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城言耶把自己关进别栋,再次摊开笔记本整理完疑点,返回了正房的里厅。
“让你们久等了。”
这里已聚集了三人,水使龙玺和水庭游魔,以及遣人去水内家唤来的世路。
“案子解决了吗?”即刻迎向言耶的是世路那混杂着期待与不安的表情。
“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明白。”
见言耶摇头,世路不解地表示出惊讶:“可是,你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流虎宫司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游魔粗鲁地答道。
“真是太可怕了……听说没有大碍,总算松了口气……”
“鉴于当前情况,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仓促上阵,也必须解开这桩谜案。形势就是这么危急。”
“这个我懂……可是没有明确的……我说的是要以什么为中心进行推理吧。如果没有这个,还是不太行吧……”
“如你所说。不过,我不是名侦探。所以唯有反复探究,采用多次建立推理再推翻的方式,迫近真相,除此别无他法。”
“这一点可以相信。”游魔插嘴道,“至今为止我已听他做过好几次推理。一会儿进一会儿退是没错,不过总体来说是稳步前进的。”
“不不,我也没怀疑老师的侦探才能——”
“你的担心没有错。”言耶宽慰着了慌的世路继续说下去,“在没有抓住案件本质的情况下,再怎么层层推理,最终也会陷入死循环。若不能逼近本质,至少也得抓个线索。必须明辨什么才是头绪。”
“莫非老师——”
“是的。就在刚才……被我抓到了。其实在更早的时候……不,虽然曾经意识到过,但未加深思——”
“喂喂,你说刚才……”游魔一脸震惊。
“是的。听了你和龙玺先生的对话,我想可能漏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而且我有预感,如果对其追根究底,这一连串命案的本质就会现出原形。”
不单是游魔,连龙玺也闻言探出了身子。
“这个所谓的头绪是……是什么?”
言耶向着急催促的游魔亮出笔记本。
“我在上面列举了本案疑点,包括这个头绪在内。我现在就念,希望能根据其中内容,与大家一道逼近真相。以及,我省略了尊称,还请诸位谅解。”
声明过后,言耶翻开笔记本念了起来。
“疑点分为六大项。
“关于波美地区:
“(一)四座村庄的名字,承最初开拓的五月夜村,其后分别为物种村、佐保村、青田村。那么,最初的村庄为何要取名为五月夜村?
“(二)能够推测深通川、沈深湖、流升之瀑的命名由来。但二重山为何会被如此称呼?
“关于水魑大人之仪:
“(一)神男和刈女原本是假男和假女,这其中有何含义?
“(二)给水魑大人献祭,为何除了神馔还要准备装供品的樽呢?
“(三)增仪由水使龙三主持,可龙玺为何对神馔的拣选很马虎?为何水内龙吉朗反倒十分热心?
“(四)水使龙玺对水魑大人之仪十分自信,是因为有一只眼仓吗?
“关于水使家的一只眼仓:
“(一)造仓是为了向水魑大人贡献‘缓慢的活祭’吗?
“(二)所谓成为水魑大人的新娘,是指被幽禁在一只眼仓里吗?
“(三)如果第一、二条正确,那么与龙玺对左雾所说的‘如果在水使神社长大,就能一直和神灵一起生活,所以不会遭受任何灾祸,不会罹患任何疾病,能够一直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岂不矛盾了?
“(四)如果第一、三条正确,为何宫木鹤子直到仪式前一天,以及小夜子直到当天为止都没被关进仓内呢?
“(五)汩子口中的‘御仓大人’是指水魑大人吗?
“(六)在十三年前水使龙一主持的增仪上,樽味市郎(清水悟郎的兄长)是否被迫充当了一只眼仓的活祭?倘若为真,仪式后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七)在水使龙三主持的增仪上,宫木小夜子是否被迫充当了一只眼仓的活祭?倘若为真,如今她究竟是何状况?为何不能立刻放她出仓?
