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
“既然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看一眼也不会有问题吧。”
“好没道理!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所有地方都要被你们入室查一个遍了?”
诚如龙玺所言,说的确实是正论。然而,没人会认可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客厅。
“不是入室搜查。我这是在请求。”龙吉朗的态度急转谦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也请想想这边正一的感受。这孩子不见了姐姐,担心得不得了。查查那座仓的里面,就能稍微减轻他的不安。我也求你了,能不能让我们看一眼仓内呢?”
龙吉朗低下头去,龙玺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他片刻后:“唔,很难办啊。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吧,作家大师的解释有一半是真的。”
“你说什么?”
“那个仓在用有别于本殿的方法祭祀沈深湖的水魑大人。不过,我可没用什么活祭。”
“那用的是什么?”
“这个保密。你就想成水使家的祖传家宝好了。所以我不能让你们看仓内。”
龙玺这个男人果然不好对付。只承认言耶的一半解释,多半是想借此封杀最为关键的活人祭祀问题。
言耶心想如此下去可不会有什么进展。除了展示决定性的证据别无他法。但他也十分清楚,没有这样的证据。如今手牌就只剩下留子的证词了。要是她能说出自己曾给仓里的人备过三餐……可是,如果送膳食去的是龙玺,那就毫无意义了。最后说几句敷衍了事的托词就完了。总之,需要的是物证。
相当困难啊。
这事本该和警察商量,但派驻巡警坪束靠不住。既已如此,是否应该出村子回它邑町,往警察那里跑呢?言耶正自烦恼时——
“龙玺先生。”耳边传来了龙吉朗凝重的声音,“你说出这种敷衍了事的话来,让我很为难。”
“什……什么叫敷衍了事!”
“刀城先生是从案件证据的层面来做的解释。不过,案件背景,我可是相当了解的,这一点你也承认吧。”
“好吧,这个嘛……”
“就我看来,刀城先生的解释很可信。至少在我听说小夜子失踪后,产生了想要探查一番仓内的想法。”
“是吗?”
“是的。所以,如果你还不肯配合,我也有我的打算。”
“你要干什么?”
“回村子召集人手,然后直接奔仓那边去。”
“……”
龙玺哑口无言。不,不只他一个,世路也大吃了一惊。水庭流虎、游魔父子和水分辰卅似乎也不例外。
言耶也是。他没想到任何时候都和和气气的龙吉朗竟能甩出这样的话。而且并非单纯的威胁,看得出是要来真的。若龙吉朗在物种村登高一呼,即使知道对手是水使神社的龙玺,想必也有无数人会追随他而去。也许还会有从其他村子赶来的人。
这一点龙玺也明白吧。起初他横眉怒瞪龙吉朗,现在则挪开视线显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龙吉朗宫司。”不久龙玺一正坐姿,令人难以置信地垂首施礼道,“失礼之至,深表歉意。不过,本人倒是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希望你们务必等到龙三的葬礼结束。”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儿子安稳地入土。在此之前不愿惹出什么风波。”
“不不,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把小夜子从那座仓放出来就行了。”
“所以我才请求你们,希望你们能等一段时间。”
“喂,难不成——”游魔插话进来,“小夜子的人身安全出了什么问题?”
“唔……”
“听这口气,就像你知道现在放她出来会引起骚动似的。”
“原来如此。”
不止龙吉朗,其余众人也都理解了,游魔为何如此挂念小夜子。
“龙玺先生,是这样吗?”
“哪有这样的事。”
“这家伙说的话能信吗!”
“慢来慢来。”龙吉朗柔和地制止正欲发作的游魔,“小夜子平安无事是吧?”
“没问题。现在可能有点衰弱……”
“你说啥!”
游魔语声凄厉,而龙玺则立刻摇头道:“不过已经没问题了。因为水魑大人之仪已经结束了嘛。”
“既然如此,马上就可以放她出来啊!”
“考虑到小夜子的身体状况……现在就放出来不太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座仓的里面是一种异界。活人一旦入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就算出来,也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
“你对小夜子做了什么?”
“唔……”
游魔眼看就要扑过去,龙玺却不理不睬决定沉默到底,龙吉朗一脸思索状陷入冥想,现场气氛就这么胶着在了一起。
“要等到什么时候?”过了一会儿,龙吉朗开口问道。
“居然盲目相信这种人说的话!”
游魔极力抗拒,而龙吉朗只以动作委婉劝解住他,视线则始终对着龙玺。
“今晚是龙三的守灵夜,明天我打算举行正式的葬礼。葬礼后立刻入土,等到后天早晨,再将小夜子……”
“我们等不了这么久。”龙吉朗断然拒绝。
“但是,在这之前守夜和葬礼——”
“对不起龙三了,现如今比起已死之人,应该优先考虑活着的人吧?”
“你是要命令我把吊唁龙三的事往后挪吗?”
龙玺当即大怒,但龙吉朗没有丝毫动摇:“说起来把无辜的小夜子关进仓的人不就是你龙玺嘛。龙三因担任神男的缘故,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所以龙三先生才会脸色难看。”
听罢言耶的嘀咕,世路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怎么样?”
“明天的什么时候?”
“早上……”
“唔……”
“再早可就难了。”
众人全都屏气凝息地关注着龙玺与龙吉朗的来言去语。
“与其现在马上让小夜子出仓,先做些治疗明早再放出来,对她会比较好是吗?”
“正是。”
“你信吗?”
龙玺凝视着跟龙吉朗较上劲的游魔:“也罢,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放,然后小夜子一旦发生了什么变故,你来负责?”
