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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十二月二十七日


“我知道,你确实会这样想……但你要知道,希尔达,这件突发事故不会对戴维产生那么坏的影响。我是说,他是个敏感的人,或许会非常难受。但实际上,谋杀案发生之后,他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了一些……”


希尔达看上去有些不安,她说:“这么说你也注意到了?在某种程度上说,这很可怕……可是,噢!莉迪亚,确实是这样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丈夫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他对着她热切地诉说着,前额的金发甩了上去。


“希尔达,你还记得《托斯卡》(注:《托斯卡》(Tosca)是意大利歌剧作曲家普契尼根据法国剧作家萨尔杜的作品改编的一出三幕歌剧。故事梗概为歌剧女演员托斯卡为救被判死刑的爱人,答应委身于警察局长斯卡皮亚,却在斯卡皮亚拥抱她时,用匕首将其刺死,文中所说的便为这一部分。然而斯卡皮亚骗了托斯卡,爱人被处以死刑,刺杀警察局长的事亦被发现,陷入绝境的托斯卡高喊着“斯卡皮亚,我们上帝面前再见”跳下高楼自尽。)中,斯卡皮亚死去的时候,托斯卡点燃蜡烛照亮他全身的那一幕吗?你记得她说了什么吗?她说:‘现在我可以原谅他了……’这就是我的感觉——对我的父亲。这些年来我一直无法原谅他,虽然我真的很想原谅他,可就是做不到……而现在,所有的仇恨全部一笔勾销。我觉得……噢,我觉得好像背上的重担被拿掉了。”


希尔达努力压抑突然产生的恐惧,问:“因为他死了?”


他马上做出了回答,由于急切而说得结结巴巴。


“不,不,你还没明白。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因为我对他的那种幼稚而愚蠢的仇恨死了……”


希尔达现在想到了这些话。


她想把这些话向身边的这个女人复述一遍,但又本能地觉得不说更明智。


她跟着莉迪亚走出客厅,来到门厅里。


玛格达莱尼在那儿,站在边桌旁,手里拿着个小包裹。她看见她们时吓得跳了起来,说:“噢,这一定是波洛先生买来的重要东西,我看见他刚放在这儿的。真想知道是什么。”


她依次看着两个人,咯咯地笑着,但她的眼神锐利而焦虑,证明刚才那愉悦的语气都是装出来的。


莉迪亚扬起眉毛,说:“我必须在午饭前梳洗一下。”


玛格达莱尼依旧装得很孩子气,但已无法掩饰语气中绝望的意味。


“我一定要偷看一下!”


她打开包装纸,发出一声惊呼,瞪着手里的东西。


莉迪亚停住了脚步,希尔达也站住了,两个女人都看着那东西。


玛格达莱尼迷惑不解地说:“是一副假胡子。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希尔达不确定地说:“化妆?可是——”


莉迪亚替她说完了这句话:“可是波洛先生有一副非常好看的胡子呀!”


玛格达莱尼又把包裹包了起来,说:“我不明白,这——这简直疯了。波洛先生为什么要买一副假胡子?”


2


皮拉尔离开客厅之后,慢慢地在门厅里走着。斯蒂芬·法尔从花园门走进来,说:“怎么?家庭秘会结束了?遗嘱宣读了吗?”


皮拉尔呼吸急促地说:“我什么也没得到,什么都没有!遗嘱是好多年前立的。我外公留了一份给我母亲,可因为她死了,钱不能归我而要还给他们。”


斯蒂芬说:“看起来你真够倒霉的。”


皮拉尔说:“如果那老头还活着,就会另立一份遗嘱。他会留些钱给我,很多的钱!也许到那时他会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


斯蒂芬笑着说:“这样也不怎么公平啊,是不是?”


“为什么不?他会最喜欢我的,这就够了。”


斯蒂芬说:“你真是个贪婪的孩子!一位掘金女郎!”


