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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花魁


“嗯,是啊,我是说过。可是,装作对男人不感兴趣和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是两码事!”


“上次,是装的吗?”


漆田夸张地叹了口气说道:


“通小町本能上讨厌男人,把客人当傻瓜是真的。但毕竟是个年轻女人,对她爱抚什么的,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拼命地忍耐。这种状态传递给了客人,才让人欲罢不能!通小町越是冷漠,越能燃起客人的兴致。所以,她这个花魁才这么有人气。”


卑鄙下流的畜生!小女心中咒骂起来。就因为有你们这群畜生,花魁才会受到犹如地狱般的煎熬。


后来小女才知道漆田大吉还有偷窥的恶习。当他点名的花魁正在接待其他客人,若是其他客人会不高兴。但是,这个男人正相反。他最喜欢偷窥自己关系密切的花魁陪伴其他客人。完全就是变态!


“啊?这样啊。”


不过,对于织介先生的回应,小女情不自禁地苦笑起来,但又不能表露得过于明显。


“以后再找机会教你怎么应付女人,今天就快点走吧。”


“阿吉,要走的话,就请你先走吧。”


听了这个回答,漆田貌似大吃一惊。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织介先生,又转而盯着小女。


“喔唷,这事稀奇了。你对这个花魁很中意嘛。啊,上次点的也是她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漆田大吉露出下流的笑容,眼神就像要舔舐小女全身。


“嗯,你是叫绯樱吧,似乎有跟通小町不同的倔强。”


伴随着漆田大吉向小女投以蔑视的视线,他傻笑起来说道:


“怎么样,要不,咱们轮流来吧。哦,不,当然,我去公共房间等着。你在这里慢慢来也无妨。反正你也不可能抱着不放,哪怕休息的间隙也行,换我玩玩。”


“啊呀,不太好吧。绯樱小姐的今晚已经被我包了。”


说着,织介先生站起身来,叫漆田到走廊里。不过,他很快就折身返回屋内,织介先生大概是用钱打发走了漆田。


当日小女与织介先生一直聊到深夜,然后上床就寝。没有任何工作,只是普通就寝,这感觉还真是奇怪。这意味着自己已经习惯了青楼的生活。


早晨起床,织介先生开始整理衣物,准备回去。小女问他是否需要叫人送早饭过来,他回答不用,回家要跟祖母一起吃。


“因为是祖母带大的。”


对于这句,小女也自然地莞尔一笑。


从别馆的房间出来,穿过通廊,回到本馆,下到一层的玄关,嬷嬷就像算准了似的过来为织介先生送行。老实说小女非常钦佩嬷嬷这个反应。


嬷嬷的道谢声传来,正待送织介先生出楼,刚拉开玄关大门的时候,别馆那边上方掉下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空间,接下来的一瞬间,店里轰然响起尖叫声。


映入小女眼帘的是以扭曲的形态倒在别馆前,颈部弯成不可能的角度,头部不断地溢出鲜血的景象,倒在那里的无疑是小町姐。


九月×日


这天早上,小町姐从别馆三层的房间跳楼自杀。小女和织介先生那时刚好在场。


小町姐好像是头部直接着地,颈部折断当场毙命。她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痛苦,也算是微不足道的安慰了。


事发前夜,不止漆田觉察到了小町姐的异样,还有好几个客人也有同感。不过,小町姐对客人本来就很冷漠,尽管跟平时不一样,也没有人深究。客人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换另一家青楼快活去了。如果当时,哪怕有一个人向嬷嬷抱怨,小町姐可能就不会死了。


通常来说,花魁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嬷嬷都能敏感地察觉。可是,这段时间嬷嬷都在忙活着月影姐的“地狱肚”,因此才没有发现小町姐的异样,从这个角度来说,受打击最大的是嬷嬷。


“难以置信……那个通小町竟然会寻短见。”


嬷嬷茫然失措,几度摇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金瓶梅楼最不可能自杀的花魁就是通小町。这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妹们或多或少都会这样哀叹。即使花魁之间存在嫉妒、妒恨,至少大家同病相怜。所谓兔死狐悲,难免心生哀怜之情。可是令众人无法理解的是小町姐为何会跳楼?店里就只有小町姐,找不出非自杀不可的理由。


警察判定小町姐是自杀之后,案件就到此为止。


“青楼女自杀,那还需要理由吗?”


