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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宋代雕版印刷的兴盛和辽金西夏的印刷业

此外,还有临安尹家,建阳麻沙镇刘家,原居开封后迁临安的荣六郎家以及山西、江淮、湖广、四川等地的许多书坊,都刻了门类众多的书籍。坊刻本追求名目新颖,内容适合社会需要,刻印及时,因而行销广泛,对活跃宋代文化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图7 宋代蜀刻本《孟东野文集》

上述三种刻本,比较起来,官刻本在雕刻用料方面,不惜工本,印得美观大方。家刻本在校勘方面仔细认真。坊刻本为了多赚钱,力求节约工料,版排得行紧字密。宋代三种刻本流传到现在的已经很少了,所以藏书家都十分珍视。

从上面可以看到,宋代刻书业是相当发达的。

宋代的刻书中心,主要有都城开封和临安,福建的福州、建宁、建阳,四川的成都、眉山。

开封,是北宋的政治、商业和文化中心。城内除国子监和其他院、部大量刻书外,还有很多书铺,印卖书籍。相国寺东门大街一带,就是书坊的集中地,有的门前高挂“兑(悦)客书坊”的红边白布市招,有的还写上“发兑古今书籍”字样。逢到相国寺庙会,顾客熙熙攘攘,各种商贩喧嚷叫卖,车马行人来往不绝,热闹非凡。书商们也想尽办法推销书籍,有的用变相赌博兜售书籍;有的许诺只要“读得成句,便以一部相赠”,以此招揽顾客。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沿河许多店铺间就有一家书铺,店主正在和顾客交谈。南宋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在公元1132年著的《金石录后序》中记载,他的丈夫赵明诚(金石考据学家)早年在太学读书时,每逢假日就到相国寺买书,可见相国寺一带一直是印卖书籍的集中地。这些都反映了开封印刷业的兴旺。但是1127年开封被金兵攻陷后,有不少书籍印版被当作战利品运往金的中都(今北京);有些书铺相继南迁临安,书版也被运走,刻书业逐渐衰落。

公元1138年,南宋建都临安后,临安成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北宋起,杭州就享有“地有山湖美,东南第一州”的声誉。这里商业繁荣,手工业发达,刻书业兴盛。刻印工人不仅人数多,而且技术精湛,因此宋政府出版的许多书籍,都要送到杭州制版,很多监本书都是在杭州刻成的,甚至当时的高丽国也委托商人在杭州代刻佛经版。临安城内有书铺20多家,有的还开设分号。他们或刻印佛经、文选、史书,或刻印诗话、唱本、小说异闻,或刻印有关娱乐游戏、占卜、赌博的书。当时还出版了一种类似今天交通游览图的《朝京里程图》,在入杭要道的白塔桥边出卖,士大夫往临安时,途经此处都买来查看,因为上面“长亭短驿甚分明”。此外下棋的棋盘,玩的纸牌,都有印刷品,总之,所刻内容十分广泛,而且杭州版本刻印精良,当时居全国印刷业之首。

现藏于北京图书馆善本库中的《忘忧清乐集》就是杭州刻本,这是南宋御书院棋待诏李逸民编辑的围棋书,因宋徽宗御制诗句“忘忧清乐在枰棋”而得名。该书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围棋专著,他把有关围棋的前人撰述以及历代流传下来的著名棋局、弈谱一一收集起来,加以编次,形成了一部有实战对局、有理论指导的系统著作。该书字体隽美,刀法娴熟,墨色清纯,行格疏朗,古朴大方,充分展现出宋代杭州刻本的风貌。

