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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刀城言耶先生的推理


“那么是长寿郎(男)在井边做祓禊的时候……”


“嗯,事先隐藏在附近的纮弍现身了,他猛击长寿郎(男)的后脑勺或其他地方,把他推下了井。当然这是为了制造以前发生过的事故再度上演的假象。”


“那时高屋敷还没到东鸟居口。”


“所以媛首山不是密室,纮弍氏没有不在场证明。高屋敷巡警在东鸟居口看到纮弍氏时,正是他结束作案从御山出来的时候。”


如果丈夫生前知道这件事……刚想到这里,我又感到他没能查出真相就去世,不也很好吗?


“纮弍氏的动机恐怕是想让哥哥纮弌氏成为一守家继承人,以便身为弟弟的他将来大捞好处吧。他自己无意担当责任重大的一把手,但可以在哥哥下面当个二把手,轻松获取财富和权力。这计划很符合他的作风。”


“动机能理解。但是作案时,躲在近旁的斧高一点也没注意到长寿郎(男)遇袭后被推入井中吗?”


“由于见到长寿郎(男)的裸体后深受打击,斧高在树后捂住双耳,闭上眼睛,就一直这么蹲着,完全处于视听封闭状态。”


“啊,没错……”


“不久之后斧高平静下来,听到有人在境内玉砂利上走动的声音,以为一定是做完祓禊的长寿郎(男)正向媛神堂走去。但其实这是纮弍氏逃离作案现场的脚步声。”


“在他后面来的人是谁?”


“当然是妃女子(女)。对了,再后面来的那个自然也是妃女子(女)。”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妃女子(女)在长寿郎(男)后动身前往媛神堂,到了井边她正要做祓禊。我想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被推下井的哥哥。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有人正躲在暗处窥探自己。”


“因为斧高叫出声来了吧。但、但是,他叫出声是因为……”


“嗯,是因为她没有头。这很可能是因为她披着黑色头巾,就和婚舍集会时三位姑娘披的那个一样。”


“为什么要披那个呢?”


“恐怕是藏田婆婆的指示。你听我说,在长达十三年的岁月里,妃女子(女)一直在以长寿郎(女)的身份欺瞒淡首大人。由于要换回身份参加十三夜参礼,藏田婆婆一定叮嘱过她,必须披上头巾直到仪式平安无事地结束,或直到进入婚舍为止。因为只要一看脸,就知道这是长寿郎氏。”


“黑色头巾混杂在黑夜中,看上去就像没有头……”


“是的。妃女子(女)发现了躲在树后的斧高君。虽然不清楚他看到了多少,但从他惊恐的样子知道情况非同小可。然后,考虑到自己的装束和周遭状况,妃女子(女)不难推断出,斧高君误以为自己看到了首无。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但若是在这里惊动了众人,不仅一守家的秘密会被曝光,继承人已死的消息也会传开,长年来的辛劳都将化为泡影。于是她急中生智决定耍个花招。在短时间内,而且还是在形势如此逼人的状况下,她迅速拟好了计划,真了不起。”


“于是她走回参道,再度以妃女子(女)的身份登场了?”


“对。这次她取下了头巾,不过妃女子应该有一头长发,所以为了掩盖没有长发的事实,她拿手巾包住了头。她打算通过这些举动让斧高君相信,第一个人不是她而是首无。因为对方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嘛。”


“接着她做完祓禊,走向了媛神堂。”


“这就是斧高君第二次听到的踩在玉砂利上的脚步声。”


“那时妃女子(女)左手提着像人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是长寿郎(男)搁在井边的灯笼。”


“啊……”


“纮弍氏袭击他的时候,灯笼里的火一定是熄灭了吧。如果就这样放着被斧高君看见的话,可能会让他起疑心,所以只好带走。她很可能是用长寿郎(男)遗留的衣物包住了灯笼。”


“这么说妃女子(女)——”


