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的。而且我认为是在准备仪式之前。因为一旦开始准备,就会有相当多的人出出进进。尽管大家不会靠近本殿,但应该会聚集在工房殿和拜殿周围。”
“在这种状况下进入本殿,绝对会被人发现吧。不过呢……”龙吉朗露出疑惑的表情,“最近这一周的时间,七种神器就供奉在水使神社的本殿,直到今天早上也没有下手,是怕被龙玺发现吧。也就是说,凶手知道他每天的习惯。不,不必知道他的情况。只要知道波美的神社每天都在做什么参拜就行了。”
“是的。”
“换言之,你是想说凶手在我们这几个相关人员当中?”
骤然鸦雀无声的舞台下,急雨击打头顶地板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怎么会……”世路嘴张了一半,再无后续。
“我们是嫌疑人啊。”辰卅讥讽似的咕哝道。
龙吉朗则始终语气严肃:“而且还跟十三年前龙一的死有关?”
“现在当然还无法断定。只是情况太过相似了。”
“……”
龙吉朗哑口无言,这时辰卅态度大变,换上了一副认真的模样:“这样的话,二十三年前水分辰男的事,不就也跟龙一与龙三的死有关了吗?那父亲就不是因为仪式失败……”
“你是想说被人害死的?”一脸惊愕的龙吉朗发出质询,“然后这凶手又杀了龙一和龙三吗。”
“唔……”
“有什么必要花上整整二十三年干这种事?最关键的是,这期间主持过仪式的我们几个为什么没被盯上?”
“唔……”
“辰卅先生,你心里的苦我很清楚,但我想辰男先生还是事故。至于龙一,是事故的可能性也很大啊。好吧,光看死因,也许属于病故的一种。但龙三可是被杀害的,对不对?”
“啊,如果不是自戕的话——”
“你……你说什么?”
不光是龙吉朗,所有人都被言耶的话吓了一跳。
“刚才所说的嫌疑人,当然也包括龙三先生自己。”
“没有神男会偏偏选在仪式上自杀!”龙吉朗气鼓鼓地回应道,精神上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不过他细细打量言耶后,突然改换了语调,“还是说你心里有数?”
“是刚才说话之间想起来的。我跟上游船之前的龙三先生稍微谈过几句,当时他说要豁出自己的命。”
“这个啊,意思——”
“嗯,我知道您想说不是那个意思。减仪是受的自然的威胁,增仪则是受制于超自然的恐怖,所以担任神男的人要冒生命危险——原本是这个意思吧。”
“嗯,怎么说呢,虽然是你个人的理解,但也差不多吧。”
“换言之,生命会受到威胁,但不是自己豁出命来。”
“你……”
“但是,听龙三先生当时的口气,可以理解为是性命攸关。虽然没能深谈,但他还说过一句‘以我的命——’。”
“你想说他不是自杀,而是为了让增仪成功,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龙三先生最近的情况如何?”言耶想与其问龙玺不如问别人,便向世路打听。
“我不知道他要担任神男,所以也没去阵前慰问……现在回想起来,做祓禊的那一个星期,样子确实有些奇怪。”
“啊啊,是真的吗?你可不能张口就来啊。”龙吉朗吃惊之余,给儿子提了醒。
“是真的。那样子……可能是在烦恼什么。”
“如此一来,那件奇妙的凶器也就好理解了。因为那可是水魑大人的七种神器。”
“嗯。”
“是否跟水分辰男先生的事有关,说实话现在还不清楚。不过,龙一在增仪过程中死去,可能构成了一股相当执拗的强迫观念。”
“龙玺先生你怎么看?”龙吉朗试探道。
龙玺摆出难以言喻的惊异表情打量言耶:“本来觉得你这男人十分古怪……不过跟印象里的不一样,你其实是个很可怕的家伙呢。”
“可……可怕……”
“这里说的‘可怕’是指‘优秀’或‘能干’之类的意思。”世路给不知所措的言耶做了补充说明。
“哪,哪里,我什么都没……”
这时,先前跑下山道的悟郎回来了,还带着年纪四十多岁的坪束巡警和六十岁左右的村医高岛,言耶姑且是安下了心。
“听说龙三在游船里去世了,真的吗?”尽管淋在雨里,坪束仍是直挺挺地站着,看看龙玺又看看龙吉朗。
“啊,正要请你确认。龙吉朗先生也来一下好吗?”
