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六部分 十二月二十七日


“我没听明白,亲爱的,你在说些什么?”


皮拉尔说:“你们以为我是你们的外甥女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皮拉尔死了,我和她一起在西班牙旅行的时候死的!当时飞来一颗炸弹,汽车着了火,她当场就死了,而我毫发无损。我和她并不太熟,但她告诉了我所有有关她自己的事,包括她有个外公,如何让她去英国,以及他如何有钱什么的。而我身无分文,不知道该上哪儿去、该做什么。我突然想:我为什么不拿着皮拉尔的护照到英国去,变成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啊?”她突然露出笑容,显得光彩照人,“噢,不知能不能顺利蒙混过关的想法非常有意思!我们的照片并不像。刚才他们要看我护照的时候,我打开窗户把它扔了下去,然后跑下去捡,捡的时候故意涂了一点儿灰在照片上。邻国间的旅行,海关的人不会看得很仔细,而在这儿他们也许——”


阿尔弗雷德怒气冲冲地打断了皮拉尔的话:“你是说,你假扮成我父亲的外孙女,玩弄了他对你的宠爱?”


皮拉尔点点头,得意地说:“对,我一眼就看出我可以让他很喜欢我。”


乔治·李勃然大怒。


“荒谬!”他咆哮道,“罪犯!企图借欺诈来骗钱!”


哈里·李说:“她没从你那儿拿到一个子儿,老兄!皮拉尔,我站在你这一边,我非常钦佩你。而且,感谢上天,我不再是你的舅舅了!这样我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皮拉尔问波洛:“你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波洛笑了:“小姐,如果你研究过孟德尔的遗传定律就会知道,两个蓝眼睛的人是生不出一个棕色眼睛的孩子的。我敢肯定,你的母亲是一位正派可敬的女士。那么,结果必然就是,你根本就不是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当你在护照这件事上捣鬼的时候,我就十分肯定了。那个想法挺机灵的,但还不够机灵,你明白吗?”


萨格登警司不高兴地说:“整件事都不够机灵。”


皮拉尔瞪着他,说:“我不明白……”


萨格登说:“你告诉了我们一些事——但我认为,还有更多的事你没说。”


斯蒂芬说:“你放过她吧!”


萨格登警司毫不理会。他接着说:“你说晚饭后你又上楼准备到外公的房间去,并说那是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依我看,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是你偷了那些钻石,你拿了它们,趁老头不注意的时候,从保险箱里偷走了它们!老头发现钻石失踪了之后,马上就想到有两个人最有可能。一个是霍伯里,他也许知道密码,并趁夜溜进来偷走了钻石。另一个就是你。


“接着,李先生马上采取了行动,他给我打了通电话,叫我过来见他。接着他带话给你,让你晚饭后立即上楼来。你来了,他当面指责你拿了钻石,你否认,可他仍不肯放过你。我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他看出你并不是他的外孙女,而是一个非常聪明的职业小偷。不管怎样,游戏结束了,罪行曝光的危险逼近你,你就用刀割开了他的喉咙。当时发生了一些争斗,他尖叫出声,你必须马上摆脱困境。你匆匆溜出房间,但知道无法在其他人到来之前跑掉,于是,你躲进了放着雕像的壁龛。”


皮拉尔尖声喊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没有偷钻石!我没有杀他!我向圣母马利亚发誓。”


萨格登严厉地问:“那会是谁干的呢?你说你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李先生的门外。照你的说法,那个人就应该是凶手。当时没别的人经过壁龛了!但另一方面,只有你说那儿有一个人,换句话说,你编造出这么一个人,为了替自己开脱!”


乔治·李紧接着厉声道:“当然是她!一切都很清楚了!我一直在说是一个外人杀了父亲!怀疑这件事是自己家里的人干的,这纯粹是胡说八道——这是不合常理的!”


