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
“不是,并非真的幽女,而是老板娘您见到的是假幽女。”
“假幽女?我见到的?什么意思?”
优子满脸疑惑。
“老板娘,您从别馆的贵宾室开始追逐的那个东西,在通向本馆的内梯途中消失了。浮牡丹和红千鸟也有佐证,我认为她们两人不会合谋骗您。首先,老板娘后来又感受到了好几次那个气息。而且,那个东西消失的方向,若无其事的花魁和女佣经常路过。所以,您才会认为那个东西是超越人智之物,也就是所谓的幽女。”
“不、不是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
“很简单啊。只要认为所有人都在撒谎,装作不知就好。”
“……啊?为……为什么?”
“藏匿逃兵……”
“啊!”
优子的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板娘您也说过。花魁中的很多人,同情那些年纪轻轻就奔赴战场的士兵。有不少想陪着士兵同赴战场,从军出发。老板娘还提到过,你察觉到梅游记楼的幽女出现之前,桃苑花街曾发生过逃兵风波。”
“……嗯,我记得啊。”
“痴心于年轻士兵的花魁,如果发现了逃兵,她们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藏起来。但要藏在哪里?”
“这只是我的推测,本馆内梯的后面,还有进入内玄关的右手边,恐怕也有可供藏匿的暗间。”
“不可能有这样的……”
“这栋建筑物始建于明治中期。当时,四面八方而来的三教九流聚集于此,打着喝花酒的名义,实则暗中赌博,警察为了取缔他们,时不时会现场突查。那个时候,青楼为了藏匿这些人建造了暗间。”
“母亲和喜久代知道吗?”
“我认为是知道的。不过,逃兵的事她们可能不知情。藏匿逃兵需要所有花魁与女佣串通。逃兵也要吃饭,所以瞒不住女佣。虽然干的工作不同,但大家都是来奔生活的,花魁很容易就能说服女佣。她们都是女性相对方便,所以绝对不会去找茶壶和门房帮忙。”
“说得有理。但是,为什么逃兵会跑到贵宾室?”
“如果是藏在内梯下的房间,那是非常狭小的吧。长时间躲着有可能窒息,同时还会运动不足。她们便瞄准全店人员休息的午后时间,从花魁提供的藏匿处出来活动一下,呼吸外面的空气。话虽如此,随意在店里走动也不太现实。当时,贵宾室被封闭了,没人使用,逃兵就顺理成章地躲进了贵宾室。”
“原来那个声音是士兵发出来的。但是,我跑去贵宾室查看,没有发现什么逃兵啊。”
“他躲在了窗外的露台上。再拉上窗帘的话,只在外面窥看室内的老板娘是发现不了他的。正面的窗户比较惹人注目,他当时是躲藏在庭院那侧的露台吧。”
“要是让本馆那边不知情的人发现,还不引起骚动?”
“该说是运气好吗?别馆庭院里不是有樱子曾经爬过的李子树嘛,枝头正好伸到贵宾室的窗户边。树枝上的枝叶恰巧遮住了他的身影。”
“逃兵穿着花魁的和服,毕竟他也没有其他衣物,即使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花魁混淆视线。”
“是的。但没想到却让您误会了。她们庇护逃兵的谎言,让您以为幽女现身了。”
“如果只有红千鸟,我会存疑,但我没想到浮牡丹也会说谎,完全没有想到。”
“信仰基督教的她,说谎是很严重的禁忌吧。不过,作为烟花女子,她跟其他花魁对待逃兵的态度没什么不同吧。”
“话说回来,逃兵后来怎么样了?”
言耶的脸色凝重起来。
“这也是我的推测。战时被燃烧弹焚毁的暗小屋里,发现的神秘焦尸,大概就是那个逃兵的尸体。”
优子停顿了一拍回道:
“……有道理啊。”
“老板娘她们离开梅游记楼之后,也许士兵就住进了暗小屋。那个小屋可是藏身的绝佳场所。”
“嗯,没错。”
“出入花街的审查非常严格,警方还是没能查明那具焦尸的身份,大概是因为战争快要结束的原因吧。而且,出入花街的人员,只能追溯到一个月前的名单,如果逃兵在那之前逃跑并藏匿起来,那就查不到了。”
“就算如此,当时的驻军怎么会轻易放走逃兵?”
“我也注意到了这点,才去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花街上藏匿逃兵的事例,还有几例。其中,甚至还有青楼老板知情不报的例子。而且,直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有人藏了超过一年以上,实在惊人。”
“真的?”
“那个逃兵藏在梅游记楼的时间,我认为还不到两个月。因为,喜久代好像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是吗?”
“老板娘和喜久代交流了遇到幽女的事之后,喜久代说从一个半月前她就觉得店里有什么怪异。”
“不愧为喜久代。她凭直觉就知道了店里的氛围变得不同以往。”
优子对于鸨母喜久代非常钦佩。
“想想那个时期,敢于藏匿逃兵的那位青楼老板和梅游记楼的花魁,实在是勇气可嘉。”
优子甚至称赞起素不相识的青楼老板。但是,她又转为悲伤的口吻道:
“不过,被藏在梅游记楼的士兵,最终还是在空袭中丧生。”
“说起来很是遗憾。但是,他如果没做逃兵,而是奔赴战场,也有可能埋骨他乡。那么,在花魁的照顾下落叶归根,也许还算不错。”
“这么说也可以,他本人的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吧。”
话至一半,优子轻唤一声。
“啊!那么,染子在连廊里看到的花魁也是……”
“应该不是。”
“为什么?”
“因为时间对不上啊。从其他青楼的例子分析,即使藏匿时间再长,差不多也就是从战争结束前的一年左右开始。”
“……说得也是。”
优子接纳了这种说法。不过,她突然像是被吓了一跳。
“那……那个花魁,难……难道是幽女?”
