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对嬷嬷的话摇头否认。
“啊,哦,那可能是来之前经历过什么……”
嬷嬷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小女笑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
小女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不好的预感也愈加强烈。
“差不多十天前,这位客人也来过,跟朋友一起来的。另一个看着就是常客,非点名小町不可。但是,小町那天被别的客人捷足先登了,就把正好有空的浮牡丹派给他了。当然,他很满意浮牡丹。不过他还是想要通小町,就提出了预约,让人为难。”
在金瓶梅楼享有预约特权的只能是熟客。
“不过,他说钱不是问题,才有了昨晚的情形。”
“最初接待另一位客人的是谁?”
“看他涉世未深的少爷样,就把红千鸟派给了他。”
果然,心中一声叹息,不好的预感正中靶心。
“那种初来乍到的少爷羔子,红千鸟再合适不过。不需要客人做任何事,花魁会一步一步地引导,就这样顺理成章了。”
说着,嬷嬷突然换成发怒的表情,眼睛直盯着小女。
“他对你什么都不做,不是说你没有魅力,都是因为前面那个花魁,也就是在红千鸟那里尝到苦头了。面对那个羔子,红千鸟有点积极过头了。让人家有点畏手畏脚,怕了。当然,没想到这位公子爷竟然也是红千鸟的……哎呀,看走眼了。”
小女又忍不住询问极少自我反省和叹气的嬷嬷,为何接下来又选了小女做他的对象。
“因为第一次指派了红千鸟。客人第一次点的那位花魁,通常再度光临的时候,还会点名同一个花魁。但是,那位公子爷第二次光顾的时候嘴上没说,但是委婉地表示想要其他花魁。他想找一个话不多的温顺花魁,当时支支吾吾地嘀咕了半天。”
最先想到的是小町姐和牡丹姐,之后才是小女吧。
“所以细究之下才发现他不喜欢红千鸟。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想到了你。你刚刚大病初愈,他这种人对你的身体也不会造成太大负担。什么都没做也好,反正钱没少出。你也得到了休息,这不挺好的吗?”
小女知道嬷嬷是在借花献佛,虽说工作轻松了一回,但也被揍了一顿,正负相抵。
话到此处,谜题已经解开,这果然是一场误会。红姐认为小女偷了客人,是她搞错了。不,该说是她错怪小女了吧。织介先生不想找红千鸟作陪,嬷嬷才推给了小女。红姐却迁怒于小女。
话说回来,熟客的确非常重要。店里的当红花魁,基本都有很多回头客。让熟客花钱也比较容易,毕竟都知根知底了。比起初次光顾的客人,嬷嬷和花魁的负担都要小很多。因此,嬷嬷会尽量将回头客派给同一个花魁,也有让花魁与客人熟络起来的作用。
不过毕竟是在做客人的生意,当然不能无视客人的意愿。如果客人不要上一次的花魁,也不能硬要培养感情。然而矛盾就在于此,青楼其实不希望客人与花魁过度亲近,这是行业内都想极力避免的情况。因为花魁可能会因此减少接待其他客人,最坏的结果还会逃跑,甚至殉情都是有可能的。
夸张地说,嬷嬷可称得上是只手遮天,青楼的荣枯盛衰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小女再次见识到了嬷嬷的手段,可是作为受害人,小女满腹的牢骚却又不能倾诉,如果说了就是在打小报告。所以小女还是忍住了,尽管小女非常的气愤。
结果,一起突发事件浇灭了小女的满腔怒火。上述对话发生没过多久——
月影姐怀上了“地狱肚”。
其实,最开始注意到月影姐异样的正是小女。她总是买很多青梅,而且还避开大家偷着吃。要说青梅有多好吃,看起来也不像。明明就是很酸涩的味道,月影姐就像硬逼着自己吃。最近,她的脸色甚至变得像青梅一样,经常把自己锁在高野,小女不免有点慌张。
“月影怎么了?闹肚子吗?”
