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管野先生的嫌疑被打消,那就没事了。”
名张也换上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顺带一提,虽然这种话自己说感觉不太好,不过,当时正在跟管野先生通话的我也就有了同样的不在场证据。”
此时,我又想到另一个可能拥有不在场证据的人:
“既然如此,高木学姐也能摆脱嫌疑了吧?因为凶手使用206号房电话时,南区走廊已经被丧尸占据了,这样她无法回到房间啊。”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比留子同学为难地摇了摇头,“打到她房间响了一分多钟的电话可以是谎言,这个拨号记录也有可能是圈套。比如,杀害立浪前辈后,高木同学可以从206号房拨通自己房间的电话,留下拨号记录。然后打开逃生门引入丧尸,再跑进自己房间躲避。最后,只要用自己房间的电话给我拨打可疑电话就好了。”
对高木说谎的说法,我忍不住反驳回去:
“如果高木学姐的证词有假,那管野先生的不在场证据也就不成立了呀。”
“假设如此,那管野先生就无法留下拨号记录。因为他无法预料高木学姐会说谎。”
我毫无反击之词。这个不在场证据本来就是因比留子同学碰巧给高木和管野打了电话才得以成立,因为不存在人为操作的可能性,才值得相信。
高木一脸不太懂地挠着头:
“好复杂啊!总而言之,我还是犯罪嫌疑人啦?”
“对。因为南区大门的钥匙放在电视柜上,若南区大门上锁了,就证明凶手在休息室一侧锁了门,高木学姐也就能大手一挥坚持自己的清白了。”
原来如此,只因为一扇门没上锁,她就无法摆脱嫌疑。搞不好凶手也知道这个,才故意把锁打开了。
“但是——”比留子同学继续道,“我认为高木学姐是凶手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因为管野先生和我的不在场证据之所以成立,多亏了高木学姐那句‘接到剑崎的电话前,有个可疑电话响了一分多钟’。我觉得,高木学姐不会专门编造让我们处在有利地位,反而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谎言。”
确实,刚才在电梯厅询问所有人今早的行动时,高木是在比留子同学和管野之后发言的。如果她是凶手,应该能利用这个顺序编造出有利于自己的证词。
总而言之,现在假设凶手使用过206号房的电话,于是我们便在周围找起了线索。
“快看!”走上阳台的重元大声说,“那不是紫湛庄的浴衣吗?”
他手指着阳台正下方,只见丧尸群集的地面上,露出了看似白色的布。虽然被踩在丧尸脚下难以分辨,但好像不止一件。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应该是凶手干的。他一定事先换上了浴衣,为了将立浪前辈的尸体从电梯拽出来,或防止殴打头部时溅到血液。只要做个DNA鉴定,就能查出是谁穿过那件衣服,只是现在无法将浴衣搞回来啊。”比留子同学推测道。
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值得一提的发现,只得结束现场勘验。
回到休息室,南区大门另一头依旧不断传来凌乱的撞击声,但好像尚能支撑住。保险起见,我们离开休息室时,把东区大门也上了锁。
八
回到三楼,比留子同学提出想再看一遍进藤住的305号房。
我们向管野借来管家卡,里面冷气依旧很足,像冬天一样冷。多亏如此,尸体腐烂似乎被延缓了一些,但里面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却无从消散。
“咦?”
我很快便知道了比留子同学那声疑问的理由,因为书桌上的台灯一直开着。
“是我们昨天忘了关吗?”
“是吧,昨晚我在房间里也看见了这里的亮光。我想是因为床头柜没有连接此处的开关,所以才漏了。”
我走向书桌,关掉了位于镜子下方的开关。
“叶村君房间能看到305号房?”
“从这里看过去,左边斜前方最边上就是我的房间,前面那间是静原同学的。”
我绕过粘在地毯上的血迹和肉块走到床边,指着斜前方静原的房间说。
“嗯……”
比留子同学卷着自己的头发玩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始勘查室内。我默契地走向阳台,检查扶手上是否残留痕迹,是否存在爬到屋顶或其他房间的落脚点,但并无收获。
比留子同学又像刚才那样检查了房门上堆积的灰尘,但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使用工具的痕迹。
“话说回来,当时阳台窗户开着,进藤学长向外倒下,是不是说他企图向外面逃跑呢?”
“对啊,换言之,丧尸就是从门的方向,也就是走廊进来的。然而我却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他拿进来的剑就立在门边墙上。也就是说,进藤学长对凶手毫无戒心。”
“那突破密室的果然就是我们中的某个人……”
比留子同学用手指绕着长发沉吟片刻,然后对我招招手:
“叶村君,头!”
“啊?”
“我的头发摸起来不是那种感觉,让我揉揉你的头?”
“呃,不要啦,好羞耻。”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躺到床上去,我膝盖给你枕。”
“等会儿,床上都是血啊!”
就算没有血,我也不会躺上去。
连膝枕交易都失败的比留子同学被彻底激怒了,她泄愤似的用力扯开满是血点子的被子。我们昨天已经确认过里面没有东西。
“——欸?”
她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比留子同学盯着被子内侧,也就是一直贴着床的那面。
“这上面有血。”
正如她所说,上面有一块血色污渍。但那与表面的飞溅痕迹不同,反倒像伤口蹭到留下的痕迹。
比留子同学很快将被子翻过来看了一眼表面,当然那一面也有血。
“太奇怪了,为什么被子两面同时沾上了血?”
