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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水使龙玺怒发冲天

“啊,老师!”


惊叫声刚从水使家中传出,刀城言耶便急跑过去,祖父江偲连阻拦的时间也没有。


“恕我失礼!”


言耶大声打着招呼,刚进正房玄关就脱掉鞋,往叫声传来的方向再度飞奔起来。


途中,有个年轻女佣翻起白眼,注视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子。


“你知道惊叫声是从哪个屋子传来的吗?”言耶镇静地向她打听过后,冲向名叫鹤子的女子所居住的房间。


言耶转过廊角很快就到了那屋门洞开的隔扇前,那里有三个人,他们当即齐刷刷地看向言耶,同时吓了一跳。然而,大惊失色的却是言耶。


屋子中央,一个十八岁左右肤白如雪,楚楚动人地装着和服的少女侧身躺倒在地上。身旁有位老者叉腿站立,揪着她散乱的长发不放。此人年纪六十五岁左右,目光凌厉,身材虽然瘦削却给人一种赘肉尽消,受过历练的感觉。看这情形,老者正扯住少女的发髻拖着她在房里打转。


屋子的右角倒着一个年轻人,他与少女一般大小吧。从眼前的情形判断,恐怕是他想上前搭救,趁着老者对少女动手之际扑了过去,却被轻易撞开,无功而返。


进而,老者身后还有一位少女,像是少女的姐妹,以及十二岁左右的少年——貌似是她们的弟弟,两人相拥着倒在地上。由于老者的阻挡,最初并未看见他们。


眼前的一幕仿佛是戏剧里的场景,男女老少五人就像各自摆好姿势登台亮相一般。


“干、干、干什么,你?”


老者仍未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但还是喝问了一声。


“初次见面,我是刀城言耶。不经指引就擅自闯入,实在抱歉。请恕我失礼,您是水使神社的龙玺宫司吗?”


“啊……是啊。”


“在事关重大的水魑大人的增仪前,还能得以谒见,当真是感激不尽。刚才,在拜访府上之前,我已细致入微地观赏了波美地区美妙的田园风光——啊,这样站着说话未免失礼,请随意。”


说着言耶跨入和室屈身坐下,龙玺“唔唔”低吟数声,终于放开了少女的发髻,随后条件反射式地原地落座。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也慌忙起身,端坐于旁。那少女看在眼里,也不紧不慢地打理好凌乱的和服,重新坐正。另一名少女和少年也是如此。


“唔……对了——”


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这一棘手事态呢?言耶的脑筋连轴转地活动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


“喂!你们在看什么呢!”


龙玺冷不防怒喝了一声。言耶回头一看,廊下站着祖父江偲,世路和辰卅。他们身后跟着其他神社的宫司和相关人员,每个人都饶有兴味地窥视着屋内。


“你小子!喂,你小子!”


言耶回过头,才发现龙玺满脸怒容地瞪着自己。


“啊?是说我……我吗?”


“不是你是谁!冷不防地差点被你混过去。我说,你小子是谁啊?”


言耶发动奇袭之际,听见惊叫声的这群人也趁机挤进走廊来了。龙玺见到之后瞬间恢复了常态。


“那个……唔——……我嘛……”言耶瞬间没词了。


“宫、宫司,这位是——”站在廊下的世路提心吊胆地介绍了刀城言耶和祖父江偲,还将两人到来的前因后果也做了说明。


“啊,是那个呀。”龙玺似乎终于明白了,但对言耶的态度丝毫没变。可见原本就没怎么把阿武隈川的申请当回事。看来阿武隈川老家神社的威势都对龙玺不起作用。


不过,龙玺倒是对祖父江偲很感兴趣。色眯眯的眼神飘忽不定,以至于祖父江偲顿时觉得颈后一冷。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


“我现在正忙着呢。”


“但是宫司……两位是从东京——”


“喂,世路,现在是你说这些事的时候吗。”


“哎?”


“你家小子闯的祸,打算怎么收拾?”