“进入媛神堂完成仪式后登上了荣螺塔,这时她灭掉了灯笼的火,制造出妃女子(女)遭遇变故的假象。然后她匆匆赶到前婚舍,穿上带来的长寿郎(男)的衣服,恢复了长寿郎(女)的形象。”


“所以在斧高看来,妃女子(女)就像在荣螺塔中消失了一样。”


“当然了,长寿郎(女)压根儿就无意表演什么密室状态中的消失。她只是要在斧高君看不到的地方从妃女子(女)变成长寿郎(女)。想做到这一点,只有以妃女子(女)的身份进入媛神堂,别无他法。”


“由于斧高一直注视着媛神堂,结果就变成了诡异的消失剧。”


“不过,当时斧高君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什么?”


“灯笼的火光在荣螺塔顶消失后,前婚舍外间的灯亮了起来。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长寿郎(男)先前已进入前婚舍,从一开始那里就该亮着灯不是吗?”


“也可以理解为人在里间,所以熄掉了外间的灯……里间的灯火情况如何?”


“斧高君人在北侧,视线被一棵大树挡住了,所以就算里间一团漆黑,他也不会知道。”


“确实。”


“复归于长寿郎(女)的她,走出了媛神堂。那时她已发现可疑人物——也就是斧高君,但没有加以喝问。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在井边时长寿郎这样做过。”


“因为人不同了嘛。”


“嗯。而且当时长寿郎细细审视着斧高君的脸,见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神色又转为不安,还问他‘不要紧吗?还认得出我吧?’。其实她是在拼命试探自己演的这出戏有没有被看穿。”


“原来如此。”


“而且,关于长寿郎(男)井边祓禊这一节,当斧高君说‘果然那时候少爷没有发现我吧?’时,她大为震惊。当错解其意的斧高君否认说‘我没看’时,她就借口说‘我只是没想到旁边藏着人,所以有点吃惊’。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那时长寿郎喝问了一声‘是谁!’,还四处查看来着。”


“这也是因为人不同了吧?”


“我想当时长寿郎(女)慌了,因为她不知道长寿郎(男)落井前做了什么,斧高君又看到了多少。于是她吩咐斧高君把离开祭祀堂到此刻为止的全部所见所闻都说出来。”


“听了斧高自述的经历,她断定不会有问题了。不过,考虑到斧高喜欢长寿郎(女),说出真相求他帮忙不是更省事吗?”


“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毕竟不能凭一己独断,就把一守家的未来交于斧高君之手。她让斧高君捎去那句奇妙的留言就是明证。”


“啊?就是那张通知妃女子落井的便条吗?”


“没错。内容是‘妃女子落井。我让小斧儿给你们传话。这不是谎话也不是玩笑。长寿郎’。”


“哪里奇妙了?”


“为什么要特别说明‘我让小斧儿给你们捎信’呢?明明捎信来的千真万确就是斧高君。”


“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长寿郎(女)才会用‘小斧儿’这个称呼。通过这个称呼,她向兵堂氏等人传达了一个信息,便条的署名‘长寿郎’不是换回身份后的长寿郎(男),而是一直以来的长寿郎(女)。换言之,落井的人是长寿郎(男)。”


“难怪兵堂先生和甲子婆的反应有点奇怪。”


“佥鸟郁子女士提醒完全处于震惊状态的两人,长寿郎少爷还在境内——当然此处是指长寿郎(女),这时藏田婆婆一不留神说了句‘老爷,长寿郎少爷还在呢’。明明长寿郎才是中心人物,可她却用了个‘还’字。真要用这个字,就该说成‘妃女子小姐还在’,否则就很奇怪了。”


“难怪从井里打捞尸体的时候,不能让用人们看。”


“在那之前,藏田婆婆用准备好的线香和蜡烛完成了简单的超度。但是,她拿念珠非常自然,可为什么还需要拂尘呢?”


