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起见我问一句,关于杀害龙一的方法你怎么看?”
“迷雾重重。”
“可不是吗……不过,如果是连环杀人案,大概能锁定嫌疑人啊。”
“要说十三年前也在波美,且以某种形式与水魑大人之仪相关联的人物,那还得是水利合作社里的人。但是,无论是在哪件案子里,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在看台上,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唔……”
“然后比杀人手法更难解的谜是动机。为什么要在水魑大人之仪进行的过程中杀人?想杀的是神男这一类人,还是龙一先生和龙三先生这样的个体?为什么两人的死之间横亘了十三年的岁月?如果答案是为了等待水使家执行增仪,那么就又回到了最初的疑问。即为什么要执意在仪式中杀人?”
“完全搞不懂啊。比起世路或龙三,我差不多就是个冒牌继承人,但也算是水利合作社里的人。波美地区的情况也好,水魑大人之仪也好,自认为还是有个大致了解的。可我根本就看不出凶手的意图。”
在陋室中又讨论一会儿案情后,言耶和游魔分别回了水使家和水内家。言耶托游魔给祖父江偲传话,要她问一问龙吉朗,波美地区还有没有像鹤子和芥路利用过的那种洞穴。
虽然觉得多半是白费工夫,但言耶还是在水使家向龙玺提了相同的问题。果不其然,得到了“不知道”“没有那种东西”的回答,不过听完理由后倒也理解了。
“要是找得到,我就会在那里造一个与那座仓功能一样的祠堂。哪还有必要辛辛苦苦地从洞窟引水进仓?”
诚如所言。这次的仪式用的也是一只眼仓,可见要么不存在符合条件的水中洞窟,要么就是龙玺不知道。既然龙玺都没能发现,很难想象其他人能找得到。
果然不存在那样的洞穴吗……
言耶不免有些意志消沉,接着他顺势问了关于供酒者的事,也就是那个从游魔处得来的情报。
“为什么你要在意这种事?”
“故意让处于禁酒期的宫司喝酒——”
言耶字斟句酌地向满脸狐疑的龙玺说明了游魔和自己的想法,然而——
“啊……”龙玺突然轻叫一声,就此不再言语。
“是不是有什……什么头绪了?”
言耶不由得精神大振,可是之后任凭他怎么请求,最终还是没能让龙玺开口。
何人?为何要给自己酒喝?龙玺一定是想起来了……
然而他不打算说。是在保护那个人吗?或是龙玺本人唯恐自己知道的某些事曝光?
言耶正为新的谜团烦恼之际,祖父江偲回来了。
据说在水利合作社的会谈上进行了以下交流:首先,确保小夜子的人身安全是第一要务;其次,要让龙玺接受警方的介入,如若拒绝,合作社也将不得不就水使神社的未来进行讨论。这几点是主要议题。
“只是就我看来,有一点让人不太放心,我感觉龙吉朗是在一个人孤军奋战。”
“其他人不如宫司那么热心?”
“他的儿子世路和水庭流虎基本是赞成的。不过他们的想法是,应该尽可能避免造成水使神社和水利合作社的对立态势。其最大理由是这样会全面影响番水制度。”
“是啊。水分辰卅呢?”
“那个人啊,反正就是讨厌水使神社,讨厌龙玺。不过他说要是把警察招来会玷污神圣的仪式,相当地不情愿。他本人好像是烦恼这一点。”
“为了逼得龙玺先生走投无路,他愿意叫警方来。但是警察来了,一旦开始各种搜查,又会玷污水魑大人之仪。恐怕辰卅先生担心的是沈深湖会泛滥成灾。结果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不过龙吉朗宫司立场坚定,所以其他人还不至于持完全反对的态度。”
“这就好。对了,洞窟的事怎么样?”
“我也问了水庭流虎先生和水分辰卅,他们回答说没有。龙吉朗也说要有多半也是在水使家的后山——”
言耶说了与龙玺的一席交谈,祖父江偲思索了一会儿也理解了。
“老师好不容易注意到了潜水装备,可惜二重山和沈深湖自身就处在密室状态的话,就无计可施了。”
“话又说回来,要问有没有其他能接近龙三先生的方法——”
“老师!”
“你……你吓了我一跳。”
相比吃惊的言耶,祖父江偲却是脸上带着笑:“从龙三先生的命案着手思考,会陷入死胡同的吧。”
“是因为十三年前没有潜水装备吗?”
“正是。如果这是神男连环杀人案,凶手是一个人的话,这次本该采取与十三年前一样的方法。”
“也就是说,该以龙一先生的命案为中心进行思考?”
“不对吗?”
“祖父江小姐好敏锐!”
瞬间,笑容布满了祖父江偲的脸庞。
“这样的话,最大的谜就是凶手为何刺杀了龙三先生——一切都归结于此。”
言耶从头到尾,将在陋室中与游魔交流过的推理告诉了祖父江偲。
“什么嘛,老师都已经想到这一步啦。”
祖父江偲转眼又显出了沮丧之色。
“不不,我说的是思考方式的问题,而不是思考的内容。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首先探讨龙一先生命案的意见十分宝贵。”
“真的吗?果然是因为跟着老师碰到了各种各样的案子,人家的推理能力也自然而然地长进起来啦。啊,说不定是原来就有的才能,受了大量刺激后,一点点地开始觉醒啦——老师?你眼睛在往哪看啊?”
