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206号房,眼前有两件事必须完成。一是打电话叫醒剑崎学姐和高木学姐,哪怕只叫醒其中一位也好。二是回到自己的307号房,同时不让任何人看见。
“我先给剑崎学姐打了电话,随后将带血的浴衣扔出窗外处理掉,再从房间里窥视休息室的情况,看是否有人出来营救剑崎学姐她们两人。剑崎学姐给管野先生打的两三分钟电话应该就在那个时候吧。由于迟迟看不到动静,我实在忍不住,又给高木学姐打了电话。而在我打电话时,管野先生走进了休息室,我只好继续等待,伺机回到自己房间。
“后来就跟剑崎学姐的推理一样。管野先生大喊着跑上三楼后,我从206号房探头出来,没想到竟看到了叶村同学的脸。”
就这样,静原结束了howdunit的自白。
然而——还有尚未解开的谜题。
比留子同学右手掩面,指甲陷入面部肌肤,仿佛想用疼痛来缓解苦恼。随后,她挤出一句话来:
“还有一点,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是什么?假设我能回答。”
“杀害立浪前辈时,你为何要坚持使用电梯诡计?如果只是让丧尸咬死他,应该还有很多更简单的办法。装卸合计超过两百公斤的重物,还要擦拭上面的血迹,你为何要不惜如此劳力,坚持使用那个诡计呢?”
那是比留子同学一直挂在嘴边的whydunit问题。
只见静原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哦,那很简单。因为要取回被丧尸咬死的尸体,我只能那样做。”
“取回尸体?”比留子同学带着怯意重复了一遍。
确实,使用“比留子法”只能让立浪的尸体留在丧尸群中。可是这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刚才我说自己把丧尸当成了复仇的天启,对吧。为什么呢?因为丧尸可以杀死两次。一次是作为人类的死亡,另一次是作为丧尸的死亡。唯独对沙知姐姐最直接的仇人立浪,我不杀死两次不能善罢甘休。因为立浪他——害死了沙知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两条人命啊。”
“远藤学姐她……怀孕了?……”高木惊愕地喃喃道。
“没错。沙知姐姐当然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了,可是立浪却给她寄来了装有堕胎费用的信封。收到信封两天后,沙知姐姐就自杀了。”
竟有这种事。她为了让被自己杀死的立浪复活为丧尸,然后再次杀死他,竟使用了如此复杂的诡计。这就是比留子同学一直在追寻的whydunit。
重元之前说的话一点不假。
人们在丧尸身上投射了自身的傲慢和心像。
丧尸对重元来说,是乐趣无穷的谜团;对我来说,是让人体会自身渺小的灾害;对比留子同学来说,是她的特异体质所招来的最大威胁;对立浪来说,是感染无解的爱之病毒,并因此茫然乱舞的愚者;而对静原来说,则是将同一个人杀死两次,前所未有的复仇工具。
静原似乎回忆起了行凶的感觉,目光落到自己的双手上。她的姿态宛如圣母怀抱圣子。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载着立浪的电梯下到一楼,很快我就听到电梯井里传来他模糊的惨叫声。我把耳朵贴在地板与电梯的缝隙上,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小声音。他双手双脚被束缚,别说抵抗,连逃跑都无能为力,只能在一群疯狂撕咬的丧尸中间蠕动、挣扎,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疯狂,发出小女孩般高亢的尖叫。那仿佛是天堂的旋律,把我几个月来熊熊燃烧的胸中憎恶,彻底洗清了。
“你们明白吗?我早已不是正常人。电梯回来后,我收回立浪尸体,一边处理铜像,一边等待他变成丧尸。行凶一直持续到清晨并非计划出现问题,而是我一直在等他变成丧尸。他的发作时间比进藤要早,大约四小时就动了起来。早已等在旁边的我,抄起锤矛一下一下砸向他的头部。那种感觉有点像砸西瓜,还蛮有夏日风情。”
她微笑的唇间闪过鲜红的舌头,脱下优雅的面具后,她美得令人毛骨悚然,充满了魅力。
“话说回来,能解决掉已经化作丧尸的出目,我感觉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因为无法对他下手一直是我心中的疙瘩。
“——这真是漫长的三天。为了在有限的环境中完成理想杀人,我不得不动用了这么多小把戏。不过,我的所有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就——”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力咬住嘴唇。
我明白,我没资格对静原说什么。
既然默认了她的罪行,我与她便是共犯。
想必静原唯独不愿听到我对她说这些。
我很明白。尽管明白,也毫无办法。
静原啊,我理解你心中的憎恨。
自己向往的人被他们恣意玩弄后抛弃,最后竟怀着孩子死去了。
你一定无法原谅吧。只能把他们杀掉吧。
我若站在你的立场上,想必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做了你最不能接受的事。就算其他事情可以原谅,唯独这个不行啊。
所以你现在一定没有悔恨。
可是啊,静原。
你不是看见了吗?独自藏匿化作丧尸的恋人,拼尽全力坚持到最后,最终以亲吻结束一生的进藤。
他虽然是个胆小自私、最不受女性欢迎的浑蛋,可为了最重要的人,他能拼上性命。
立浪也是。你可能不想知道,那家伙经历过我们难以想象的苦难,因为沉重的心理阴影而无法相信爱情。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爱情的真义,向女性伸出贪婪的手。他也有值得同情之处啊。
说不定他们只是暴露了自己作为人类最丑陋的部分。除却那一部分,他们可能都不是坏人。可你我不都死死咬住某些人最丑陋的部分,叫嚣着他们不是人,不可原谅吗?