我们对比了两侧血迹,附着位置并不对应。看来那不是表面血液渗进去的痕迹。莫非进藤曾经把被子扔向丧尸,试图当挡箭牌使?不,被子一开始就铺在床上,并没有极端凌乱的痕迹。
“这到底——”
我转过头想征求意见,却发现比留子同学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她目光的焦点不在手中的被子,而是集中在远处。
“比留子同学?”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它跟我感到的异样也对上号了。原来感到异样才正常。”
比留子同学有点兴奋地说了起来,“我也真是说不了别人什么,原来这种异样感应该格外重视才对啊。我思考时应该把视野再拓宽一些才对。”
“你发现什么了吧?”
“关于进藤被杀害事件,我已经有所发现。接下来只剩下立浪被杀害事件,不过在此之前——”她转向我,“你带手机了吗?我的没电了。”
“有是有,不过没信号哦。”
我交出手机,比留子同学摇了摇头:
“不对,我想拍照。”
原来如此。于是我对准被子上的血迹按了快门。
“我还想请你拍张别的照片。”
“可以啊,哪里?”
“——包里。”
九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在三楼有限的空间里打发时间。由于大家都很注意节约用水,蓄水罐里还剩不少,现在问题是食物。我们把休息室里能搬的都搬上来了,可是若要应付一日三餐,这些食物不到两天就要见底。来这里的第一天,比留子同学预计丧尸肉体腐烂的时间不到一周,可现在连一半都没过去,重元认为可能还要更多时间,所以不得不说,等待丧尸自生自灭的希望非常渺茫。
加之生活空间也很成问题。由于人数已经多于能用的房间,现在除七宫和进藤的房间,所有房间全都用防盗栓撑住,保持在自由进出的状态。尽管如此,一楼和二楼大部分区域已被占据,我们几乎要被逼到连屋顶都没有的天台上,这个事实还是给我们造成了极大压力。
而且在这有限的空间内,还潜伏着杀了两个人的凶手。
不过剩余成员看起来都格外平静。除躲在房间的七宫以外,没有人自暴自弃,公开质疑所有人。那一定是因为丧尸这个绝对劲敌的存在吧。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落单绝对无法逃脱骇人的“尸者”。
食物危机、丧尸和杀人犯,几道浪涛彼此消弭,使我们得以维持异常的平静。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度过漫长的上午,终于来到中午时分。
“喂,上新闻了!”
重元从房间里探头出来大叫一声。除七宫以外的七个人全都挤到了房间电视机前。
画面上显示着短短几天就跃居日本关注度榜首的地名,除娑可安以外,还可看见“杀人病毒恐怖袭击”“爆发性感染嫌疑”等露骨而具有冲击性的文字。图像是一排长桌,以及被长枪短炮和闪光灯包围的男人。最中心是官房长官。既然由他出面亲自说明情况,可见这个新闻有多重要。
“一到正午就出现了。”重元飞快地说,“所有电视台都在播这个。”
秃顶的官房长官对着稿件,用政治家特有的冗长委婉措辞介绍了事件概要和现状。这场节奏缓慢的新闻发布会把正处在事件最中心的我们几个急得脑子都要沸腾,最后得到的新情况如下:
目前怀疑凶手是最近被列入公安监视对象的某大学准教授及数名同伙。他们潜入萨贝亚摇滚音乐节会场,将某种未知病毒散播开来。该病毒感染力极强,一经感染,毫无例外会致死,同时令感染者陷入某种错乱状态(官方果然不至于使用丧尸这种说法)。目前娑可安湖周边已经确认了超过一千名感染者。
恐怕光是紫湛庄周围就聚集了超过五百个丧尸,那个摇滚音乐节每年都有数万人参加,因此新闻上说的数字很可疑。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政府头一次公开承认了这起类似生化危机的恐怖袭击事件。
官房长官又一本正经地说,为防止信息混乱,目前娑可安湖周边实施了通信管制,感染者的隔离也已完成,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白痴,那你们赶紧把这里的丧尸赶走啊。
造成灾难的杀人病毒目前正由感染症研究所和理化学研究所带领专家组进行解析。
“针对被困在封锁地区内的人士,自卫队将依次展开救援。请封锁地区内的人士寻找安全建筑物躲避,冷静等待救援,同时注意不可让感染者的血液等体液接触眼、口部位。一旦附着请迅速冲洗,并向警方或消防机关申报。”
高木已经出离愤怒,无可奈何了。
“等有什么用?救援队那些蠢货的速度还赶不上丧尸。”
“而且跟政府不同,丧尸还很积极呢。”连静原也吐露不满了。
接着,镜头打向研究机关高层人士,他们开始说明目前对病毒的见解,中间冒出很多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但最让我关心的是这个:
“病毒经皮肤或黏膜传染后,通常要三到五小时才会出现脑功能被破坏导致的错乱状态。”
“脑功能被破坏。看来重元同学的推论很正确呢。”
被比留子同学夸奖,丧尸专家咧嘴笑了起来,看来很是受用。
“那也只是直觉而已。”
发布会持续了一小时左右,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当地蚊虫吸了感染者的血会被毒死,因此无须担心媒介传染。
画面切换到各电视台的主持人和记者,就在这时,管野站了起来:
“总之,现在我们知道可能得到救援,不如到屋顶上画个SOS,以期救援队尽早发现吧。有人愿意来帮忙吗?”
“我跟你去。有涂料吗?”
“仓库里应该剩了一些油漆。”
重元似乎打算继续追踪新闻。
于是,我与管野两人来到了不断洒落烟雨的铅灰色天空下。
十
“这样总算能结束了。”
管野弓着腰,在尽量拭去水汽的水泥地面上涂抹油漆,中途叹息一声,“我负责管理这座山庄,却让将近半数人死去了。现在至少要让剩下的人全都获救才行。”
“这不是管野先生的错,毕竟连政府都应付不了这个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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