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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沈深湖化为密室


“那就不予考虑了。”


“我认为刚才提到的动机问题若得不到解决,‘悟郎先生是凶手的假设’就只能搁置一旁。”


“可是,被害者遇刺的现场既不在舱内通道这一边,又不在那一边,舱外的船尾也不是。这样的话……就没别的地方了。”


“不,还剩下唯一的一处。”


“哪儿?”


“那个洞穴里。”


“什么!”


言耶指了一下船底的洞穴,于是不光坪束,龙玺和龙吉朗以及沉迷于尸体的高岛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洞。


“所谓的‘洞穴里’是指在沈深湖的水里吗?”


“哪都没有龙三先生潜过水的痕迹。”言耶出言否定。


高岛一边检查尸体的头发一边说道:“从湿润程度来看,我不认为他下过湖。肯定是把樽扔下去的时候沾了点水吧。”


“这么说,是凶手从洞里……出来的……”


“当然,只是说可能性,现在还不好否定。不过想想事发当时游船的状况,我们就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可是刚才你还……”坪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我是说凶器是从这个洞里刺入被害者胸口的。”


“……”


“也就是说,龙三先生两手捧着水魑大人的角,然后探身到洞穴上方戳自己的胸口。其结果,由于他本人的体重使得凶器深深地刺了进去。”


“自、自杀……”


言耶讲述了曾在舞台下提过的假说,接着就听龙玺道:“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如果只是为了导出那个结论,完全没有意义!”语气中半是恼怒,半是愕然。


看来他极少会这么耐心地听别人说话。


“龙玺宫司也认为龙三先生是自杀?”


面对坪束的问话,龙玺默然点头,接着派驻巡警又瞧了一眼龙吉朗,于是老人若有所思地答道:


“我啊,一下子很难相信。不过呢,听了不可能是他杀的分析之后,然后又明白了水魑大人的角扎得很深的原因,我也开始觉得真相可能就是这样。”


“医生,你怎么说?”坪束征求意见。


“这个解释不坏。”高岛爽快地表态支持言耶。


由于水使神社宫司——被害人之父龙玺、长老级别的龙吉朗,以及医生高岛都接受了言耶的解释,坪束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满。


“不过,我有点在意的是,为什么要在洞里做这样的事?”


“只是我的想象啊,龙三先生是想把自己的血注入沈深湖吧。”


“为、为什么?”


“祈雨仪式各地都有,其中有一种方法是故意弄脏龙神栖息的水池,激其发怒而降雨。在民俗宗教中,血常被视为污秽之物。在奉神馔与供品给水魑大人的洞穴里,自刺胸膛流出鲜血,献出生命的行为本身,同时也会触怒水魑大人,这可是一举两得啊。”


“噢,原来是这样。”坪束终于是完全释然的样子,频频表示钦佩。


“那个……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要不要通知县警?”


就在言耶向派驻巡警询问时——


“坪束巡警,高岛医生,现在可以让村里那些小伙子进来了吧?”龙玺的问话十分奇妙。


“医生,可以了吗?”


坪束向高岛确认完后出了门,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个年轻人回来了。看来是悟郎叫派驻巡警和医生的时候带回来的。


“哎?请、请等一下!”


船内因突然多了几个人而变得狭小,言耶这么慌张也是理所当然。小伙子们竟然在龙玺的指示下,用毛毯包住龙三的尸体正要往船外搬。


“在县警来之前,该尽可能地把现场——”


“话是没错,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自杀啊。”坪束已完全认定了。


“不不,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就算是再明显不过的自杀,县警也不会怠慢搜查工作。”


“不要紧的。”


“可是……无论如何,巡警先生都会是第一个被斥责的人啊。”


“没关系的。”


“可是……”


“我们没通知县警,所以没又问题。”意外的话,出自龙玺之口。


“哎?没通知吗?”言耶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是啊,没通知。”坪束理所当然地承认道。


“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听了龙玺宫司的话,说是没那个必要。”


“……”


“龙三先生是自杀,可见宫司的判断很正确呢。”


言耶脑中一片混乱。在游船里和龙玺一起查看龙三的尸体时,宫司曾觉得悟郎是凶手。换言之,他认为儿子是他杀。尽管言耶说悟郎不可能是凶手,平息了当场的事态,但他可不认为龙玺会改变想法。现在想法变了是因为言耶在舞台下试着做出的推理。然而,在此之前龙玺就已经派出了悟郎。谁知他是去让坪束巡警不要联络县警,还让悟郎带村里的小伙子来搬走龙三的尸体。


儿子被害身亡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只能这么认为了。起初他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是,这么说来,他紧咬悟郎不放又是为什么呢?


自相矛盾……


全然不懂龙玺的想法,有何打算。不过,言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龙玺似乎对他的龙三自杀说十分“推崇”。甚至把先前不屑一顾的言耶叫进游船,则是为了让他把自杀论说给坪束和高岛。所以,龙玺才没插一句话。


总之,不管他杀还是自杀,都打算偷偷抹杀儿子的死吗?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就在言耶左思右想之际,被裹入毛毯的龙三尸体已被那两个年轻人抬出了游船。龙玺陪伴在侧,坪束和高岛也一起同行。


“龙吉朗先生,这样可不太好吧。”


能对水使神社宫司提意见的,只有这位老人。这么想着,言耶赶在对方出舱前说了一句。


“是啊,我也觉得不好。不过,龙三为了村子,还有水使神社,已经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托他的福仪式成功了,如你所见也下了雨。”


“嗯,话是这么说……但在世间看来,龙三先生可是自杀。但凡不是病死或自然死亡,不管何种死法都该向警方申报。”


“问题就在这里。”龙吉朗边叹息边道,“如果通知警方,龙三的崇高之死就会降格为单纯的自杀。对于所谓的波美地区的功勋,怎能如此残忍相待呢?”


