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子姐姐为什么……
正一情急之下躲入别栋背后,小心隐藏,悄悄观察。
很显然,直到经过正一藏身的最里处,以及中间的别栋,鹤子都没有任何戒备。不过,抵达他们居住的第一幢别栋前面,她稍有留意周围的动静,随之快步消失在正房中。
难道……她要去一只眼仓?
只能这么认为。正一总共去过那仓三次。基本一年一次,想着没准又有了什么变化。不过那里始终维持着原样。其中有次差点撞见汩子,幸好早就有所戒备才得以顺利逃脱。要说有什么事也就只有这件了。顺带一提,今年还没去过。
可是,鹤姐究竟为什么要去一只眼仓……
将她与仓联系起来,源于正一的个人直觉、龙吉朗的忠告,以及游魔的那些话。不过,其中有龙玺的介入。鹤子与一只眼仓之间,毋庸置疑有外祖父参与。
然而,鹤子如今却独自一人,凭自己的意志,甚至提防着不让任何人知道,去了一只眼仓。
正一急步穿越竹林。鹤子也能通过,恐怕就如以前小夜子说的,继承自母亲的力量起作用了吧。
钻出竹林,阴气森森的仓便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能从竹间隐约窥见,可是到了仓的正面,总会有一种骇人的压迫感。整体映入眼帘的刹那,就会被不祥的险恶气息震慑。
正一稍稍保持着距离,游走在一只眼仓周围。不见有何异常之处。正面一楼部分的土门也好,二楼部分的对开门也罢,如往常一样悬着牢固的挂锁。仓呈长方形,两侧唯有平坦的白灰泥墙,光无一物。背面的二楼部分有窗,对开型窗扇最初就是开着的。不过那里镶着铁格和铁网,再怎么抬头观看,仓内也只是漆黑的一团暗影。
正一回到正面,稍作犹豫后,把耳朵贴上土门。于是战栗即刻从面颊传到了四肢百骸。他忍耐着竖起耳朵静听。
没有人……
感觉不到仓里有任何动静。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只传出了流水之音,再也听不到其他响声。
不过,也许未必是人……
仓内栖息着某物。这么一想,脑中就赫然闪现出那玩意儿在土门另一侧,如自己一般窥视户外的光景。
“呜哇!”
他忍不住叫出了声,飞身从土门前退开。全身戒备起来,生怕里面会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没有一丝声音。寂静得可怕。
假如里面栖息着某物,那么鹤子姐姐是来见它的吗?
虽然想离开此地,能早一点就早一点,正一却又侧头困惑起来。那玩意儿是什么?长姐为什么要见它?她有挂锁的钥匙?换言之,龙玺已经认可了吗?
不,毫无疑问在瞒着外祖父。
小夜子也持同样的观点。这么说是偷偷从龙玺房里拿的?若是鹤子的话,倒是不缺机会。
好吧。就在别栋附近继续监视吧。
耐心等待,只要鹤子去了竹林,就悄悄跟在她身后。如果她进了一只眼仓,自己也跟着潜入内部。
正一回到屋里找小夜子商量,马上就得到了认同。小夜子说也要轮班监视,不过听正一说过竹林的机关后,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听从了。一只眼仓的事,姑且就托付给正一去办了。
然而,鹤子始终也没来。出门也都是在水使家外,根本就不接近背面的竹林。如今,长姐出去散步,小夜子必会尾随其后。似乎只是散步,但也跟丢过几次。从鹤子优哉游哉的样子,无法判断是不是被她刻意甩掉的。不久,时至初冬,天气慢慢冷下来后,长姐的外出也随之减少。正一问她原因,回答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阿正,外边很冷不是吗?”。诚如所言,雪花纷飞伊始,鹤子的外出便戛然而止了。
“当真是去散步吗?”小夜子也彻底被长姐不可理喻的行为耍得团团转。所以,当她老实窝在家里的时候,小夜子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
“唔,可能……”
其实从不久以前开始,正一就已顾不上鹤子。目睹她从竹林里出来,他的兴趣就转移到了一只眼仓。知道即使在别栋旁监视也毫无意义以后,正一就经常去仓那边。当然,他没办法调查内部。所以很自然地热衷于在仓的附近散步。
一只眼仓背后是岩石林立的山。找不到像样的路,有一条勉强算是兽径的窄道,几乎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就在这样的地方,正一却发现了奇妙的东西。那是一根长长的竹筒,穿梭于山脚下缓坡的山白竹中。
那是什么呀?