波洛在椅子里动了动,说:“我不能同意你的说法。考虑到西米恩·李的性格,发生这样的事是很正常的。”


“什么?”乔治的嘴张得大大的,盯着波洛。


波洛接着说:“而且,在我看来,事情的确是这样的。西米恩·李被他的亲生骨肉杀了,出于一个很充分、很合理的理由。”


乔治叫道:“我们中的一个?我否认——”


波洛的声音如铁棍般插了进来。


“这是一桩每个人都有嫌疑的案子。乔治·李先生,我们先从你开始说吧。你一点儿都不爱你的父亲!你和他保持良好关系只是为了钱。在他死的那天,他曾威胁说要削减你的生活费,而你知道他死后你可能会继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财产,这就是动机。照你说的,晚饭后你去打电话了。你的确打了通电话,但通话时间只有几分钟,那之后你完全可以去父亲的房间,和他聊了聊,然后和他打了起来并杀死了他。之后你离开房间,把门从外面锁上,因为你希望警方认定这是入室抢劫。但你在慌乱中疏忽了一点,你忘了把窗户打开,来支持抢劫的说法。这很蠢,不过请你原谅,我认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愚蠢的人!然而……”


波洛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期间乔治企图开口反驳但没有成功。


波洛接着说道:“有很多愚蠢的人成了罪犯!”


说完波洛将目光转向玛格达莱尼。


“您的夫人,她也有动机。我认为,她欠着债,而你父亲的口气,以及说的一些话也许引发了她的不安。她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她说当时她去打电话了,可她没有。而且,这些只是她自己的说法,没人可以证明……


“然后,”他停了一下,“还有戴维·李先生。我们不止一次,而是多次听人说李家人的血液里流淌着无法忘怀的复仇天性。戴维·李先生没有忘记父亲是如何对待母亲的,也无法原谅父亲。父亲对死去的夫人的嘲笑也许是压坏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谋杀案发生的时候,戴维·李说他在弹钢琴,而他弹的曲子恰巧是《葬礼进行曲》。但如果假设是别的什么人在弹《葬礼进行曲》呢?某个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并愿意为他作证的人。”


希尔达·李平静地说:“这种假设很无耻。”


波洛转向她:“我可以再说一种可能,夫人。是你亲手做了那件事,是你偷偷溜上楼去,对一个你认为已超出人类宽恕限度的人执行了裁决。而夫人你,发起怒来一定很可怕……”


希尔达说:“我没杀他。”


萨格登警司突然插话:“波洛先生说得很对。这起案子每个人都有嫌疑,除了阿尔弗雷德·李先生、哈里·李先生和阿尔弗雷德·李夫人。”


波洛温和地说:“我可没说与这三个人无关……”


警司抗议说:“噢,得了吧,波洛先生!”


莉迪亚·李问:“那我有什么嫌疑呢,波洛先生?”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地笑着,眉毛嘲讽地挑起。


波洛低头致意,说:“夫人,你的动机我就不说了,因为太明显了。来说说其他的部分,那天晚上你穿着一件花朵图案的塔夫绸礼服,配一件图案非常特别的斗篷。我先提醒你一个事实,特雷西利安,那位管家,他是个近视眼,远处的物体在他看来是暗淡模糊的。我还要指出,你家的客厅非常大,而且全是罩着大灯罩的灯。那天晚上,就在尖叫声响起的一两分钟之前,特雷西利安走进客厅来收咖啡杯。他看见了你,他是这么觉得的。你以惯常的姿势站在远处的窗边,身子半边被厚重的窗帘遮着。”


莉迪亚说:“他的确看见了我。”


波洛继续道:“我想说的可能是,特雷西利安看见的,其实只是你那件斗篷。它被安置在窗帘边,看起来就像你站在那儿……”


莉迪亚说:“我确实站在那儿……”


阿尔弗雷德说:“你怎么敢这么说——”


哈里打断了他。


“让他说下去,阿尔弗雷德,下面就该轮到我们了。我倒要听听他怎么描述亲爱的阿尔弗雷德杀死了他深爱的父亲,而且我们当时一起待在餐厅里?”