和室里的青年似乎是世路的儿子。只是有隔扇挡着,世路人在走廊,正巧看不见他吧。


“啊,这不是芥路吗。你在这里干什么……”靠近隔扇前的世路瞧了一眼屋内,发出了惊诧的声音。


“芥路也在啊。”


这时,一位老者也走上前来,走廊的人群里属他岁数最大。于是,言耶借着给二人让位的机会,退回走廊。老者大概是世路的父亲,水内神社的宫司龙吉朗。


龙吉朗郑重地向言耶垂首致意后,正对龙玺端坐下来。只是他的脸却朝着坐在右手边的芥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龙吉朗先生,你家孙子啊,做事还真了得——”


“不好意思,我是在问孩子。”措辞平和,但其中却有能令龙玺闭嘴的气势。


“好了,让我听听你的说辞吧。”


芥路望着外祖父的脸,时而又胆怯地看看龙玺,还向父亲投去求助的眼神。


“鹤、鹤子小姐……”


鹤子是那个被龙玺揪住头发的少女,这里是她的房间不会有错了。


“喔,鹤子小姐怎么了?”


“我是来救、救、救她的……”


“唔……”


龙吉朗一声沉吟,抬头看着屋顶。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龙玺好像不耐烦了。


“你孙子抢我家鹤子来了。还故意赶在出嫁的前一天呢。”


“真的吗,芥路?”


龙吉朗询问之下,年轻人摇头道:“不是的……我们要私奔。”


“什么狗屁私奔!小毛孩子说得好听!你小子就是想把鹤子拐走!”


“鹤子小姐,你怎么说?”不同于暴躁的龙玺,始终心平气和的龙吉朗打算听一听另一位当事人的话。然而,鹤子的模样就像丢了魂似的,她神情寡淡地坐在那里,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


言耶观察了片刻,与其说是因为刚才的风波所带来的冲击,还不如说可能原本精神方面就有些许不成熟之处。


龙吉朗反复询问,比对待孙子的时候更有耐心。


“我想跟芥路一起……”鹤子这才终于低语了一句,接着满脸羞红,以双袖掩面。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约好了要私奔嘛。”


龙吉朗此言一出,龙玺当即反击道:“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就是所谓的自由恋爱吧?”被龙吉朗冷不防地甩过来一句,言耶吃了一惊。从年过八旬的老人嘴中听到“自由恋爱”这种词也是他惊讶的原因之一。


“是……是呢……如果两方互相有意,就属于相亲相爱,所以……”


“嗯嗯,原来如此。”


“什么自由恋爱!明明是你家孙子想瞒过我把鹤子带走。”


“好啦好啦,”龙吉朗劝解还在紧咬不放的龙玺,“私奔这种手段也许不值得赞赏。不过,鹤子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其他的法子也行不通,不是吗。”


言耶心里“咦”了一声。因为他感觉龙吉朗说“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时的口吻中,含有某种耐人寻味的东西。而屋子里的少女和少年明确地表示肯定,也令言耶介怀。似乎别有隐情啊。


“龙玺先生,你生气是当然的。不过,年轻人血气方刚犯下的错误,这里就——”


“那个臭小子都把鹤子给玷污了!”


“又说得那么夸张……”


“哪里夸张啦!鹤子都嫁不出去了!”


龙吉朗和世路似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和室与廊下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尴尬之极。


看来龙玺震怒的原因多半在此。比起相亲相爱,比起企图私奔的事实,最不可原谅的就是鹤子被玷污了。诚然,倘若明天就是出嫁之日,也难怪他会这样。不过,鹤子本人是否认可这门亲事呢。不,如果认可的话,那么私奔之事也就不必谈了。对于这桩婚姻,言耶从开始就觉得很蹊跷。


而此时龙吉朗正好谈起了这件事。


“明天鹤子小姐就要出阁,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再怎么说也太急了吧?”


“这事早在几年前就说定了,日子是亲家根据情况选的。”


“所谓亲家,是哪里的神社,叫什么名字?”


“这个不能告诉你。那个神社情况有点特殊。”


“对我们水利合作社的人也不能说吗?”