他最初以为只是竹子倒了。但仔细一看,显然是人为所致。而且,那竹筒中途又连上了其他竹筒,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他追逐着竹筒,溜下山白竹的斜坡,进入平地,竹筒便没入地面不见了。他猛地一抬头,原来正面就是一只眼仓背后的墙。
怎么回事啊?
“咚咚咚”的心跳声骤然响起,简直能把人吵死。正一预感接下来自己会有惊人的发现。
由于兴奋过度,脚都颤抖起来。他双手敲打两腿给自己鼓气,然后顺着竹筒开始攀登斜坡。脚下瞬时就被山白竹所淹没,竹筒就藏在其中。任凭怎么低头搜寻,也不见踪影。他从此处开始,时而用鞋侧触碰竹筒确认位置,谨慎前行。
不久,左手边就能看见从山脚延伸上来的兽道。爬上斜坡的轨迹差不多与竹筒平行。刚以为会在某处相交,一会儿就又分作两股,远离而去。竹筒绕过一棵大树,又向巨石背后转去。接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咦……
竹筒径直钻入了咧开大嘴的洞穴。洞口的宽度和高度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屈身进入。
怎么办呢……
他小心翼翼地朝洞内张望一眼。走个五六步进去试了试,转眼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正一想了片刻。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能什么都不查就打道回府吧。但话说回来,就这么随意地踏入暗无天日的洞穴,也值得商榷。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吧。也许该等下一次。大概是被小夜子磨炼出来了,正一的判断相当冷静。就在这时——
咯咯……
从洞穴深处回荡出异常古怪的声音。
啊……呜呜呜……
既像在笑,又像在哭,既像呻吟,又像呼喊,相当奇妙的声音,听不出来是什么。
啊哈……嘶……
极度的惊悚让正一瞬间起了层层鸡皮疙瘩,接着背脊就被一阵寒流划过。
他转过身,如脱兔般逃出洞穴。绕过奇形怪状的巨岩和大树,进入白山竹的斜坡便找出兽道,一口气狂奔下去。他一边斜眼望着一只眼仓,一边冲入竹林,回到别栋才放慢了脚步。
刚才是鬼女的嗤笑吧……
脑中赫然想起重藏说的波美地区的恐怖传说。
这个地方自古以种植水稻为主,因而没有狩猎者。只是,人们不愿进山其实另有原因——水魑大人坐镇的沈深湖就在二重山中。与其说是孤立的山,倒不如说它与左右两侧的山脉联手环卫着波美地区。由此,无论去哪一座山打猎,都是对二重山的亵渎。所以,决不会有人在山里杀生。
然而,有一年天气大旱。增仪也不幸失败,稻田全毁。有四个年轻人为解燃眉之急,背起猎枪进了山。他们如愿以偿地打到了猎物,就在心满意足时,遇到了一只大野猪。其中一个开枪却没打中,大家就一起追赶,那头野猪顺势逃进了洞穴。他们就在洞口堆起松叶点上火,打算用烟把它熏出来。其中两人将腾腾升起的烟雾送入洞穴,另外两个则端好猎枪只等野猪冲出来时给它一击。
这时,从洞中传出了奇妙的声音。不像哭声、不像笑声、不像怒吼、不像呻吟,这怪声就像疯女人的嚎叫,回荡在洞穴之中。而且,声音还一点一点地向这边靠近,眼看就要从洞里出来了。
不久,烟雾中现出了一个蠕动的身影。不是野猪,而是双脚直立的东西。就在那个刹那,其中一个持枪者突然嗤笑起来。那不是笑,是嗤!其余三个慌了神,架起嗤笑男,弃下所有猎物逃走了。
嗤笑男回村子后还是嗤笑不止。第二天,另一个持枪者也嗤笑起来,翌日第三个人也开始嗤笑了。第一个男人嗤了整整三天三夜后不幸身亡。当时,剩下的那个人用火箸自刺双耳,又用烙铁塞住了两个耳孔。幸亏如此才好歹捡了一条命。