嬷嬷表情诧异地侧头问道:
“是不是吃了跟大家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小女不想告密,不过因为月影姐的状况实在不同寻常,便将青梅的事告知嬷嬷。话音刚落,嬷嬷马上连珠炮似的说道:
“这是怀上‘鬼孩子’了。‘地狱肚’。她是要驱逐‘鬼孩子’,结果没能成功,所以才整天去高野啊。”
据嬷嬷所言,青梅貌似有毒。因此,经常用于堕胎。但是,毕竟是外行人的偏方,要是使用不当,甚至会威胁到生命。
“为何月影姐要铤而走险使用这么危险的方法?”
小女担心之余夹带着惊慌的表情。嬷嬷见状,露出嘲讽的笑容。
“虽说驱逐‘鬼孩子’是鸨母的工作,但要支付一定的费用。要是手头不宽裕,那么就只有借款。驱逐‘鬼孩子’的借款,可是十一。也就是过十天利息就翻一倍。月影大概是不想借款吧,所以,才自己去想办法堕胎的吧。”
嬷嬷没有放过脸色苍白回到化妆室里的月影姐,当着众多姐妹们的面质问她,让她自己亲口承认怀孕的事。然后一顿谩骂,得出以下结论。
“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只顾自己兴奋,要让客人们满意!”
嬷嬷说怀上“鬼孩子”是因为花魁工作期间过于兴奋。这种说法让姐姐们无法接受。她以前真的做过花魁吗?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姐姐们说怀上“地狱肚”多是因为工作前后处理不当,以及运气不好而已。
花街的特性是极度厌恶怀孕的花魁,而且还会遭到鄙视。所以,除了牡丹姐和小女以外,月影姐周围的视线,都是异常冷漠。
“从今天开始减少食量。喝用石榴皮煎的药,早中晚都得喝。晚上必须要坐浴。”
狠狠地斥责了月影姐,嬷嬷就着手准备堕胎的事宜。她自信地表示这些方法就能解决。然而,过了数日,煎药却没能发挥效果。
“这方法不行吗?看来,只能制作秘药了。”
嬷嬷小声嘟哝着,搜集起奇怪的蘑菇,汇集了好几种草木的根、叶、蔓等,将这些放入研钵捣碎后,装在一个布袋里扎紧。然后,再将布袋放入水壶中煮,煮出来的汁水,给月影姐一天服用几次。
“若是再行不通,就只有那么做了。”
虽然不知嬷嬷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却涌起一股寒气。从嬷嬷的语气来看,那么做绝对没什么好事。浮牡丹和红千鸟,还有雏云等姐姐的脸色,也都闻声而变,可能这也是我发冷的原因。
不过,小女也不能只顾着担心月影姐。和服店飞白屋的织介先生和他的恶友漆田大吉一起,第三次光临金瓶梅楼。这次他从进楼起就点名说想要绯樱。
小女理所当然予以回绝。要是再接待他一次,也许就要被红姐活活踢死。但是,嬷嬷不知道小女的处境又发火了。
“客人愿意掏钱出来,比你以前的客人出手阔绰多了。如此上等的客人都不接,你想怎样?”
“但是,这不是红姐的客人吗?”
小女反驳,嬷嬷摆出“你居然还介意这种事”的口气说道:
“第二次光临的时候,人家自己主动说要换花魁,这才把你派给他了。”
“可您说过本店禁止更换……”
“没错,但我都点头应允了,而且,这也是客人的希望。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话到一半,嬷嬷直勾勾地盯着小女。
“你难不成跟红千鸟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虽然拼命摇头,嬷嬷依然一脸狐疑。
“就这样吧。我这就让客人到你的房间去。要上更多的菜肴和酒。”
嬷嬷这么说,大概是认为小女不会让客人花钱。在织介先生进入房间以前,便暗中全部安排妥当。
“啊呀呀,公子啊,您跟绯樱坐在一起,简直就是成双成对,绝配啊。好了,我就不打搅二位了,请慢慢享受这漫漫长夜。”
嬷嬷啰里啰嗦一通,就退下了。此刻,从没正面看过小女的织介先生,羞答答地望向小女。
“我又来了。”
“少爷,您真有钱。”小女卯足了劲回了一句嘲讽。
“呃,也不能说都是我赚来的钱。”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小女几乎笑出声来。
“但是,即便如此,我对家业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助,至少这些钱可以说是我赚来的。”
他从容不迫地说出这番话,让小女颇为惊讶。因此,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
“不管怎么说,都是飞白屋家的钱,任凭您的朋友挥霍,这样好吗?”
