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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疑惑


“……”


“那再见啦!下次再叫我出来的时候,可要找个有趣点的事情哦。”


6


开着爱车RX7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畑中数次被强烈的困意侵袭,每当困意袭来,他就慌忙甩甩头,重新握紧方向盘。


(太累了。)


他打开车窗想吹吹风,但飘进来的却是前面长途卡车排出的废气,便又关上了车窗。


“千万不要疲劳驾驶。”


他提醒着自己,将车内音响的声音调大。


今年夏天,他工作的地方——车站后面的一家小型汽车维修公司——一位年轻同事就因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听说是在休息日去海边游完泳回家的路上,连刹车都没来得及踩,就撞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开车的同事奇迹般地捡回一条命,坐在副驾驶和后座上的两个朋友却当场死亡。


(撞上卡车……)


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他不由得放慢车速,与前方的卡车拉开一定的距离,卡车的尾灯在黑暗中扩散。与遥远的那一天的夕阳之色重叠在一起……


(暗红色的天空……)


心不在焉地回想着那天——十五年前的那天发生的事情,畑中不痛快地咂咂嘴。


事到如今,他本不愿忆起那桩不吉利的事。明明早已将它抛诸脑后,却因为津久见死得有些蹊跷,而又去翻旧账……


十五年前——


一之濑史雄、榎田胜巳、津久见伸一,还有畑中志郎。他们四人当时不过八九岁,上小学三年级,又都是同班同学,放学后和休息日经常在一起玩。当时经常在学校和公园这几个地方玩耍,偶尔也会跑到名叫“地藏丘”的小山丘的空地上去玩。


那天,那家伙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家伙——就是“阿典”。


(阿典吗?)


刚才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之濑和榎田一个个都表情僵硬,脸色苍白……真是的,那两人干吗那么战战兢兢的啊。话虽如此,其实十五年前的那段记忆被烙上某种恐怖色彩,也一直盘踞在他心底。


那天,那个时候,那个瞬间——


(……笑啦!)


那家伙在畑中身后几米处停下,露出扭曲恶心的笑容,然后微微抬起右手,踏出左脚,失去平衡的身体向斜前方倾斜,眼看就要摔倒。


(地藏菩萨,笑啦……)


那家伙拼命地保持平衡,绽开笑容。然后,那里……


“啊,想起来了。”


畑中嘟囔着,再次下意识地放慢车速。


“是卡车!”


没错,是卡车。那辆车,也是卡车。那辆脏兮兮的小型卡车停在坡道中央,那辆车……


不知自那之后“阿典”怎么样了。也许死了,也许只是受了点伤。可是,怎么可能会在十五年后的今天……


“不会吧!”


手臂上不禁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畑中一边咂嘴,一边将音响的声音调得更大。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后,前方的卡车没了踪影,畑中脑海中的黑影却始终挥之不去。


开到自家门前时,已是凌晨三点四十分了。这栋钢筋结构的旧公寓位于城西,建在博心会医院旁边,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将近四年。畑中的父母在他上初一的时候离了婚。其实在父母离婚之前,因为父亲事业不顺,他们全家已从阿瓦多町的豪宅搬到了郊外狭小的出租屋,这似乎也是父母经常争吵的原因。离婚后,母亲离开了这座城市,把唯一的儿子丢给了丈夫。


自那之后过了三年,父亲再婚了。父亲事先根本没和他商量,就突然带回一个陌生女人,并对他说“这是你的新妈妈”。父亲再婚后,他一心只盼着能早点离开这个家。高中没上多久就退了学,其中大半原因其实是想借此反抗父亲和那个女人。


放弃学业之后,他也没有去工作,一直游手好闲。有段时期曾走上歪路,堕落到堪比暴走族和小混混的地步。他成天惹是生非,给父亲添了很多麻烦。在被警察抓走过几次之后,二十岁那年他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后,他一直不停地打零工,后来经由亲戚中唯一关心他的伯父介绍,就职于现在的公司。就职之后他一直踏踏实实地工作,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虽然没有和今晚见过面的那两人说,但其实畑中现在交了个女友,并打算近期结婚。女友在畑中公司旁边的外卖店工作,比畑中小一岁,他们交往已有一年多了。想到以后能够和女友一直在一起,总是加班的工作也不觉得苦了。完全不同于为讥讽父母而游手好闲的那段时光,现在,他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充实感。


今天下午他约了女友。最近两人都很忙,好久都没有悠闲地约会了。如果天气好的话,他打算去稍远一点的地方,去乌裂野附近兜兜风。


当年父亲还驰骋商界,父母的关系也没恶化之时,他们家在乌裂野的森林里有一栋别墅。虽然那里除了一片小小的湖泊外也没有什么,但或许是小时候常常被带到那里去玩的缘故,那块土地上的风景作为难以忘怀的另一个“故乡”,一直保留在畑中的心中。总有一天,他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在那片湖的湖畔买一栋别墅——这个心底的梦想他从未跟别人提起。


他把车子开进公寓附近的月租停车场,从后备厢里拿出汽车防护罩套在车身上。虽然把防护罩固定在车身的各个部位很麻烦,但他还是每次都这么做。因为如果真有人使坏将车身划伤,那他就后悔莫及了。今年年初他刚刚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来RX7,其重要性仅次于女友。


他仔细地盖好防护罩,拍打着手掌上的灰尘起身——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停在旁边的丰田吉普车的阴影里冒出来,畑中吓得胆战心惊。


(这家伙怎么回事?)