“啊,对不住啦。”


龙玺姑且摆出道歉的架式。其实几乎等同于爱搭不理。


“但是呢,过去怎样暂且不管,如今这个年代我们必须优先尊重本人的意愿,对不对?”


“龙吉朗先生,你是想给你孙子的行为洗白吗?”


“哪里哪里,甭管孩子做了什么,鹤子小姐答应私奔才是最重要的吧?换句话说,鹤子小姐不愿意明天出嫁。”


“对我的收养之恩,你就是这么报答的!”龙玺恶狠狠地瞪了鹤子一眼。


“好啦,别说这样的话了,现在也听听他们本人的说法——”


“还不止这些。本来鹤子出嫁前,要在明天的增仪上担任刈女。但现在已经做不成啦!”


“就跟以前一样,拜托青柳家如何?”


根据阿武隈川的说明,青柳家原是五月夜村的村长,代代提供在水魑大人之仪上舞蹈的巫女。


“哼。我才不要那种冒牌巫女。”


“这话又奇怪了。”龙吉朗的口吻再度起了变化,“青柳家的姑娘历来在水魑大人的仪式上担当刈女之职,可谓出身正统。说成冒牌——”


“冒牌就是冒牌。那家的姑娘就没做过像样的巫女修行。”


“噢,你的意思是鹤子小姐修行过?”


“……”


龙玺哑口无言。看来鹤子也一样。这回,那少年和少女在摇头,像是想要作证。既然如此,鹤子为何比青柳家的姑娘更适合做巫女呢?


“龙玺先生。”伴随着意味深长的语调,龙吉朗探了探身,“首先,鹤子小姐出阁的日子偏偏选在举行水魑大人之仪的当天,就算是以婆家的安排为准,也未免令人费解。而且,在出嫁前命她担任刈女,不也很奇怪吗。你希望鹤子小姐做的,不是新娘或刈女,而是别的什么任务吧?”


啊……言耶险些叫出声来。在水魑大人之仪方面,水使神社比其他三社更具优势。龙吉朗现在要说的话,不正与这根源相关吗?


这么说是一只眼仓……


鹤子计划要在那座仓内承担某项重要任务。换言之,婚事是伪装。这项任务内容极为特殊,以至于不能托付给青柳家的姑娘。不可轻易替代,所以龙玺才勃然大怒。不过,也许是因为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所以焦躁之气更盛,怎么也压不住火。


一只眼仓为何而存在,连水利合作社也不知其中的秘密。虽然隐约有所察觉,但对方可是水使神社的龙玺,难以追根问底吧。


然而,竟然让自己的女儿来……


担负这项任务……想到这里,言耶推测龙玺和鹤子莫非不是亲生父女,而是更远一层的其他关系?


“总之,这事没你们说话的份。”龙玺迅速恢复了气势,“由哪个神社承办仪式,决定权在水利合作社,后面的就是那家神社自己的事了。如何取悦水魑大人,想方设法搞出点创意来,难道不是波美地方神社的职责吗?”


“话是这么说——”


“别说努力创新了,最重要的宫司本人都不成器,还把重要的仪式搞砸了。这么想想,不断试验反复摸索倒是应该受到赞扬吧。”


“我说龙玺先生——”


龙吉朗想说些什么,就听背后有人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回头一看,原来是水分辰卅正紧闭双唇,横眉竖眼地怒视着龙玺。


然而,龙玺本人却佯装不知。岂止如此,他还进一步出语伤人。


“仪式倒是顺利了,可又嚷嚷着说什么水魑大人的嘴里伸出只白手啦,湖里有膨物啦。像这样的,被人说是生手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廊下另有一位老者,年纪七十五左右,像是游魔的父亲水庭流虎。本以为他一定会生气,哪知反而羞愧似的低下了头。他与水分辰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背对这边的龙吉朗看不到两人的反应。此刻他不改悠然之色:“怎么说呢,不管到多大年纪,我们也是要继续修行下去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一辈子都是生手。”


龙吉朗正面回击龙玺的责难。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不过呢,但也不是说为了让仪式成功就可以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