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官理所当然地对老板娘说道。事后,嬷嬷又转达给了小女。


“什么嘛!有什么了不起!”


化妆室里第一个发怒的是红姐。


“他就高我们一等吗?我们这些被说成死了也是活该的女人,他也花钱买过吧。”


“要说起来,为了家人和兄弟姐妹卖身赚钱的你们才更了不起。”


嬷嬷打算借此安抚大家的情绪。不过,红姐丝毫没有收敛火气。


“那样的话,警察不该认真地调查下通小町的死因吗?”


“死了还要被别人那样说,小町姐太可怜了……”


第二个发声的是月影姐,正在哭泣的她对于红姐来说更是火上浇油。


“你就知道哭、哭、哭,再怎么哭,小町也不可能复生,死得也不明不白啊。”


“但是,没有人为她流泪的话……”


“可恶,烦死了。要哭的话,你一个人去高野哭!”


“话说回来——”


嬷嬷像是故意打断姐姐们的交谈插进话来。


“你们就没有人发现点什么?且不说自杀的理由,通小町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吗?”


言毕,嬷嬷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化妆室内变得鸦雀无声。


“连嬷嬷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我们能知道什么?”


过了一会儿,红姐话带讽刺回了一句。嬷嬷却没有搭理她。


“只有姐妹之间才会注意到的事,没有吗?”


化妆室再次安静下来。


“……被招去了。”


雏姐的嘴里嘀咕出一句像是硬挤出来的声音。


“什,什么?”


发声的是月影姐,但所有的姐妹都探出身来,看向雏姐那边。


“……被那个房间的某物。”


“物、某物是……”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嬷嬷责备了雏姐,但这次语气明显比以往弱了很多。也许红姐也有相同的想法,忍不住好奇心,她将脸转向嬷嬷。


“关于那个别馆的三层,其实我从以前就很在意。嬷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老板娘貌似也知道吧。我不管雏姐有没有灵力,但好像其他花魁也在害怕那个房间。”


“说什么蠢话……通小町在那房间不是挺舒坦的吗?花魁之间流传着那种谣言,都是雏云这个巫妓搞的事。”


“可是通小町从那个房间跳下去了!”


“所以啊,才要找出原因呀!”


“通小町怎么可能会被传言动摇,她不可能因此自杀吧?”


“会的。”


雏姐再度发声。


“那是因为,她被三层的某物招走了……然后,心神恍惚之间才从窗口跳下。”


“好了!够了!”


嬷嬷的怒吼声还未平复。


“要说奇怪的事……”


牡丹姐像是回想起事发当日,语调温和地插话进来。


“她收到了故乡的信。但是,她每个季度都会收到故乡的来信。所以,也说不上特别奇怪。”


“哦,哦,那些信啊。”


嬷嬷无视红千鸟和雏云,转而向牡丹姐搭话。


“在通小町的屋里没有找到盖着新邮戳的信。柜子里倒是整整齐齐地收着一大堆以前的信。”


“她身上也没有吗?”


“不,长衬和服是没有袖兜的。”


“她就穿了那一件吗?”


牡丹姐悲痛的声音引起了小女的共鸣,听到那封信的时候,小女似乎灵光一现,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从通小町的穿着分析,警察说她是由于一时冲动跳楼自杀。”


嬷嬷语气平淡,牡丹姐却疑惑地回答:


“就算是一时冲动,那也有冲动的原因啊。屋内没有遗书吗?”


“没有。别说遗书,根本就没找到任何与自杀相关之物。”


嬷嬷列举出了协助警察办案时看到的所有私人物品。


“她的衣服怎么处理?”