言耶对祖父江偲的话漠不关心,透过别栋的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我说老师!”
“嘘……”
言耶将食指竖在唇前让祖父江偲闭嘴,随后蹑手蹑脚地走近稍稍打开着的窗户,从那里向外张望。祖父江偲也慌忙跟在后面,越过他的肩膀向外观看。
“看见什么了吗?”
“龙玺先生提着像布包一样的东西,往竹林方向去了。”
“是小夜子小姐的晚饭吧。”
“嗯,大概吧。姑且算是遵守了和龙吉朗宫司的约定。”
没多久,龙玺从竹林那边回来了,手里只拿着伞。之后,很快就有年轻女佣来通知他们晚餐时间到了。
太阳一下山,龙三的守夜就开始了。但露面的只有水利合作社的人、各村的村长、医生高岛、青柳家和清水家的代表、派驻巡警坪束、以及其他寥寥数人。因为龙玺最初就关照过,尽量少叫人来。此外,又是临时安排的守夜,结果凄凉的气氛始终不曾消散。
守夜祭拜已毕,言耶和祖父江偲在别栋向正一问话。最初是问对母亲的回忆以及陋室的生活,水使家的生活,等等。不久话题回溯到了满洲时期。夸张一点说,就感觉是对少年过去的人生做了一次走马观灯式的温习。谈到一半时,言耶和正一入浴洗澡。正一有点害羞,但还是并肩进浴池泡了澡,在淋浴所还互相浇洗背部。由于洗澡时话也没断,祖父江偲也想一起进来,自然是被言耶一口否决。要是开玩笑说一句“行啊”,照她的禀性还真有可能进来。若是发生这种事,即使是不拘小节的言耶也受不了。
听完正一的话,已是深更半夜。言耶向一个劲打哈欠的正一致谢后,由祖父江偲带正一到前一幢别栋让他睡下了。
独自一人时,言耶再次想到继承了左雾女士力量的人,不是鹤子也不是小夜子,而是正一君啊。鹤子也受了影响,可惜的是她没能承受住。小夜子根本就是零。但是,龙玺的脑子里有个根深蒂固的思想,即左雾娘家历代都会生出拥有特殊能力的双生女。所以,正一没有被正视。龙玺过去曾把清水悟郎那个为躲兵役而逃到波美的哥哥市郎关进了一只眼仓,但是没能顺利做成水魑大人的活祭。也许是那次的经验让他自动排除了男性。
如果受到母亲和两位姐姐的保护,也是缘自他所拥有的与生俱来的力量……
要是正一知道因为自己,母亲死了,长姐得了精神疾病,如今另一个姐姐又危在旦夕的话,一定会受不了。
命运……
不愿轻易使用的词,但这一次言耶感到其中蕴含着极为沉重的振音。
“阿正已经睡下啦。”
过了一会儿祖父江偲回来了。看来他们已经完全打成一片了。
“说了那么多话,结果进了被窝还在兴奋,怎么也睡不着的样子。不过到底是孩子啊。我讲了一个以前的老故事,他就忽地睡过去了。”
这么说你的故事是催眠剂了?刚想说这句话,言耶立马又咽了回去。
一不小心就会遭她白眼,还会遭上一句“哟,也就是说我讲的故事不好玩了?”,没准就得在枕边没完没了地听她的那些老故事,直到自己彻底进入梦乡。
无功无过地道一声“晚安”后,言耶上床就寝。然而睡意始终不曾袭来。不由得认真考虑起是否要请祖父江偲给自己讲故事。身体想要休息,脑子却还想活动。想要思考案件的方方面面。
排空头脑……以舒畅的心情……
如此动用意念后,这回是迟迟未曾留意的雨声入耳来了。自增仪后降雨以来,就一直没有止歇的迹象。
隐隐听到了从后山方向传来的野狗的吠声,夹杂在雨声之中。昨晚明明很安静。不会是对雨水起了什么反应吧。想着想着,不禁产生了令人厌恶的幻想。
被水魑大人吸去精华,形同木乃伊的小夜子……
把虚弱的她抬出一只眼仓,抛至后山的龙玺……
聚集在小夜子尸体身旁,你争我夺抢食的野狗群……
种种场景如幻灯片一般映入脑中。鲜活的影像接二连三地闪过。言耶此时已然入睡,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自己正在热心地搜查一只眼仓到后山的每一处角落——他做了这样的梦。
拜其所赐,翌日清晨猛然醒转的言耶觉得疲劳一齐向他涌来。
然而——
奔入别栋的水内世路带来的消息,足以令他的疲劳顷刻间化为灰烬。
“刀城老师!父……父亲他……龙吉朗他……被、被杀了……”
注释
1.《神道集》,日本中世的民间故事集。作者不详,相传成书于日本南北朝时代(1336—1392)的中期。全书分10卷,共50则故事。
2.桥奉行,奉上司命令行事即为“奉行”,桥奉行即负责桥梁事务的人。
3.一,日语中的“一”读作“いち”。原文此处是平假名,不特指某个汉字。
4.小夜,与佐用在日语中均读作“さよ”。
5.宫木,日语中宫木读作“くき”,供仪读作“くぎ”,发音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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