“(八)听闻龙玺曾对担任刈女的青柳汩子说过一句‘她会成为超越刈女的存在’。此中有何深意?仅是指配作自己的妻子吗?
“关于水使龙一命案:
“(一)在水魑大人之仪前,他在惧怕何事?
“(二)龙一为何会在仪式过程中被杀?
“(三)杀害龙一的动机为何?
“(四)水魑大人之仪中,龙一在沈深湖中看到了何物以至于心脏病突发?
“(五)引发心脏病的某物是经由何处出入沈深湖的?又是何时出入的?
“(六)龙玺为仪式而戒酒,是何人故意拿酒给他喝的?且动机为何?
“关于水使龙三命案:
“(一)在水魑大人之仪前,他又是在惧怕何事?
“(二)龙三为何会在仪式过程中被杀?
“(三)杀害龙三的动机为何?
“(四)第一至三条的谜团,其解答是否与其兄长龙一的第一至三条完全相同?
“(五)为何在所有的樽被投下后,游船看上去又晃了一下?明明一只樽都没有浮上来,龙三也未从船底的洞穴潜入湖中。
“(六)水魑大人的角为何被当成了凶器?
“(七)龙三是在何处被刺的?是在游船底的洞穴中吗?
“(八)凶手犯案是否用到了水庭游魔的潜水装备?
“(九)倘若如上条所述,那么凶手是如何得知放置潜水装备的仓库及收纳场所(长柜)的呢?
“(十)凶手是经由何处出入沈深湖的?又是何时出入的?
“(十一)龙玺说的‘没想到龙三都能成水魑大人的活祭……’其中究竟有何含义?
“(十二)龙玺为何一边说着上一条的那句话,一边又怀疑清水悟郎是杀害龙三的凶手呢?
“(十三)有上条与上上条之言的龙玺,为何轻易就接受了龙三自杀的假说?
“关于神男连环杀人案:
“(一)龙一命案与龙三命案是同一凶手犯下的神男连环杀人案吗?
“(二)倘若第一条正确,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动机为何?
“(三)倘若第一条错误,那么龙一命案与龙三命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相似点?此外,各自的凶手是谁?动机为何?
“(四)倘若第一条正确,那么这一次之后为何又发生了神男连环杀人案呢?
“(五)神男连环杀人的动机为何?
“(六)凶手先是偷了水魑大人的角,然后又盗走了其余六种神器吗?理由为何?何时窃走的?
“(七)为何龙玺能断言杀害龙吉朗的凶器——水魑大人之髭是‘增仪后’被盗的?
“(八)神男连环杀人的被害者范围是水利合作社的七人——水使龙玺和龙三,水内龙吉朗和世路,水庭流虎和游魔,以及水分辰卅吗?
“(九)龙三遇害以后,水内龙吉朗、水分辰卅、水庭流虎依次被袭,这顺序有何意义?为何不先以有了戒备便难以下手的年轻一代为目标呢?此外,为何只有水使龙玺被跳过了?
“(十)神男连环杀人还会继续下去吗?
“完毕。”
言耶慢悠悠地念完所有条目后,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三人形态各异,似乎都在咀嚼为数众多的谜团。
不久,世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第一项关于波美地区的部分,与案子有关吗?对了,下一项的关于水魑大人之仪也是。”
“啊,对了。”言耶未及回答,游魔先搭了茬,“话说,刚才我还对那家伙说了,最早开拓的五月夜村和水使神社有那么了不起吗。”
“那家伙”指的自然是龙玺。
“听了他们的对话后,老师就抓到了头绪?”