我已经想不明白了,所以我不想再了解出目和七宫的为人,我只想把他们当成无可救药的人渣。
若非如此,我便不知该憎恨什么。
就在那时,东侧楼梯路障的警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五
我们都知道那个声音意味着什么,好几个人都尖叫起来。
“路障被冲破了!”
“要上来了!”
然而丧尸爬楼梯的动作迟缓,我们应该还有时间避难。我抄起了手边的长枪。
大家匆忙将仓库的东西搬到天台,我与管野则镇守在东侧楼梯顶端。现在必须尽量争取时间。丧尸们从楼下缓缓拥了上来。
“来……来了!……”
“没必要击毙,只须推下楼即可。”我对管野说。
我咽了口唾沫,端起武器。
然而,此时又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反方向也传来了木片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女性的惨叫。仓库另一侧——冲破南区大门的丧尸拥了进来。
“糟糕!”
那边离仓库更近,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困住。
我慌忙折返,对已经把手伸向仓库大门的丧尸刺了一枪。
然而那是一个失败之举。枪尖瞬间贯穿丧尸咽喉,却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了。被刺穿的丧尸不依不饶地伸手向前。
“呜哇啊啊啊啊!”
我为了不被咬到,猛地抬起长枪,趁丧尸被迫抬头时一脚将其踢开,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可是后面还有大量丧尸渐渐逼近。
我们连滚带爬地逃进仓库,正要关门,却被伸进来的丧尸手臂卡住了。紧接着又有第二只手、第三只手伸进来,关门已经不可能了。
“上天台!快!快!”管野大叫道。
丢下剩余的物资,所有女生以及重元先后冲上天台,我们顶不住一个个伸进来的手臂压力,终于把门放开了。
“你先走!”
在管野催促下,我爬上楼梯来到天台,雨点瞬间落到了脸上。管野跟在我后面跑了上来,就在所有人即将逃脱完毕的瞬间——
“哇!”
殿后的管野突然惨叫一声,原来他的右脚被丧尸抓住了。
我感到背后一凉,被咬到就完了。
那个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向丧尸,一把短剑直刺面门。
“美冬!”
是静原。她的反击使丧尸松开手,管野慌忙从楼梯爬了上来,可是这回她却成了丧尸的目标。她拼命挥舞着短剑,却敌不过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尖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滚开!滚开!”
高木从上方疯狂刺出长枪,好不容易把静原拉了上来。全员总算集齐。
我慌忙伸手推门。接下来只要将追过来的丧尸打下楼梯,把门关上即可。
话虽如此,可是——
“——啊。”
我看到逼近眼前的丧尸,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明智——学长——”
几乎与我耳鬓厮磨的男性丧尸。
尽管浑身血污、遍体鳞伤,我还是不可能认错。
我的福尔摩斯,一直引导我的恩人,我没能拯救的人。
我曾目睹许多死亡。
我对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突如其来的别离早有耐性。
然而,我还是无法亲手将他推下去。
我怎能用“华生”的手,将归来的“福尔摩斯”重新推下悬崖?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
目光相遇。丢失了无框眼镜的赤色瞳孔里,倒映不出我的模样。
明智学长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大张的嘴贴向脖颈——
冲击。
一柄长枪直刺他的眼睛,穿透天灵。
我回过头,是比留子同学。
“——不给你。”
她的语气坚定,“他是我的华生。”
松开手,长枪与明智学长的身体一同坠落。
如同被切断蛛丝的犍陀多,他裹挟着丧尸堕入地狱——门关上了。
“啊,美冬,美冬——”
高木哭喊着她的名字。静原蜷缩在她怀里,肩上清晰可见惨烈的啃噬痕迹。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都是因循果报。”
静原站起来,缓缓将高木推开,“学姐,请不要伤心。我从吃人的人变成了被吃的人,这是最后的天启。”
静原拿起高木的长枪,退到天台边缘。
“美冬。”
“学姐,还有各位,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怕死,这样下去只会拖延我回到沙知姐姐身边的时间,所以,我决定自我了断。”
说完,静原毫不犹豫地把枪尖深深刺入眼窝。
小小的身体向后倾斜,坠落下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高木的呐喊。
转瞬之间,地面传来一声闷响,又重归静寂。
雨停了,四小时后,救援直升机出现在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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