龙玺与龙吉朗从舞台下钻出,催着坪束和高岛正要往游船去。这时龙玺突然一回头:“你也过来。”
最初不知他在对谁说话,不过视线显然是盯住了言耶。
“哎……我……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
“是……”
“快点过来!”
被呵斥的言耶从舞台下跳了出来,冒着倾盆大雨向游船奔去。
最先上船的是龙玺,但他在船尾站定后,首先让坪束和高岛入舱,随后再让龙吉朗和言耶进去。
船的房形舱入口是对开的门,里面是长方形的空间,左右是像座位一样的长板,两板之间则是通道般的船底。仅此而已的话,也许就像可以对坐的渡船。然而,其中如同通道一样的船底近中央处,围着一个四四方方形似浴桶的木架子。从那里望去,能透过长方体的开孔,看见底下的湖面。
“两侧的长板部分,是放供品樽的吗?”言耶小声问道,龙吉朗点点头。
如果从左右两条板的最里处开始一个紧挨一个地放上樽,少说也能摆十只。当然现在一只也没剩下。唯有放置神馔的长匣还在洞右侧的板上。保险起见查看了下内部,里面收着已完成使命的一合酒壶、一合枡、高脚食案和菜刀。
坪束和高岛来到船舱深处,分别在洞穴木架与左右两板之间的狭小场地蹲下身,一边向龙玺打听案发时的情况,一边检视起龙三的尸体。
“呃,我们曾将遗体拉上来过,但又恢复了原样……”言耶觉得还是慎重为好,补充了一句,就见坪束一脸怒气。
“你这外行竟敢如此任意妄为!”
“对不起。如果人还有救的话,我是想救一救的,所以——”
“都这个样子了,救不了啦。”仔细观察尸体胸口附近的高岛淡淡地回应道。
“你给我听好了,保持现场是搜查的铁律——”
“我也帮着一起弄了。”
“什么……”
龙玺一语止住了坪束的势头。
“我当时跟他一起托住了龙三。有人倒在船上,想去看看也没问题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正……正如您所说。”坪束当即予以肯定,他目视着言耶,满脸惊疑交加的表情,“话说,这男人究竟是……”
“我家的客人。”
“啊,是水使神社的贵客啊。”
龙玺能称自己是客人已令言耶诧异,而坪束的态度因此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让他吃惊不小。
“这可太失礼了。有劳您发现了遗体。”
“哪……哪里……”
您太客气了。话到一半没说下去。因为实在太不合时宜了。
“这位先生名叫刀城言耶。”也许是看不过眼,龙吉朗帮忙做了介绍,“他从东京过来观摩水魑大人之仪,是一位民俗学造诣很深的作家。同时还是名侦探的奇男子。”
“名、名、名侦探吗?”
“不是的。”言耶赶紧向眼珠乱转的坪束澄清。除了水分辰卅,游魔还把错误的“刀城言耶人设”告诉了别人。
船内流淌着无比微妙的空气。不过,只要龙玺和龙吉朗二人认可言耶同席,坪束似乎就不会有怨言。另一方面,高岛一开始就只对尸体感兴趣,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
坪束以龙三的尸体为中心,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后,与高岛合力把尸体从洞里拉出,使其横躺在船底上。
“这可是一击直指心脏啊。刺得相当深。”
“这么说,医生,凶手是男人吗?”
高岛连眼睛都没离开尸体的胸部,回答了坪束的问题:“是啊,要想造成这样的刺伤,需要一定的力气。”
“也就是说是成年男性了?”
“不过呢……”说到这里,高岛终于抬起脸,“问题在于人是在哪儿被刺的。”
“你的意思是?”
坪束继续寻求解释,然而高岛的意识似乎又一次移向了尸体,仔细观察着胸部的伤口。
“你给坪束巡警说明一下怎么样?”