“这个和那个——”


“所谓这个和那个不是一回事,只是村子外界的看法。当然,波美地区也是日本的一部分,必须遵守国家的法律。不过呢,向政府机关通报说龙三是病死的,又能为难得了谁?毫无不妥之处不是吗?”


“高岛医生会写那样的诊断书吧。”


“刀城先生,你是否能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别看龙玺人那样,作为水利合作社的代表,水使神社的宫司,神男的父亲,他希望龙三能这样安静地睡去,不暴露在世人好奇的目光下。这份心情我也感同身受。事情就是这样。”


望着深深颔首的龙吉朗,言耶再次痛感到,此处存在着这边世界独有的“规矩”。今日的事可不是随便就能解决的。讨厌的预感正“突突”地从他的心底涌起来。


“如果龙三先生的死是他杀,又会怎样?”


“……”


“难道也要说一句因为仪式成功了,当病故处理吗?”


“你说什么呢。”龙吉朗难解其意的样子,“假设又有何用。这话对龙三就很失礼。”


“不,说是假设,还不如说是假说。其实——”言耶当下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呃……”龙吉朗一阵沉吟后,“是很奇妙啊。”


“我只能认为,龙玺先生是打算秘密处理龙三先生的死。”


“而且还不是因为我说的理由吗?”


“是的。注意到这个疑点再回过头来想想,就觉得龙玺先生对龙三先生之死的反应难以理解。”


“是怎样的反应?”


“初见遗体时非常吃惊,这个反应是真的。但后来他马上就……也不知是接受了现实,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发生这样的事态也是有可能的……可能正是因此,他才会脱口说出‘没想到龙三都能成水魑大人的活祭……’这样的话。”


“你是说,龙玺预测出连龙三也可能步哥哥龙一的后尘,在仪式中死去?”


“这个地方还需探讨……这么讲吧,他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预感到龙三参加仪式可能会死,倒不如说是见到龙三的死状后,再次认识到还真的会有这样的命运存在。”


“你想说的意思我理解了,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想意味着一件事实,即龙一先生的死恐怕不是单纯的事故。”


“龙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对龙三的死也轻易接受了……是这样吗?”


“这么一想就于理相合了。当然,我不清楚两人的死是怎么回事,而龙玺先生的态度么,也……”


“至于后者,应该能预想到吧。”


“此话怎讲?”


“跟我刚才说的基本是一个意思。龙玺重视水使神社的体面高于一切。他想的大概是,儿子们死亡的真相一旦公布于众,会给神社带来伤害吧。”


“怎么会……,死的可是自己的孩子啊!”言耶忍不住叫起来,“即使同在日本,根据地方或村落不同,自会衍生出当地独有的文化和习俗,并被传承下去。而且代代将其守护下去也是很有必要的吧。结果就是,独特的世界观被建立,也不知是好是坏,当地的居民也会受到影响。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凡事总要有个限度不是吗?”


“是这个理,但刀城先生——”与亢奋的言耶正相反,龙吉朗语气淡然,“即使父亲儿子死了,兄弟手足丧了命,也不哀叹悲伤,还高兴地说一句‘为国捐躯可是好样的’,这难道不是前不久的事吗?”


“唔……”


“从心里高兴的家人,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当时的风气是不这么说不行。不,或说是建立起了那样的世界观。日本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一个被可怖而又愚昧的风俗禁锢的大村子。”


“……”


“龙玺的所作所为,也不好说是如何特别如何异常吧。”


“但是……”


“正如战时疯狂的日本一样,波美地区也有一些奇特之处吧。不过呢,这个才体现了度的问题。我刚才也说了,并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相反的,这地方若能由此而大治,又何必硬行声张呢。”


“战时的日本没有‘个人’的概念。”


“啊,可不是吗。”言耶措辞唐突,但龙吉朗受之泰然。


“这样下去,龙一先生和龙三先生的‘个人’会被无视。如果两人是自愿向水魑大人献出生命,那么我个人可能也会赞同龙玺先生那套事后处理的方式。但如果是被第三者,并非出于本人意愿地夺去性命,我还是不能置而不问。”


“这个么……”龙吉朗略有为难之色,“我也承认龙玺的态度很奇怪。但因此就说龙三的死并非自杀,还认为龙一的死也有疑点,怎么说呢,我觉得没什么不妥当。”


“太好了……最关键的部分就在这里!”


“不,你等一下。”龙吉朗的神情越发显得为难,他凝视着刚要放宽心的言耶,“如果你的担忧是对的,那么水使神社的兄弟究竟是怎么被害的呢?两次增仪,都只有神男和船夫两个人在沈深湖上。一般会认为凶手是船夫。但龙一那时候,我们都看到了,船夫一步也没离开过船尾。而且我们知道龙一似乎是死在湖里的。至于另一边的龙三,悟郎倒是进过船舱。但他今天早上能否偷到水魑大人的角?就算有可能吧,那为什么要在增仪的过程中杀人呢?更何况,如果悟郎是凶手,那杀害龙一的就另有其人了。”


“为什么?”


“那个叫悟郎的男人大约是七年前从外地入赘到清水家的。也就是说,十三年前龙一死的时候,他还不在这里。”


“这么一来,他离嫌疑圈是越来越远了。”


“凶手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吧……”


“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凭据。还不敢说这两人的死是不是相隔十三年之久的神男连环杀人案。不过,接连发生了两起情况相似的命案,可以说各存有一名凶手的考虑反倒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