福建的福州,在北宋时期刻书业盛极一时。这里人力物力丰盛,教育事业发达,各乡里都有“书社”(学校),学生多者数百人,少者几十人,有的已四五十岁了还去上学,当时的情景是“学校未尝虚里巷,城里人家半读书”,这就促进了该地区刻书业的发展。这里的百姓过去在闽国和吴越国的统治下特别崇信佛教,为了宣扬佛法,善男信女们就千方百计地募捐刻印佛经,从公元1080年到1103年,历时23年,终于由福州东禅寺募款刻印成了《福州东禅寺大藏经》(简称《福藏》),共6000多卷,580函。这部藏经是我国民间募刻的第一部大藏经,因刻成于宋徽宗崇宁二年(公元1103年)和“为了祝今上皇帝圣寿无穷,国泰民安”,故又名《崇宁万寿大藏》(简称《崇宁藏》),今天故宫、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都存有零散卷本。在《福藏》刻成之后不到10年,福州城内的开元寺又发起募捐,在信徒的资助下,于1112年也开始雕刻大藏经,到1151年才完成,历时近40年。共6132卷,595函,世称《毗卢大藏经》,或称《毗卢藏》。

宋徽宗时,又大力推行道教,多方搜访道教遗书,下令道士刘元道校定大藏,于政和六至七年(公元1116—1117年),在福州闽县万寿观,由知州黄裳招工雕版印行,共5481卷,540函,因刻于政和年间的万寿观,故名《政和万寿道藏》,这是我国第一部道教经典总集。后来元灭宋时,把道教经书完全焚毁,所以现已失传了。

上述两部佛经,一部道经,雕版共约30万块,多成于北宋福州,可见福州刻书业的兴盛。只是到了南宋已大大衰落,代之而起的是福建的建阳和建安。

福建北部的建阳县与建宁府的建安县(今建瓯),周围多山,出产大量竹木,刻版原料丰富;加上造纸工业发达,纸张供应充足;还有自唐末五代以来,这里远离战区,环境比较安定;南宋定都临安后,福建又成了小后方,经济得到了一定发展,因此刻书业盛行。民间开设的书坊特别多,见于记载的有37家,称得上全国之冠。福建出版的书,称作“建本”或“闽本”,而这里是建本出版的中心。据记载:建宁府出版的书籍行销四方,建阳出版的书籍“无远不至”。建阳的麻沙、崇化,书坊林立,号称“图书之府”。离麻沙镇20里左右,还有一个“书林”,又名书坊街,也是刻书的集中地。不过麻沙镇出版的书,大多粗制滥造,任意删节,校对马虎,错字较多;而且纸张脆薄,颜色黄黑,内容和形式都不好,因此麻沙本被时人视为劣本。北宋元符(公元1098—1100年)初年,有位名叫姚祐的老师,出错了考试题目,学生质问说:先生是否看了麻沙本,若是监本则没有错。后来这位老师一查,发现果然错了,于是十分惭愧地“升堂自罚”,这件事反映出麻沙本在人们心目中是何等的低劣。正因为如此,南宋咸淳二年(公元1266年),福建转运司就发出禁止麻沙书坊滥行翻刻的榜文。但是麻沙本字体生动,出书多而快,成本低廉,价格便宜,很适合广大群众的需要,而且其中也不乏刻印俱佳的印本。1975年苏州市图书馆发现的《王状元集百家注编年杜陵诗史》就是一部刻印精美的麻沙坊刻本,该书大约出版于南宋孝宗(公元1163—1189年)以后,迄今已历数百年,尚保存完好,是研究杜诗的一种较早版本。清朝就有人说过“大字麻沙本最善”的话,可见麻沙本也有善本,不能一概而论。由此可见,建阳、建宁的刻书业是非常发达的。这里除了刻印经史百家和唐宋名家诗文外,书坊主人还和当地文人合作,编辑刻印了一些适应科举考试需要的参考书,这类考试用书是“日辑月刊,时异而岁不同”;还编印了民间需要的医书、小说、酬世大全之类的书。总之,建本书,种类多,印量大,流传广,几乎遍及全国,有的还远销高丽和日本。但是在质量上赶不上杭州和成都的版本。

