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子,儿子有这么了不起吗?我们家还停留在什么时代?还停留在这个家最昌盛的时代吗?我要去找工作,努力工作,不会输给男人,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如果有麻烦的婆婆和家庭,我情愿一辈子不结婚。”
“你只想到你自己。如果是儿子,在规划自己的人生时,就会考虑到现在的家庭和未来的家庭,你只想到自己的事。男人和女人在这种地方就是不一样。你是这种人,为什么还要特地花钱让你去遥远的学校读书?”
“儿女存在的目的只是照顾父母吗?女人除了生孩子以外,就没有其他价值吗?既然这样,你应该多生几个孩子,搞不好也可以生出儿子,也许就不需要这么抬不起头了。”
“我也想啊!但是你出生的时候不安分,对我的子宫造成了伤害,我无法继续生育了。为了这件事,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难听的话……但是,比起奶奶的话,你说的这些话更加残酷。”
“为什么非要把孩子绑在家里?”
“因为你是田山家的孩子啊……”
原来我的存在,只会对母亲造成伤害,我越是表达自我主张,母亲只会越难过。既然这样,我就尽可能听他们的话,为父母做一些如果我是儿子就理所当然愿意接受的事。
我就读了可以从家里通学的女子大学,也在可以住在家里的范围内找工作。身为继承人,在乡下也能获得稳定收入的职业就是当老师。于是,我修了教职课程。
大学四年级时,我回母校白纲岛南高中实习了两个星期。
我们这一批总共有三男四女七个实习生,去东京和大阪读大学的人都在教师办公室谈论着如何怀念这座岛屿,但对我来说,实习地点比我读的大学离家更近。我觉得加入他们的谈话很无聊,所以就在不远处旁观,刚好和站在墙边的男生四目相接。
我记得他叫平川,看起来和以前一样,还是一副小老头子的样子,但也可以说是没什么改变。我心里这么想着,向他微微欠着身,他也举起一只手向我打招呼。
“啊?麦当劳?不是都叫小麦吗?那甜甜圈先生呢?”
在教育实习生专用的会议室内,大家讨论着这些事。岛上没有麦当劳,也没有甜甜圈先生,那些打工、联谊的话题都和我无缘。
虽然大学位于可以从家里通学的地方,但路上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末班车的时间也很早,我根本没时间去打工或参加联谊。即使有在大学新认识的朋友邀约,只要拒绝三次,之后就不会再约我了。
看到曾经是乡巴佬的女孩越来越漂亮,穿着合身的套装,几乎认不出谁是谁,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听到他们刻意地说东京话或关西话,我忍不住跑去图书室避难,发现平川也在图书室。
“是不是太吵了,根本没办法制作教案?”
“也不是说太吵,只是跟不上他们的话题,觉得不管是小麦还是麦当劳,根本都不重要……啊,你也是在东京读大学,真羡慕啊。”
在最初的自我介绍中,我知道平川读的是东京的大学,学生听到他的那所大学名字,忍不住惊叫起来。
“因为学校和住宿的地方都在郊区,所以和这里差不多。”
我无法反驳他:“不可能吧。”
因为我们都是教语文的,所以不时讨论课堂发表会在哪个年级的哪一班举行,哪份资料集很有用之类实务性的问题。有一次我提到很想去书店,但走路有点远,他就说刚好顺路,可以在放学后载我去。
我每天搭公交车去实习,平川则是开车。
那天之后,平川每天都会送我回家。公交车在学生放学时间每小时有三班,其他时间每小时只有两班。
他第三次送我回家时邀我一起吃晚餐,我说我妈会准备晚餐,所以拒绝了他。他又问:“那明天呢?”我默默地对他摇头。
我从来没有和男生交往过,也没有机会认识男生,但和平川在一起,我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也根本没把他视为恋爱的对象。
没想到……
“妈妈,还要排多久?”
奈波玩游戏玩腻了,拉着我的衣服,不耐烦地问。丈夫正认真地储存游戏记录。
“再等一下。”
我看着手表,用开朗的语气回答,但还要等四十分钟。对小孩子来说,排队两个小时可能太久了。
“妹妹你好,要不要和我玩猜拳?”一个牛仔打扮的男生走了过来,蹲在奈波面前,“如果你赢了,我会送你梦幻卡通人物的贴纸。”
“贴纸吗?我要玩,我要玩!”奈波兴奋地回答。
原来工作人员会陪等得不耐烦的孩子玩。梦幻乐园果然厉害。
“好,那就来比赛。不过,可不可以先问你叫什么名字?”
“平川奈波!”
奈波很有精神地回答。
虽然我放弃了自我主张,努力平静地过日子,不激怒祖母,但在教育实习的第四天晚上,我回家时,母亲把我叫去了房间。
“你是怎么回家的?”
“我同学开车送我回家。”
“同学?你别说谎了,对面的越野太太说,有一个看起来很苍老的男人开车送你回家。你该不会爱上有妇之夫了吧?”
邻居太太告密,误会越传越大。我怎么没想到让男生送回家,早晚会发生这种事?
“虽然他长得很苍老,但的确是我同学,也没有结过婚。”
“好吧。那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读哪一所大学?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该不会是长子或是独生子吧?”
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我整天忍耐忍耐再忍耐,难道他们还不满吗?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误会我。
“你有病吗?他只是我同学,我们根本没交往。他只是送我回家,就要谈婚论嫁吗?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所以大家都想离开这里。乡下老太婆搞不清楚状况,只会整天看电视,自以为很了解状况地说什么城市没有人情味,什么人情味啊,简直笑死人了!”