身穿一件灰色雨衣,头戴一顶黑色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而且还低着头,无法辨认出相貌。


畑中虽觉可疑,但谁也没规定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间段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这人是要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呢。畑中决定无视他,打算离开……


“等一下。”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


“啊?”畑中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对方缓缓地靠近他,将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左手抽出:“这个!”对方伸出手,手上戴着黑色的薄手套。


“你是什么人?”


畑中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对方将紧握的拳头伸到畑中的胸前。


“这个!”对方操着含混不清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有意掩饰嗓音。


莫名其妙!搞不好是从博心会精神病房跑出来的病人。虽然有一瞬间畑中心中冒出这种怀疑,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将右手抬起。


黑色的拳头张开,一个冰凉的小东西落在手掌上:“这个给你。”


这句话和这个东西——银色的硬币,畑中花了数秒才想通它们之间的联系。


(……给你!)


(这个给你!)


(……一起玩吧,好吗?)


“难道……”


强烈的战栗贯穿全身。


(不会吧?)


畑中抬眼向上望去,几乎与此同时,第一波攻击袭向畑中。


“让我玩吧!”


伴随着模糊而含混的声音,对方从怀中抽出凶器,迅速劈下。别说抵抗了,畑中连闪身避开的机会都没有。凶器命中他的额头,随着一声闷响,皮肉绽开,骨头碎裂。


“喂,让我玩吧!”


畑中低声呻吟,双膝跪地。


(这……)


他双手碰触额头,刚才那一击不是幻象。


(这种事……)


剧烈的痛楚,流出的鲜血,微温的触感,都是那么真实。


“喂,笑啊。”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畑中仰望着,对方的脸隐藏在帽子下方,白色大口罩覆盖了口鼻。微暗之中,俯视着自己的双眼中闪现出冰冷的光芒,昭示着此人不同寻常的意志。


(这家伙疯了。)


“慢,慢着。”畑中喘息道,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等等,你到底是……”


“笑啊!”


(喂,笑啊!)


耳边传来空气被割裂的声音。畑中心中呐喊着“快躲开”,然而身体却无法自如地行动。第二波攻击从头顶袭来。


(笑啊!)


(不笑可不行!)


畑中像被弹开般向后倒去,呈“大”字形横躺在柏油路面上,他想抬起手臂护住头部,却只能做到颤抖指尖的程度。


耳边响起“咚”的一声脚步声,畑中微微睁开眼,站在身旁的人影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眼前。


(难道,我……)


连痛得打滚的力气都没有,有如微弱电流穿过般的麻痹感,渐渐扩散至全身。


(我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了吗?)


(死在这里吗?)


(死得这么乏味……)


下午还要和女友约会呢,久违的约会,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去乌裂野——去那片令人怀念的森林里兜风。明明都计划好了的,究竟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笑啊!”


凶手再次重复着这句话,第三次举起凶器对准瘫倒在地的他,毫不留情地向他的脸部攻去。鼻子破烂,门牙也断了几颗。


“笑啊。”凶手说完,又补上一击,“你们都是坏人。”


血沫在黑暗之中飞溅,落在周围的地面上,落在凶手的雨衣上,落在刚才畑中亲手盖好的防护罩上,血渍点点。


“你们……”


他已然丧失说话和睁眼的力气,十五年前那天黄昏的风景在他的脑海里扩散开来。


(地藏菩萨,笑啦!)


小孩子的声音,一动不动的四人,扭曲的笑容,大大的黑影渐渐逼近……


(……笑啦!)


(……危险!)


(危险啊!)


畑中拼命地想要抹掉那可怕的一幕,以儿时在乌裂野湖畔玩耍的身影取而代之,最后他的意识沉入死亡的黑暗之中。


“这个给你!”他伸出手,手里握着一枚银币,“让我一起玩吧。”


他们惊讶得面面相觑,因为那不是他们平常司空见惯的硬币。“这是什么啊?这个硬币真奇怪。”


其中一人从他手掌中拿过银币,表示不解。


顿了一小会儿,他答道:“这是过去的钱币。”


“是吗——”


“是真的。”


另一人盯着伙伴的手指出:“你们看,上面还写着五十钱呢。”


“哦,真的呢。”


“这东西很值钱的。”


“好棒。”


“也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得意地挺起单薄的胸膛:“让我一起玩吧,好吗?这个给你。”就这样,他和他们之间建立起单纯的“交易”关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