四川的成都和眉山也是刻书业的集中地。

成都在唐末已有书铺出卖各种印本书,五代时后蜀又大力提倡刻书,因此刻书业经久不衰。到了宋太祖开宝四年(公元971年),政府派人到成都雕刻《大藏经》版,到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才全部告成。共刻版13万块,收载佛经1076部。同年,经版被送至开封,宋太宗在开封成立了专门的印经机构——“印经院”,从日本人收藏的《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的卷尾上,盖有“太平兴国八年奉敕印”的墨记来看,这一年就出版了这部藏经,这大概是北宋官方第一次大规模正式印经活动。这部大藏经以卷轴装形式出版,共5048卷,分装成480帙。这次究竟印了多少部,目前尚无史料可知。不过,它是在宋王朝最高统治者亲自关注下,经过了12年的雕造,又做了充分的印经准备工作,其印刷数量当不会很少。在这次印经之后,宋政府可能为了节省国库财政开支,于宋神宗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把《大藏经》雕版,交给了寺院经管印行,国内各处庙宇都可以自备纸墨,向它借用经版自行印刷,从此印经无需再奏请皇上批准,而成为民间的一种化缘印经活动了。这部大藏经从983年雕成以后,到宋徽宗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其间经过多次修补增订,前后历时120多年,至少印刷发行不下于七次。在公元1071年以前的近90年间,是由宋政府直接控制内部印刷发行的,而在此后的近40年,则是由寺庙经管公开印刷发行。在长达125年期间,这部佛经作为皇朝盛典,其印数一定相当可观。因为这部佛经开始雕刻于开宝年,所以称《开宝藏》;还因为是在开封印刷的,故又称《开封藏》或《豫藏》;又因为是在成都刻的,故又称《蜀藏》。雕刻这样一部规模宏伟的佛教大丛书——《大藏经》,在我国还是第一次,恐怕也是世界历史上刻印最早的佛教总集,因而它成为国内外各种佛藏的祖版。这部书印成后,曾分送给朝鲜、日本、越南和国内少数民族及各大名寺,对这些国家和少数民族地区的印刷事业,毫无疑问是产生了积极影响的。这部佛经今天已无全本传世了,现在存于国内外的《开宝藏》经卷,只剩下10多卷残卷,其中《妙法莲华经》卷第七刻于开宝四年(公元971年),是迄今存世的《开宝藏》雕刻时间最早的经卷,其他都是在公元972—976年刻成的,如今分别收藏在山西省博物馆,山西高平县博物馆,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日本也收藏了两卷。[11]

到了南宋时期,四川刻书业逐渐向眉山发展,这里刻印有著称于世的“眉山七史”[12]和唐宋名家著作,如李白、李贺、孟郊、刘禹锡等人的诗集;苏洵、苏轼、苏辙父子和秦观等人的散文集及医书、地理志等。其中《新刊经进详注昌黎文》、《新刊增广百家详补注唐柳先生文》,二书纸墨精良,字画遒劲,被称为蜀本双璧。四川刻本通称“蜀本”,蜀本纸张洁白,校勘精细,可与杭州本媲美。

南宋有位目录版本学家叶梦得(公元1077—1148年)在他著的《石林燕语》一书中,对杭州、蜀、闽三地的刻书评价是:“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其话不无道理。

宋代刻书地点很多,除上述几个中心地区外,江西、江苏、安徽、湖北、广东等地也有质量很高的刻本书。连偏僻边远的海南岛也刻有医书。据记载北宋刻书地点仅30多处,而南宋已达200多处,刻书业几乎遍及南宋全境。

总之,宋朝刻书业最盛行,最普遍,不愧为我国雕版印刷史上的黄金时代。所刻之书,数量既多,质量又高,字体优美,纸墨精良,装订考究,校勘严谨不苟,版式疏朗悦目,在书写艺术、装帧形式和刻印技巧上都创造了时代风格,达到了前所未有、后世楷模的成熟境地。因此宋版书成为一种很珍贵的版本,为历代收藏家所珍爱。宋版书在当时可能有几万部,而今天收藏在国内外图书馆的已为数不多了,而且多是残本和复本。虽然如此,一部分古代作品还是靠宋代印本流传了下来,所以宋代印刷业对于保存我国古代文化是有很大功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