听村中老人说,那是山之女神发怒化为鬼女现身了。据说看上一眼,就会当即发狂而死。嗤笑声出于鬼女,人会不断地听着自己的嗤笑声,最终在那过程中死去。第四个男人能够得救,是因为他发自本能地悟到了这一点吧……就是这样的故事。
后来的三天三夜,是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他不知何时自己也会嗤笑起来,是不是该把耳朵塞起来呢。却又怎么也下不了手。小夜子问他“你最近晚上一直哼哼,没问题吗?”,正一答说“没什么”,但姐姐好像不相信。
幸好平安无事地迎来了第四天的早晨。正一刚松了口气,小夜子突然听说了一则可怕的流言。
“好像村里的年轻人私底下在传水使神社的后山有鬼出没。”
“这……这不就是重藏爷爷给我们讲过的鬼女吗?”
“啊,是在山里出没吗?可是深通川的水还没见底,有人会像故事里说的那样进山打猎去吗?”
“嗤笑死的人呢?”
“没,现在看来还没有。不过大家都挺害怕的,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小夜子目不转睛地盯住正一。
“你没藏着什么事吧?”
“没什么……”
“又是‘没什么’啊……好吧,无所谓啦。”
正一想找小夜子商量,想让她陪自己去洞穴。但他还是下定决心独自承担。因为不能总是依赖姐姐。
不过,正一再度前往洞穴已是翌年夏天。在夯实探险决心的这段时间,天气渐寒,步入了降雪季节。所以只好等来年开春。只是迎来春天以后,他想等暖一些吧。做着“还早”“还不到时候”的判断,转眼就到了梅雨季节。如此这般一拖再拖,雨季过后终于没借口了。
这天从早晨开始就是睛天。正一等到午后,备好木制手电、蜡烛、火柴盒、缠在竹筒上的风筝线,把它们包进油纸,向后山进发了。因为总觉得小夜子在看自己,所以没从别栋出发。尽管要绕远路,但他还是选择了出水使家正门,沿参道向东稍走几步,再向南折回往后山去的路线。
正一抵达山脚下就搜寻起兽道,可怎么也找不着。不久,他发现了一条窄道,姑且顺道爬上去试试。很快就在右方发现了簇生的白山竹。心想可能是这里,往里一扒就触到了那竹筒。接着,他沿连绵延展的竹筒继续攀爬,成功抵达了印象中的大树和巨岩。
转到背后一看,那洞穴果然还在。就像是为了吞食正一,只顾张嘴等待一般,呈现出一团漆黑的暗部。白天就已是十足的阴森。也许是位于一只眼仓后山的缘故,愈发让人心生此感。
正一将手电接到右手,深深吸了口气进入洞穴。前行五六步后,外界的光已无法照到。又前进两三步便打开手电。刹那间,左右石壁和洞顶便陡然压迫过来。这是因为洞穴被照亮后,就能体会到周围岩面的距离感了。走路不至于困难,但依然相当憋屈。身子自然而然地就会缩起来。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怕是不大能忍受。
从一只眼仓背后的地面钻出的竹筒,进入洞穴后仍一直向深处延伸。在追踪的过程中,洞穴逐渐九曲八弯,不知不觉中化为了一道缓坡。应该还没走太远,却感觉已经深入内部。话虽如此,幸好洞穴没往地底沉降。然而他刚这么想着,脚底却突如其来地开始向下倾斜。虽然预感到不好,但还是迈开了步子。很快地势又平坦起来,到达略为宽敞的空间。他姑且伸手踢脚,放松一下筋骨,又开始心生不安,不知洞穴会通往何处,于是照了几下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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