“嗯,前几天你也提醒过我。我后来对祖母说了你的事,她说你是个坚强的姑娘。”
小女听了这话又吃一惊,竟然向祖母报告吃花酒的事,这不是正常人所为吧。而且,居然相信花魁的祖母又是怎样的人?可能只是随意附和孙子吧,这位祖母有点古怪。
也许是瞥见小女脸上的好奇表情,织介先生开始讲述自己的事。
“我是祖母带大的。织介这个名字是寓意在织物上编织出飞白的花纹,也是祖母取的。”
飞白家的长男——也就是织介先生的父亲,与邻县嫁过来的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相继去世。而同织介先生年龄相差很大的两位兄长不屑于继承家业,就由叔父接管了织介父母的飞白屋。不过,实际的经营者,貌似是已经隐退的祖父。
几年前,织介先生的妹妹嫁到他县,对方同样是和服批发商。两位兄长也早已各自独立。不久之后,祖父突然亡故,商店就被叔婶接管,祖母和织介先生就被从家业中剥离了出来。
“被您的叔婶强占了吗?”小女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没有,我也参与经营。但是,叔婶说我不谙世事。所以,为了让我见见世面,在玩乐中学点东西,能够对经营有所帮助,他们介绍了阿吉给我。”
听了这话,即使不懂生意经的小女,也能知道叔婶是准备赶走这个侄子,又给了他多余的忠告。即便这样,织介先生也没有怀疑别人。他不把小女的话当真。
想来也是,小女进入花街之前,也有不谙世事的经历。但是,自从工作以来,已经见到太多人性的肮脏、狡猾、卑劣。尤其成为花魁之后,虽然尚未到半年时间,却接触到远比三年见习期间更多的丑恶人性。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织介先生倾听着小女说完。话题一转问起故乡的事。
“绯樱小姐出生的故乡,是怎样的?如果愿意的话,能不能说说你家里的事,还有儿时的记忆。”
小女通常不会对客人吐露半句。而且,追溯花魁的过去也是明令禁止的。也就是织介先生问的,要是换了别人小女绝对会大发雷霆。所以,小女没有犹豫,竟自开口说了起来。
除了述说故乡的事,其他皆与上次相同。小女为他斟酒,织介先生小口啜饮。不一会儿,脸便红了。他没有任何触碰小女的意思。小女追问过几次是否就寝,织介先生只是摇摇头,又催促着小女讲下去。
小女叙述完毕,织介先生便絮叨起他孩提时代的事。当然,比起自己居住生活的贫瘠田地,他的经历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事情。因此,反而都生不出嫉妒的心情。不可思议的是,小女怀念起幼年时听奶奶讲起传说故事的场景。总之,织介先生的话,使得小女非常愉快。
就在这个时候,纸门被突然拉开。
“喂!我在找你呢!”
探进来的是略有些英气的脸。
“阿吉,怎么了?”
织介先生叫他名字之前,小女已经猜出他就是那位织介先生的叔父介绍给他、叫作漆田大吉的恶友。因为,他打开门的瞬间,就向小女投来打量的目光。
“回去了!这种鬼地方,还是快点走吧。”
“啊?可、可是,你不是来找通小町小姐的吗?”
无视满脸困惑的织介先生,漆田毫不客气地闯进屋来。
“那个小町就是个怪人。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一声不吭,一点反应都没有,简直就是木头人偶。”
“阿吉,你不是说别有一番乐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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