“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但是,同样也有简单合理的解释。”
“真的吗?”
“为什么会形成那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其实怎么解释都行。”
“不可能的!”
“犯人——暂且这么称呼他,躲在本馆二层连廊附近的房间。那时候老板娘和染子正好上楼,犯人便在房间窥探情况,刚好女佣安美叫住了老板娘。于是,犯人趁着被染子发现之前,迅速躲进别馆的连廊,只留下了背影给染子。犯人推测好奇的染子会转入连廊的转角处。即使染子没有转入连廊,只要见到花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就好。”
“确实,当时我很害怕,那犯人是如何从无法通行的连廊逃走的?又是从哪儿离开,去了哪里呢?”
“打开连廊采光的窗户,俯视窗外,正下方是隔开本馆和别馆的围墙顶部。犯人翻窗跳到围墙之上,再跳到狭窄的通道,从厨房的后门逃至本馆。”
“只有猫咪才做得到。”
“倘若沦落花街之前,她曾经在马戏团做过表演走钢丝和跳火圈的儿童杂技演员呢?”
“……”
老板娘差点再次沉默,忽然,她猛烈地进行反驳。
“不可能的。月影那时跟其他的花魁聚集在一层的化妆间。怎么会躲在二层的房间呢?”
“是吗?”
“那可是一层和二层的区别啊。”
“问题不是场所,而是月影的不在场证明。您能断言她当时在一层的化妆间吗?”
“喔唷,这……可是……”
优子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用喜久代的话说月影的存在感很低,她即便是在化妆室,也很难被察觉到。”
“……确实如此。”
优子暂且认同了这点,但很快她又拔高了音量。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月影到底想干什么?细想一下,老师,您不觉得奇怪吗?”
“是的。她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啊?”
言耶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优子说的话,令优子困惑不已。
“从可能性的角度考虑,要让人消失的方法有很多。但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也就是动机的问题。”
“那个花魁为什么要消失呢?”
言耶重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起连廊事件,其实我很困惑,想着要不要做出合理的解释。老板娘没能亲眼目睹,染子似乎具有某种能力。这两点让我一直很在意。您的叙述很有张力,起码让人觉得染子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认清现实。”
“……是啊,那个时候的染子很害怕。我绝对不会看错。”
“其实,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只想抓住这个接连出现在连廊的幽女,只要解开幽女之谜,就能找到突破口。”
“那么,您找到突破口了。”
优子说的不是问句,而是在寻求确认。
“我认为是的。”
“洗耳恭听。”
“染子目击到的花魁,也就是在无法通行的连廊里忽然消失的花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啊?”
“因为她撒了谎。”
“等等,请等一下。”
优子明显地焦急起来,言耶也不管她,继续说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何要撒谎呢?那是因为老板娘给提了个醒,您说不能走那边。染子当时非常吃惊,甚至脸色都发白了。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况,她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
“啊……”
“正是因为超过她自己预期的反应,接下来为了挽回无意间的失策举动,她撒了谎。”
“失策?”
“当她正要进入连廊的时候,被您叫住说不能走,通常情况,她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是,染子错乱中谎称连廊有人,主张自己行为的正当性。听说连廊被禁止通行的时候,染子无奈地感叹了一句。”
“我……老师,我不懂您的意思……”
“染子是为了掩饰她的失策!”
“为什么?”
“因为她害怕被识破。事实上,她不是第一次到梅游记楼。”
“啊?”
“因为她害怕被发现糸杉染子就是小畠樱子。”
“啊……”
“其实三名绯樱全都是同一个人。无论是第二代糸杉染子,还是第三代山田花子,其实都是初代小畠樱子。”
四
“这、这……这太荒唐了!”
半藤优子说完,第三次哑口无言。
“樱子日记里记载过按规定新人的房间会被安排在别馆二层的最里面。因此听说您要带她去房间时,她不自觉地就会拐过去转入本馆二层的连廊。”
刀城言耶从包里拿出取材笔记,继续说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老板娘叫住了她。通常听到有人说那边过不去,只要回应一句就行,最多也就是问句为什么。但是,樱子当时相当慌乱,她顿觉没有人引路自己却直奔连廊的行为会被怀疑,然后又听说了金瓶梅楼时期还能通行的路线走不通,才有了那句下意识的惊呼。脱口而出的这句,更是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掘坟墓,不禁发出疑惑的感叹,后面就没再说话。她的心里难免会紧张,然后就谎称看到有人在那边转过弯角,自己因为好奇就跟了过去。但实际上,没有人会往死胡同走吧,她的说法存在矛盾。只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言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当时樱子的解决方法就是全都嫁祸给幽女。所以,她才在您的贵宾室里,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像是能够感知到什么。那是在误导您认同她的灵异能力。你们两人不是还约定不对其他人提起,当作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尽管如此,樱子还是有意无意地将此事透露出去,转眼间就传遍了整座青楼。樱子也如愿地被冠以“巫妓”的名号,借此隐藏真实的面目。顺带一提,她在担任初代绯樱的时候也曾说过相似的谎。她要被安排进贵宾室的时候,就曾说见到过陌生的花魁从本馆经过连廊直奔别馆三层而去。如今成了第二代绯樱,她还想故技重施来摆脱危机。”
言耶注视着沉默不语的优子。
“如果糸杉染子——方便起见暂用糸杉染子和山田花子称呼吧。换句话说,如果她真的具有灵力,那么引荐染子的中介屋狭川怎么可能会不知情?那些人贩子可是以眼光尖锐著称。据说他能够看穿卖身女的各种疾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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