皮拉尔冷酷地说:“这个世界对女人很残酷,她们必须为自己着想——趁还年轻的时候。等变得又老又丑,就没人会帮她们了。”


斯蒂芬慢吞吞地说:“虽然我不这么认为,可你说得对,只是不完全对。比如说阿尔弗雷德·李,他真心地喜欢他父亲,尽管那老头极其挑剔、难以伺候。”


皮拉尔抬起下巴。


“阿尔弗雷德,”她说,“就是个傻瓜。”


斯蒂芬笑了。


接着他说:“好了,别担心,可爱的皮拉尔。你要知道,李家的人有责任照顾你。”


皮拉尔闷闷不乐地说:“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斯蒂芬慢悠悠地说:“是的,恐怕不会快乐的。我觉得你不适合住在这儿,皮拉尔。你愿意去南非吗?”


皮拉尔点点头。


斯蒂芬说:“那里有阳光和大片的土地,不过也需要艰辛的劳作。你会干活吗,皮拉尔?”


皮拉尔迟疑地说:“我不知道。”


他说:“你更愿意整天坐在阳台上吃糖果,然后越长越胖,长出三层下巴?”


皮拉尔笑了。


斯蒂芬说:“这样就好多了,我让你笑了。”


皮拉尔说:“我本以为这个圣诞节我会一直笑的!我在书上读到,英国人的圣诞节都非常快乐,吃烤葡萄干和提子布丁,还有一种叫圣诞柴(注:简单来说就是从附近的森林中找来优质的木柴,隆重地安放到壁炉中,一大家人在炉火前欢度圣诞节的到来,以燃烧大柴木向雷神表达敬意。圣诞柴拿来时,大家要欢唱圣诞歌曲,未燃尽的碎片要小心收集起来,用来做明年的引燃物。)的东西。”


斯蒂芬说:“唉,那得是个没发生谋杀案的圣诞节呀。快到这儿来,莉迪亚昨天带我来过这儿,这是她的储藏室。”


他领她走进一间比碗柜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


“瞧,皮拉尔,这么多盒饼干,还有蜜饯、橘子、椰枣和干果,还有这儿——”


“噢!”皮拉尔拍了一下手,“太美啦,这些小金球和小银球。”


“那些是挂在树上的,和给用人们的礼物在一起。这儿还有裹着白霜、闪着光的小雪人,是放在餐桌上的。还有各种颜色的气球,就等着吹起来了。”


“噢!”皮拉尔的眼睛闪着光,“噢!我们可以吹起来一个吗?莉迪亚不会介意的。我真的很喜欢气球。”


斯蒂芬说:“宝贝啊!好吧,你想要哪个?”


皮拉尔说:“我想要个红的。”


他们各自选好自己想要的气球开始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皮拉尔吹到一半笑了起来,她的气球马上又瘪了下去。


她说:“你看起来太可笑了,吹得腮帮子都鼓出来了。”


笑过之后,她继续努力吹气球。他们把吹好的气球仔细地系起口来,开始玩,把它们轻拍上天,让它们飞来飞去。


皮拉尔说:“我们到外面的门厅里去吧,那儿更宽敞。”


他们笑着互相把气球传来传去,这时波洛恰好走进门厅,他带着一脸怜爱的表情看着他们。


“你们在玩游戏吗?这个气球真漂亮!”