“这么说来……”


“那不是拂尘,而是藏田婆婆在祭祀堂把妃女子(男)变回长寿郎(男)时,从他头上剪下来的长长的黑色发束啊。”


“原来如此。斧高之所以把长寿郎(男)认成了长寿郎,是因为他的头发和长寿郎(女)一样短。”


“对。就算天太黑看不清脸,有没有长发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原来是甲子婆婆在打捞尸体前,把剪下来的头发撒到井里去了。”


“就为强调死的是妃女子小姐。”


“迅速办完妃女子(男)的葬礼也好,实行火葬也好,都是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吗?”


“是的。由于长寿郎(女)举止一如原样,原本不必如此担心,不过作为当事人一方,还是希望慎之又慎吧。”


“那尸体没有头的传言呢?”


“把尸体从井里捞出来的溜吉先生和宅造先生,在接受高屋敷巡警问话时什么也没说。关于头发的事,巡警也是从斧高君那里听到的。由此可见,两名用人严格遵守了兵堂氏的吩咐,不但在打捞过程中闭上了眼,后来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是啊。”


“另一方面,葬礼刚结束,曾坚决拒绝验尸的富堂翁不但允许高屋敷巡警搜查,甚至还显出了合作的姿态。就在那时,传出了其实是一具无头尸的流言。而且,更有流言说其出处就在一守家。”


“啊!难道是富堂翁自己……”


“实际传播流言的是藏田婆婆吧,当然这是受了富堂翁的指示,作为应付村民的一种障眼法。不需要让人们真的相信是淡首大人在作祟。其最大目的,归根结底是想通过散布谣言,让人们以为十三夜参礼那晚发生了变故,妃女子小姐死了。”


“但是,这个谣言却让我和丈夫起了疑心,怀疑被害者是否真是妃女子。”


“这也叫造化弄人啊。不过,富堂翁和藏田婆婆根本不可能想出无头尸替换诡计之类的东西。”


“那倒也是。啊!这么说,甲子婆婆送到不启仓的饭菜是……”


“我想可能是给铃江姑娘的吧。”


“铃、铃江!但是,为什么……”


“离开一守家的那天,她和斧高说了很多知心话。我想一定是被藏田婆婆听到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斧高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铃江姑娘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话里含有和双胞胎秘密相关的重大信息。藏田婆婆是这么想的吧,如果就这样让她出了村,回到八王子的老家在那里乱说一气,可就麻烦了。”


“所以就把她关起来了?”


“是的。不过我想时间不长。当藏田婆婆知道她不会回老家,并断定威吓已充分奏效时,就悄悄放她离村了吧。”


“我还以为铃江姑娘就这样一直……”


“嗯,这种可能性也不好完全否定,但不管怎么说,监禁的日子越长,就越可能被用人发现。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处理掉……”


“不、不会吧!”


“事实如何我也不清楚,但形势还没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所以很可能是给了点封口钱,威胁她不许再回村子后,就解除了监禁吧。”


“就、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十三夜参礼后,听说妃女子小姐落井身亡,又当真见到了长寿郎(女)本人的纮弍氏,想必是大为震惊。”


“可不是吗。就算天黑看不清脸,那也是在看清男性裸体的情况下动的手,谁知杀掉的人却变成了妃女子。”


“他是否立刻领悟了其中的奥妙呢?这个问题姑且搁置,总之不久他就发现了一守家双胞胎的秘密。”


“是在战后发现的吗?难怪那时纮弍开始接近长寿郎(女)了——”


“不,在战后接近她是因为纮弌氏战死了。”


“怎么说?”


“本来他恐怕是想等哥哥复员并稳定下来后,寻觅适当的时机揭穿双胞胎的秘密,实施当初的计划。所以战中他还只是遮遮掩掩地接近长寿郎(女)。然而哥哥却战死了。”


“原来如此。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本来可以当一个只管捞好处的二把手,谁知现在计划受挫,所以就想着去敲诈长寿郎(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