“是的。来这之前,阿武隈川已经给我讲了一遍波美地区和水魑大人之仪的情况。当时我应祖父江小姐的提问解释道,随着被开拓的顺序,季节从五月向四月,三月回溯,村庄也由此得名。我还猜测,第四个村子的青田为六月的季语,大概是因为回溯到二月的话,就是冬天了。”
“我认为事实正如你所说的那样。”
“然后祖父江小姐回了一句,把第一个村取名为青田村不就能顺顺当当地从六月排到三月了吗。对此我的回答是想必五月夜村的人们没想到在自己之后,还会有人迁来此地建设村庄吧。不过——”
“嗯?”
“既然如此,我更要问了为什么是‘五月夜村’?诚然,五月是插秧时节。作为擅长种植水稻的波美地区的村名,也许是相当合适的。但是,考虑到刚迁入不久的村民的心境,比起插秧的季节,他们理应更关注种植以后,因为水稻的顺利成长,而使得田地变成一片青翠的季节吧?要么就是收获的季节。”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命名为五月夜村也不能说奇怪。只是,选这个名字是另有理由吧。”
“什么理由?”
言耶没有直接回应世路的提问,又加入了新的疑点:“水魑大人之仪上的假男和假女也是,仔细一想还真奇怪。如果说在舞台上跳舞的巫女和主持仪式的宫司都是假的,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假借物?原本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呢?”
“假借物和本体……吗?”
“除神馔外,为何还要准备六个上好的樽充当供物呢?那些樽莫非也是某物的假借?”
“供物樽是假借物……”
“二重山怎么看都不是一座层叠的山。山脚部分虽与左右山体相连,但毕竟只是一座山。既然如此,为何要叫二重山呢?”
“请等一下。这些都是有关联的吗?”
世路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游魔也不遑多让。
“还有呢。龙吉朗宫司对拣选神馔非常执着的原因也是……不,这些事象不只是互相关联的问题,案件的本质其实就隐藏在其中。”
“哎……是啊,别的神社主持仪式,挑选神馔,父亲经常指指点点……可我一直觉得这是出于他的长老身份,以为这是一种什么仪式……”
“我也是。”
“你说这里面暗藏玄机。究竟是什么呢?”
“现如今,对于神馔的解释恐怕是最浅显易懂的。”
预作声明后,言耶将笔记本翻到空白页,一边画图一边开始说明。
“大个的南瓜是头部,大量的裙带菜是头发,大而色泽鲜艳的葫芦是躯干,较细的两根白萝卜是双臂,圆圆的、形状整齐划一的两个芜菁根是双乳,猪肝是内脏,鲍是女性器官,一把海蕴是毛发,较大的两根白萝卜是双腿——如此这般,那神馔体现的是活祭少女的身体。”
“什……”
“呃……”
世路和游魔目瞪口呆。
“装神馔的长匣的盖子有点釜盖或锅盖的意思,附着两个细长的把手。所以倒过来一放,把手就成了支撑腿。那不就像一块大砧板吗。神馔的材料加上米、盐、菜刀,被放在形似砧板的板上。我们可将其视为过去神明调理活祭,也就是将活祭品保持原形做成菜肴的行为,即一种旧时习俗的残余。”
“也……也就是说所谓的水魑大人之仪是……”
“我听说,村庄开拓伊始曾因严酷的旱天引发了枯水,增仪的起源就是在那时产生的。”
“嗯,确实如你所说……”
“我想当时恐怕有过活人祭祀。”
“呃……”
“或许上桥的人柱也真实存在过”
“……”
“五月夜村的意义并不在于季节,而是与小夜子姑娘的‘小夜’一样,在于读音。同样也可以用在二重山。想必原本是叫贽山,后来改为二重山,最后又变成了训读的二重山。”1
“那么假男和假女呢?”
“仪式的主角归根结底还是活祭。这个可怕的风俗随着时代的变迁已被废止,仪式开始由宫司和巫女来主持。但他们只是临时的替代品,所以被称为假男和假女。然后,活祭既已不复存在,神馔便应运而生。只是,虽说还保留下了形状,但作为供物实在太过贫弱。估计樽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其内容与数量与时俱增,渐渐变得奢华,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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