?”
“李先生吩咐的。”
“这是他的习惯吗?”
“有时候这样。家里有条规矩,除非李先生邀请,否则晚上的时候谁都不能上楼去找他。有时候他喜欢晚上一个人待着。想找人陪着时他会派人到楼下去叫阿尔弗雷德先生或夫人,或者两个人都叫上,让他们吃完晚饭上去。”
“可是,就你所知,今晚他并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他没捎口信给任何一位家庭成员,叫他们上来?”
“至少他没派我捎这样的口信,先生。”
“那么,他等的就不是家里人?”
“他也可能亲自跟他们说,先生。”
“当然啦。”
霍伯里接着说:“我看一切都弄好了,就对李先生道了晚安,离开了房间。”
波洛问道:“你离开房间前给壁炉添柴了吗?”
贴身男仆犹豫了一下。
“没这个必要,先生,火烧得很好。”
“李先生自己能添柴吗?”
“噢,不,先生。我想可能是哈里·李先生添的。”
“你在晚饭前进去的时候,哈里·李先生正和他在一起?”
“是的,先生。我一进来他就走了。”
“在你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
“哈里·李先生看起来情绪不错,先生。他把头向后仰着,大声笑了半天。”
“李先生呢?”
“他很安静,一脸沉思的样子。”
“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些事我们想知道。霍伯里,关于李先生放在保险箱里的钻石,你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钻石,先生?我从没见过什么钻石。”
“李先生在房间里放了不少未经切割的钻石,你一定见过他拿着它们玩吧。”
“那些可笑的小鹅卵石,先生?是的,我见他拿出来过一两次,但我不知道那些是钻石。他昨天还给那位外国女士看呢,还是前天来着?”
约翰逊上校突然说道:“那些钻石被偷了。”
霍伯里叫了起来:“先生,我希望你不是认为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吧?”
“我没有提出任何指控。”约翰逊说,“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
“先生,您是指钻石,还是谋杀?”
“都可以。”
霍伯里思考着,用舌头舔着发白的嘴唇。最后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抹鬼鬼祟祟的阴影。
“我认为没什么可说的,先生。”
波洛轻声道:“你没有无意中听到什么,比如在你当班的时候,有可能对我们有帮助的事吗?”
男仆的眼睛眨了一下。
“没有,先生,我不这么想。李先生和……某些家庭成员,相处得有些尴尬。”
“哪些家庭成员呢?”
“我感觉,哈里·李先生的归来带来了些麻烦。阿尔弗雷德·李先生反对这件事,我知道他和他父亲谈起过,但谈话内容仅限于此。李先生没有指责他偷了钻石什么的,而我敢肯定,阿尔弗雷德先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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