龙玺冷不防地丢来这么一句,把言耶吓了一跳。
“我……我吗?”
“是啊,把你的想法告诉人家就行。”
“恳请赐教。”坪束也乖乖低下了头,不过这是因为龙玺的意思。
“呃,或许只有我留意到……”
“这样就行。”
“这个……龙三先生被一击刺中心脏。也许凶器发挥了栓的作用,根据伤口推测,似乎流了不少血。但是,出入口侧的通道上看不到任何血迹,由此可知不是在入口遇刺的。”
“是这样。”
“而且,在出入口侧被刺的话,假设凶手当时位于对开门和被害者之间,那么龙三先生就是刻意转身回到舱内,倒在了那个洞穴上。”
“不过,若是这样,他大概是想逃离凶手——”
“粗看之下可以这么认为,但考虑到这艘船的特殊情况,反倒显得不自然了。对开门外面就是船夫清水悟郎。更重要的是,能求救的对象只有他。我怎么也想不通,龙三先生会往救星的反方向逃去。”
“慌不择路的可能呢?”
“当然有,但不是应该会呼救吗?”
“啊,还真是的。”
“不过,悟郎先生本人就是凶手的话则又另当别论。”
“你、你说什么?”
“我们从湖岸亲眼看到他进过一次船舱,然后出来大叫‘神男死了’。如果那时悟郎先生在舱内实施了瞬间杀人又当如何?突然冲入刺杀了惊讶的龙三先生。被害者向凶手的反方向逃去。然后凶手马上回到船尾,大声通知我们。”
“完全能说通嘛。”看坪束的势头,没准真会冲出船去逮捕悟郎。
“不,只是能解释舱内的情况而已。”
“而已……什么意思?”
“就凭这套说辞完全解释不了动机,最关键的动机。这里的动机不是指悟郎先生为什么对龙三先生怀有杀意,而是他为什么要特地在正举行水魑大人之仪的游船中,在多名目击者的注视下,明知自己会背负最大的嫌疑,还要杀人呢?动机完全没法解释。”
“唔……是这样啊。”坪束认可言耶指出的问题,不过看他的表情像是在想:清水悟郎要是凶手,不就能结案了。
尽管如此,言耶还是接着往下说:“放在如下场合也同样适用,无论凶手在出入口侧的通道、被害者与船底洞穴之间都差不多。”
坪束也赶紧参与进来:“因为这样的话,被害者就会转身从对开门逃走了。不可能去凶手所在的洞穴方向。另外,我也不认为凶手会闪开身让他通过。”
“但话又说回来,根据被害者的姿态,这场惨剧也不可能发生在出入口相反一侧的通道。”
“因为那样的话,就相当于是凶手把被害者移到了洞穴的另一侧。毫无意义嘛。”
“首先可能发生的情况是被害者站在出入口侧的通道上,面朝洞穴方向,凶手在另一侧隔着洞穴刺击。紧接着,凶手放开了凶器,然而,由于是在握着凶器的状态下缩回的手,龙三先生向前倒了下去。呼救声也闷在洞穴里传不出来。”
“噢……”
坪束发出了钦佩的声音,使得言耶慌忙摇头道:“可如此一来,我想凶器就不会刺进去这么深。”
“嗯?”
“凶器长约三十厘米左右吧。洞穴从这头到另一侧的远端有八十厘米。算上凶手的臂长,隔穴行凶是可能的。不过无法刺得那样深。”
“大夫,这位先生说的对吗?”
坪束一问之下,高岛仍然没有移开眼神,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也正想说一样的话呢。”
“那被害者到底是在哪里遇刺的呢?”坪束的视线从医生移回言耶身上,同时脸上浮起了一筹莫展的表情。
“如果说可能性的话,还有一种解释,即在船尾遇刺的被害者逃进船舱,走到洞穴处倒下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就又变成了清水悟郎先生。但是,以龙吉朗先生为首的我们都能证明他没有刺杀被害者。说起来龙三先生就没从船舱出来过。而且,被刺中心脏的龙三先生也不可能走那么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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