“你说啥……”
尽管在瞪视对方,但游魔的话中缺少气势。既然不知一只眼仓咒术方面的机关,也就无法做出任何言之凿凿的表态。
沉默笼罩了整个客厅,片刻之后龙吉朗回应道:“明白了。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照顾小夜子。务必让她得到充分的治疗。”
“当然。接下来马上会送午饭过去。我们也会毫无纰漏地做好请她出仓的准备。”
游魔似有不满,但已不再表示异议。看来他已打算听从龙吉朗的判断。正一似乎也信赖这位老爷子,当宫司转脸看他时,做出了点头应承的姿态。
几乎所有人都谢绝在水使家用午餐。只有正一不得不留在这里,于是龙吉朗问他是否愿意来水内家。但正一摇头说,想和姐姐们待在一起。
龙吉朗、世路、言耶、祖父江偲、水庭流虎、游魔、水分辰卅七人先行告辞离开水使家,顶着狂风暴雨向水内家进发。
“仪式成功是不错,但下得稍微有点猛了。”
“这个雨再持续下去,这回就该担心发生相反的情况了。”
言耶和龙吉朗并肩走在前头,五人跟随其后,如此这般一行人沿着参道向东行。
“神男的血流入了沈深湖,可能不是好事。”
“是指过分惹怒了水魑大人吗?”
“……”龙吉朗一言不发,表情阴沉地望着天空。
“对了,说到小夜子姑娘的事,虽说是关到明天早上为止,可还是放不下心啊。”
“嗯。现在已经顾不上调查龙一和龙三的死了。”宫司尽管不再关注天气,但未改严峻脸色。
“我想现在当然要以营救她为第一要旨。不过——”
“不过什么?”
“倘若今晨龙玺将小夜子关入一只眼仓,想让她成为活祭,以及水魑大人的妻子是事实,那么龙三先生自杀说就站不住脚了。”
“是因为他说的‘命’的含义将随之变化吗?”
“是的。我们有必要把这个‘命’看作小夜子姑娘的命,而不是他的命。换言之,龙三先生面对水魑大人之仪时,罩着一件极具效用的护身符,那就是小夜子姑娘的生命。他握有我们决计看不到,也无从知晓的杀手锏,以占尽优势的状态执行了增仪。身处如此优越的环境,还会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不可能啊。”
“也就是说,由于小夜子姑娘的问题,龙三先生的死是他杀的可能性越高了。”
“等小夜子从仓里出来,我打算带着她,还有鹤子和正一去我家。”
这话实在太过突然,言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就听世路从背后问道:“真的吗?”
“嗯。”龙吉朗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又向言耶道,“而且呢,我正想阻止掩埋龙三。”
“哎……”
“我已经把各种情由都告诉你了,而且我的想法至今也没变,但是龙玺的行为让人忍无可忍。通过小夜子这件事,我痛感到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那要联络警方喽?”
“我想这么做,虽然没法跟你约定。”
“什么意思?”
“还是得先说服龙玺。我擅自叫警察来,令他的态度更加强硬可不是上上之策。”
言耶心道人都死了,还有可能是他杀,还说说服和擅自什么的,有什么用吗?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龙吉朗能转变想法就已经是进步了。而且,言耶预感龙吉朗虽然会与龙玺发生冲突,但最终一定会去联络警方。
在水内家吃过午饭后,雨势依旧不减。然而,言耶却请求游魔,希望他带自己去看看正一家曾生活过的小屋。对方虽然一脸诧异,但还是答应了。
祖父江偲想同去,言耶只好拜托她留在龙吉朗等人的身边。因为需要有人参加水利合作社的讨论会,把握内容。而祖父江偲同席的事已获得龙吉朗的批准。听完吩咐,祖父江偲是满脸的不高兴。不过,当言耶说难得这次有个优秀的侦探助手,需要合理安排行动,她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听说龙三在增仪过程中死了,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刚出水内家的门,游魔便开口相询。他也问过流虎和世路,但被告知最了解情况的是进过游船的龙玺与言耶。于是,言耶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和龙一不完全一样嘛。”
“哥哥被发现时漂浮在船底的洞里,死因是心脏病突发。龙三先生则是在船内,发现时上半身在洞穴中。而且他的胸口插着七种神器之一的水魑大人的角。”
“龙三有入过沈深湖的痕迹吗?”
“因为要经由洞口把樽扔下去,他自己身上也被溅湿了。但是头发的湿度不上不下。如果他曾经下过湖,应该会湿得更透。”
“看起来像,其实是天差地别啊。”
“嗯?”
若是不把音量提高一些,顷刻间说话声便会消逝在雨声里。
“我是说龙一和龙三的死似是而非。”
“就死因和死亡地点而言,的确如此。不过,两人周遭的情况实在太过相似了。”
“你是说没有一个人接近过他们,而且原本就没有靠近的可能……”
“正是。如果只有龙一,怎么考虑都该判断为意外事故。然而,这次却在极其相似的情况下,弟弟又被杀了。如此一来,就有必要对哥哥的死投以质疑的目光。”
“说起来,龙一死后的面容好像很不平常呢。”
谈着关于龙一和龙三事件的话,两人已沿参道回到上桥,过桥后又顺着川道来到了东边的村境。
“大概是这场雨的关系吧,几乎没有村民出来走动嘛。”
“龙三的死讯转眼就传开啦。所以谁也不想外出。快来快来,你看那边。”
游魔突然举右手指了指前方。言耶定睛观看,只见被雨水遮蔽的对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是……”刚辨认出来,就像云消雾散一般再也看不见了。
“可能是戴着斗笠穿着灯心草蓑衣的村民。不过雨下这么大,就看不大真切了。再加上大家都一个打扮,一下子也分不清是哪家的谁。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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