皮拉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个红的是我的,比他的要大,大好多好多。如果我们到外面去,它们就会一直飞上天。”


“那我们去把它们送上天吧,然后许愿。”斯蒂芬说。


“噢,好啊,这是个好主意。”


皮拉尔向通往花园的门跑去,斯蒂芬紧随其后。波洛跟在后面,仍是一脸疼爱的样子。


“我希望拥有一大笔钱。”皮拉尔说道。


她踮起脚,拿着气球的线。一阵风吹过,气球轻轻地摇摆着。皮拉尔松开了手,气球飘了起来,被风带走了。


斯蒂芬笑了。


“你不该把愿望说出来。”


“不能吗?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的愿望就不会实现了。现在,我要许愿了。”


他松开了他的气球,可他不那么幸运,气球飘到了一边,挂在冬青树丛上,砰的一声爆了。


皮拉尔向它跑去,故作沉痛地宣布:“它去了……”


接着,她用脚尖碰着地上那片薄而柔软的橡胶,说:“这么说,我在外公的房间里捡到是这个呀。他也有一个,气球,只不过他的是粉色的。”


波洛高声惊呼。皮拉尔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


波洛说:“没什么。我刺到——不,是扎到了——我的脚趾。”


他转过身子,看着这幢房子。


他说:“这么多窗户!一幢房子,小姐,也有它的眼睛——和耳朵。英国人太喜欢开窗户了,这真是件可悲的事。”


莉迪亚从阳台上走过来。她说:“午餐准备好了。皮拉尔,亲爱的,一切都圆满解决了。午饭后阿尔弗雷德会向你说明具体细节的。我们进去好吗?”


他们走进房子。波洛最后一个进去,面色凝重。


3


午饭吃完了。


大家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对皮拉尔说:“来我的房间好吗?有一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他领她穿过门厅走进他的书房,进屋后便关上了门。其他人都去客厅了,只有赫尔克里·波洛留在门厅,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


突然,他意识到那位老管家正在他身旁不安地徘徊着。


波洛说:“怎么了,特雷西利安,有什么事吗?”


老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说:“我有事要和李先生说,可我不想现在去打扰他。”


波洛说:“发生了什么事?”


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说:“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莫名其妙。”


“告诉我。”赫尔克里·波洛说。


特雷西利安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好吧,是这样的,先生,你或许也注意到了,大门的两边各放了一个门档,石头做的,很重。哦,先生,其中的一个不见了。”


赫尔克里·波洛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他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天早上还都在那儿呢,先生。我敢发誓。”


“我去看看。”


他们一起来到大门外。波洛弯下腰,检查着剩下的那个门档。当他再次直起身来时,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特雷西利安声音颤抖地说:“谁会想偷那么一样东西呢,先生?想不明白呀。”


波洛说:“我不喜欢这样,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


特雷西利安不安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这个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先生?自打主人被谋杀之后,这地方好像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一直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事情混在一起,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赫尔克里·波洛摇摇头。


他说:“你错了,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雷西利安摇着头说:“我的视力很差,不像以前看得那么清楚了。我总把东西弄混,还有人。我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了。”


赫尔克里·波洛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泄气。”


“谢谢你,先生。我知道,你这么说是出于好意,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我太老了。我总会回想过去的日子和过去的面孔。比如詹妮小姐、戴维小主人和阿尔弗雷德小主人,他们在我心中一直是年轻的绅士和女士。直到那天晚上,哈里先生回来——”


波洛点点头。


“是的,”他说,“这也正是我所想的。你刚才说‘自打主人被谋杀之后’——其实变化在那之前就出现了。是从哈里先生回到家来开始的,是不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显得很不真实。”


管家说:“你说得对,先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哈里先生总是给家里带来麻烦,过去也是。”


他的目光又落到门边空空的石基座上。


“谁会把它拿走呢,先生?”他悄声说,“而且为什么呢?这儿,这儿简直像疯人院。”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所害怕的不是疯狂,而是理智!特雷西利安,有个人,现在十分危险。”


说完他转过身,又回到房子里。


就在这时,皮拉尔从书房里出来了。她双颊绯红,高高地扬着头,眼睛闪着光。


当波洛向她走去时,她突然跺了一下脚,说道:“我不会接受的。”


波洛扬起眉毛,问:“你不会接受什么,小姐?”


皮拉尔说:“阿尔弗雷德刚刚告诉我,我将会得到外公留给我母亲的那一份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