波洛冲他笑了一下。


他说:“这个,非常简单。仇人不情不愿地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反而可信得多。你们两兄弟关系很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你公开鄙视他,他对你也没有一句好话!可是,如果这些都是一个非常机智的计划的一部分呢?假设阿尔弗雷德·李厌倦了不停向严苛的霸主献媚,假设你们之前早就见过面呢?你们的计划是这样的,你回到家来,阿尔弗雷德装作不满你的归来,露骨地表现出对你的嫉妒和不满;你则不断地鄙视他。接着就到了谋杀的那天晚上,你们早就把一切都设计好了。你们中的一个留在餐厅里,自说自话,也许还假装大声地争吵,就像有两个人在那儿似的。另一个人则上楼去作案……”


阿尔弗雷德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你这个魔鬼!”声音已含混不清。


萨格登盯着波洛,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波洛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种威信。


“我已经说明了所有的可能性!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至于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通过表现看到其内在的真实……”


他顿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必须回到西米恩·李本人的性格特征上来……”


6


随后是片刻的沉默。很奇怪,此时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平息了下来。赫尔克里·波洛凭借他的人格魅力控制了在场的听众。当他再次开口,慢吞吞地说话时,其他人都陶醉地看着他。


“我们要明白,一切的根源都在这儿,死者才是这起神秘事件的焦点和中心!我们必须深入探究西米恩·李的心灵和思想,看看我们能找到些什么。对一个有家有室的人来说,他身上的东西必然传给了后代……


“那么西米恩·李留遗传给儿子和女儿了些什么呢?首先,是骄傲。但老人的这种骄傲因为对孩子们的失望而有所挫伤。接下来是耐心的品质。我们已经从多处了解到,西米恩·李可以为了报复一个坑过他的人而耐心地等待好几年。我们看到,继承他这一点的,正是从外表上看最不像他的那个儿子。戴维·李可以把一件事或一份怨恨藏在心里很多年。从长相上看,哈里·李是最像父亲的,特别是当我们仔细观察西米恩·李年轻时候的画像时,二者的相像就更加显著了!他们都有着高挺的鹰钩鼻,轮廓分明的长下巴,喜欢摆出头向后仰的姿势。我想,哈里也从父亲那儿继承了举止上的特殊习惯——比如说喜欢仰头大笑,还有用手指抚摸下巴。


“我将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确信犯下这起谋杀案的凶手与死者关系密切,于是便开始从心理学角度研究整个家庭。换句话说,我试图找出他们中的哪一个从心理学角度上有可能犯罪。而据我的判断,只有两个人符合这方面的要求。他们是阿尔弗雷德·李和希尔达·李——戴维的妻子。而戴维本人,我不认为他会是一个凶手,我不认为像他那么脆弱敏感的人能做出割喉这么血腥的事。乔治·李和他的妻子同样被我排除在外,不管他们多想这么做,我认为他们都不会去冒这个险。他们在本质上都是十分小心的人。阿尔弗雷德·李夫人,我很肯定她无法做出任何暴力行为,她的个性太坚定了。对哈里·李,我有点犹豫。他确实有些粗俗野蛮,可我几乎可以肯定,与他所表现出的虚张声势和怒气冲冲相反,哈里·李本质上是个很懦弱的人,而现在我知道,这也是他父亲对他的看法。他曾说哈里并不比其他人更有价值。这样就只剩下刚才我所提到的那两个人了!阿尔弗雷德·李是一个可以无私地做出巨大奉献的人,多年来他一直遵照另一个人的意愿活着,无条件地服从他,任凭他支配。在这种情况下,这一关系很可能会突然崩塌。此外,他很可能对父亲心怀怨恨,这种怨恨越积越深,只是从未以任何方式表现出来。最安静、最顺从的人,一旦自制力出现裂缝,便会彻底垮掉,从而做出最突然、最意外的暴力行为!另一个我认为能胜任这次犯罪的人是希尔达·李。她是那种必要时会用自己的手来执行法律裁决的人——虽然不会出于自私的动机。这种人会自己做出裁决,还会去执行。《旧约·圣经》里的很多人物都是这种类型的,比如说,雅亿(注:Jael,希伯来人,作为外邦妇女,杀死了攻打以色列的统帅西西拉。)和朱迪斯(注:Judith,一名以色列寡妇,在亚述军队攻入她所在的国家时,她带着女仆主动色诱敌军统帅,最终趁统帅熟睡时将其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