“怎么可以说我有病!即使是毫无根据的谣言,万一传入奶奶的耳朵里怎么办?既然你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就该想到别人会传这些谣言。”
到头来,还是我的错。
我决定第二天不再让平川送我。即使要等两个小时,我也要搭公交车回家。但是,想要当美术老师的实习生提议,月底即将举办校庆,教育实习生也来制作作品参加展示,于是,大家留下来制作学校的模型。在制作模型时,我错过了末班车的时间。
我并没有忘记。当我提出要回家,否则赶不上九点的末班车时,大家理所当然地说,让平川送我就好。大家早就知道他每天送我回家,平川也一脸纳闷地看着我,好像在问:“为什么今天不让我送你?”
最后大家觉得教育实习还有一个星期,最好赶快完成,所以就在九点半结束,由平川送我回家。
“啊,不要特地送到家门口,我就在这里下车。”
我在离家一百米的地方对平川说,他回答:“反正都一样啦。”我家位于通往山麓的一条狭窄的私人道路旁,私人道路的尽头是民房,所以无法通行。一旦车子开进这条小巷,想要离开时,都必须把车子开到底,在民房前的一小块空地回转。
虽然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但我几乎都是骑自行车,所以之前完全没有察觉这件事。想到他每天都这么麻烦,忍不住心生歉意,连连向他道歉,在家门口下了车。
目送平川的车子驶入巷底后,我打开我家那栋老旧日式房子的大门,往内走了三步……然后又回到小巷子。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平川的车子回转后驶了过来。我轻轻举起了手。
平川停下车,打开了车窗。
“怎么了?忘了拿东西?”
“不,不是。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如果你没问题,我当然可以啊。”
于是,我坐进副驾驶座,隔着车窗四处张望,确认四下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心冒出的汗擦在裙摆上。
玩了“西部探险”和“西部嘉年华会”这两个游乐设施后,我们走进餐厅吃午餐。已经下午三点了,所以并没有太多人排队,而且这里供应比萨和三明治,所以翻桌的速度也很快,在奈波抗议“我肚子饿”之前,我们就已经坐了下来,开始吃午餐了。
梦幻乐园禁止带外食,因为在梦幻乐园不可以吃便利商店的饭团,或是自己在家做的便当。在梦幻乐园,就要吃梦幻乐园的东西。
综合比萨、热狗、炸鸡块和火腿蛋三明治这些食物虽然很常见,但装在模仿梦幻鼠脸孔的塑胶容器中,立刻有了梦幻乐园的感觉。
“这样就要三千日元?”
丈夫的发言简直是在泼梦幻乐园的冷水。
“但这个容器可以折起来,以后学校开运动会时,刚好可以用来装饭团。”
“哇啊,运动会的便当可以装在这里吗?太好了。”奈波吃着三明治,兴奋地说。
听到她这句话,我立刻露出笑容,觉得三千日元太物超所值了。这应该就是梦幻乐园的魔法。
虽然餐厅附上了塑胶刀叉,但我直接用手拿起比萨吃了起来,味道很不错。
我每天都用心做三餐,偶尔吃这种食物也不坏。
虽然我坐上了平川的车,打算一起去吃饭,但除了酒馆和居酒屋以外,岛上的餐厅全都打烊了,平川把车子开上交流道。
我们经过白纲岛大桥,前往日本本岛。
虽然过了大桥,但平川和我都不知道附近有什么餐厅,最后走进国道旁的一家芳邻餐厅。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芳邻餐厅,我忍不住东张西望,终于知道原来大家生日的时候去的餐厅是这样的地方。但可能因为时间已晚,餐厅内并没有携带家眷的客人,只剩下几对情侣。
看了菜单,也不知道该怎么点菜,结果点了和平川相同的汉堡套餐,服务生送来空盘子和空杯子。原来这里有自助沙拉吧和饮料吧。原来要自己去装?我拿起盘子,战战兢兢地跟在平川身后去拿沙拉,却在不知不觉中,好像他女朋友一样质问他:“怎么可以不吃西红柿?”
吃饭时,我不停地问他东京的事。
“走在街上会经常遇到明星吗?”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明星。”
“你去看过电视节目的录像吗?”
“没有。”
“为什么?既然去了东京,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我没兴趣。”
“是吗?”
我们的谈话很不投机,但我发现平川竟然爱吃甜食,各点了两款不同种类的甜点,我们很开心地一起享用。
吃完饭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坐在停在停车场的车上,平川发动了引擎说:“回家吧。”
“我还不想回家。”
不知道是否我说得太小声,被引擎声淹没了,平川没有回答。
“我不想回家!”
我大声叫了起来。平川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他沿着来路折返,看到了交流道的牌子,但他没有继续往前开,而是驶入了岔路,把车子停在闪着橘色灯光的旅馆停车场。
熄了引擎后,平川没有下车。我也坐在那里不说话。这份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是我误会了吗?”平川看着前方问。
“你没有误会。”
“但是太突然了,很奇怪。即使你有什么烦恼,心情不好,也不需要去这种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听众。”
“不是这样的。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既不漂亮,也很土。如果你不愿意,干脆直接告诉我。”
我故意用这些伤人的话把自己逼入绝境,忍不住懊恼地哭了起来,却觉得好像是平川对我说了这些话。我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握拳,不停地哭泣着,没有擦脸上的泪水。
“我说了,不是这样。”
平川有点畏缩地把手放在我的右肩。
“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东京梦幻乐园吧。”
“啊?”
他突然提到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我抬起了头。
“高一的时候,学校改变了校外教学的地点,你好像很遗憾。田山同学……不,小梦,你当时不是送了我书签吗?我那时候很开心,很希望上大学后,可以和你一起去。但你也知道,我长这样,而且听说你是大家闺秀,只好放弃……现在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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