红姐反应神速。刚才还在互相挖苦,眼下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她有一件绉绸和服吧。那件和服可是不错呢。”


“怎么处理那些东西,老板娘说了算!”


嬷嬷生硬地打发了红姐。然后,再次讨论起小町姐跳楼的原因。不过,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小町姐跳楼的理由。


两天后,警察送还了小町姐的遗体。小女以为店内头号红牌的葬礼会非常隆重。然而,只有葬礼屋的人悄无声息地送来棺材,小厮轻手轻脚地把遗体放入,就这样送去火葬场。遗骨放置在了花街边上××寺内,如此结束。没有一位姐妹送行,简直不能称为葬礼。


这就是最能给店里赚钱的花魁之首……


比起悲痛,小女更加恐惧。无论多么有人气、价格多高,即便能给店里赚来大笔的钱,只要死了就全无关系。就像处理死在路边、没有任何亲属的亡灵一般。


即使是在故乡,人死之后也要举行葬礼,尽管只有简单的告别仪式。但是,全村的人都会来送行。就算是遭到大家排挤的人家,也会郑重地下葬死者。


然而,在这里却要孤单地前往那个世界。生前过着故乡无法企及的锦衣玉食般的生活。死了之后,就像舍弃一只野狗尸骸,什么都留不下。名为通小町的花魁,宛如被风吹散一般。她的名字只残存于老板娘收在内室的账簿之中。说不出的寂寥。无法逃避的恐惧。


姐姐们是不是也想早点抹去花魁通小町在金瓶梅楼的记忆?通小町是不是也在期许忘记那份工作?


××寺是专门收纳青楼女遗骨的寺院,此时距离小町姐跳楼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那座寺庙有祭祀着她们灵魂的墓碑。”


小町姐头七的那天,小女问嬷嬷要不要做点什么?然后嬷嬷如此回答。


“通小町有以前的那些姑娘们陪伴,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她故乡那边就没有联系说要领回遗体吗?”


这么久了我才想起这个疑问,嬷嬷露出苦涩的表情说道:


“这么说吧。女儿活着就是赚钱工具,死了就是不值一文的青楼亡骸。即使故乡有人领回遗体,也难免会遭周围白眼。女儿被卖到花街,最终落个跳楼自杀的结局,他们脸上挂不住的。即使举办隆重的葬礼,家里人也不会出席。所以,就算通知他们家里人,也只会说你们看着处理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小女的心情跌到谷底,然而更令小女惊诧不已的话接踵而至。


“通小町的死法倒也算是解脱。”


“什么!这是什么话!”


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小女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嬷嬷将视线别开继续说道:


“因为跳楼或者上吊失败,导致半身不遂的花魁,你知道她们最后的结局吗?她们会被扔到末无下楼町。那里也是花街,不过聚集的都是脑子不太好使、手脚残疾,总之尽是一些身体有障碍的女人,她们要在那里工作。当然,那种花街非常便宜。因此去那里寻欢的男人也没什么好东西。那里的花魁又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即使是肮脏的乞丐,只要付钱就是客人。整天都要工作。然而,不断地面对那种客人,很快就会感染疾病,身体溃烂、头发脱落、牙齿掉光、鼻子塌陷……直至渐渐腐烂,残酷地迎来死亡,只有这个下场。”


说到这里,嬷嬷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


“末无下楼町的意思是从此以后“再无未来”,下楼是花街中最低贱的青楼。花魁如果沦落到了那个区域,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堕落到底就是这个名叫末无下楼町的地狱。世间的人仿佛都说青楼女过着如地狱般的生活,简直白痴。凭着自己的身体赚钱,终有一天可以离开,这算哪门子地狱?”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窥视小女的表情。


“要是想死,也该抱着必死之心工作。把男客当作钱袋玩弄于股掌之间,尽可能地多赚钱,这不就是极乐世界。真正的地狱不是死后的彼方,而是被送去的末无下楼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