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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前绝后的遗书


“您过奖了。”


“那么,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把这些资料之类的东西都推给我?”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希望请您能对那位被视为新娘命案凶手、眼下身处福冈土手町拘留所的少年吴一郎进行一次精神鉴定……”


“嗯,那位少年吗?关于那位少年的精神状态,从报道中我就已经大致了解了,就是所谓的发作后遗忘状态。也就是说,由那卷画卷的暗示或其他因素导致的精神异常引发某种梦游,从而杀害新娘的患者,为了极力试图抑制且中断梦游而失控。如此一来,这股兴奋给神经细胞带来的高度疲劳,对包括发作之前在内的所有过往记忆都造成了重击,使其丧失了记忆,换句话说,就是陷入了‘逆行性健忘症’〔12〕。这一点,只需看看新闻报道就足以判断。这类病例随处可见,我想根本不需要我出面,由你去说明一下就足够了吧。”


“您说的没错。但问题是……由于我的信用在这次案件中完全被颠覆,仅凭我一人的鉴定无法被采信,因此法庭方面的态度似乎也开始软化……有人认为,说不定吴一郎就是杀人狂……”


“哼,那也太不像话了。身为法官,就算是个外行,也不该如此无知。况且认为这世上存在‘杀人狂’这种精神病的想法,简直就跟把人当白痴耍没两样!杀了人就说是杀人狂,比把过失杀人与谋杀混为一谈错得更离谱!”


“话是这样没错……”


“那当然!你应该早注意到了,发病前后的一举一动对鉴定精神病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参考材料!它不亚于犯罪嫌疑人在犯案前后的一举一动对检举犯罪的重要性。然而现今的学者居然没一个人明白。所谓的精神病患,虽说是疯子,但决不会采取毫无道理的粗暴行为,而是根据诱导发病的刺激、心理遗传的内容、精神异常状态的程度等等,以井然有序的条理实施各种脱轨行径。由于其中没有丝毫掩饰,所以远比普通人的犯罪痕迹有着更合理的顺序,尤其是当他们杀人后,其行凶前后的情况,必须被视为比普通犯罪更有力的参考材料!”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您说的一点没错。”


“正因为不懂这道理,一旦杀人就一下子冠之以杀人狂之名。倘若杀害了两人,那就更是如此了……确实,从杀了两人这一结果来看,或许能够称之为杀人狂,但设想这个杀人狂是想以敲破人的脑袋来代替温度计又会如何呢?哈哈哈哈哈哈。如果这样还有学者能称其为杀人狂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有时在精神病患者眼中,经常会把除了自己以外,无论是人类、动物、风景或天地万象全部看成影子,甚至仅仅是会动的图画。比如,如果产生想要红色颜料的欲望,那么这位精神病患可能就会敲破别人的脑袋,或砸坏装有红色酒精的温度计,这在他自己看来并没有任何不同。只要理解其真正目的只是想获得红色颜料画红色图画,就绝不可冠之以杀人狂之类的名称。所以就我看来,这位少年的行凶应该另有目的。换言之,原因就出在支配这位少年的心理遗传内容上。”


“您说的很对……事实上我也考虑到可能是这样,而这完全不属于我专攻的范围,是博士您擅长的领域,所以才会带来全部的相关资料供您参考……另外还有一点,是对于本次案件的最后一点疑问,当然这本来属于我负责的方面,而我特别希望在这点上能获得您的帮助,坦白说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冒昧前来的。”


“啊?好像越说越让人紧张了嘛。说吧,所谓的最后一点是什么?”


“嗯,就是利用这卷画卷给吴一郎暗示的人……”


“啊……我理解。如果真有这号人物,那他就是十分完美的新型罪犯了。找出这个家伙确实属于你的负责范围……”


“正是。可惜关于这一点,目前为止我依然毫无头绪,使整桩案件自始至终都笼罩着重重谜云……”


“那是当然啦!受心理遗传支配的案件大多始终笼罩在谜云之中,不了了之,这也算自古以来的惯例啦。光报纸上登出来的案例就不计其数了。”


“不过,我的看法是,这次的案件倒有可能冲破那层谜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那所谓的最后一点疑问,必定还锁在那位少年的记忆深处。”


“啊,明白明白,我十分明白……你的意思是,只要那位少年能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应该就会想起让他看画卷的人是谁,对吧?所以你为了找回他的记忆,才要求我对其先进行精神鉴定?”


“正是,非常惭愧,毕竟这件事实非我能力可及,因此……”


“没关系,明白明白,我十分明白。不愧是全国闻名的一代大法医学家,或许该说你……领悟力非常好。哈哈哈哈。好,我接受了!”


“谢谢……衷心感谢您。”


“嗯嗯,明白明白,我完全明白。你现在可以完全忘掉这桩案子,趁着悠闲的时候好好摄取维生素去吧……啊,提起维生素,咱们这就一起到吉冢吃鳗鱼去如何?很久没一起喝上几杯了……不过,喝的也只有我一个……也罢,就当做慰劳你遇上这桩案件吧。”


“好的……谢谢您。不过,不知您何时能移步前去鉴定那位少年的精神状态呢?届时就由我来通知法院一声……”


“嗯,随时都可以嘛,反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只是看过一眼那位少年,就知道他既非杀人狂也非装疯卖傻。但反正有必要让他住院进一步仔细鉴定,所以现在就可以安排好带他来这里的手续,这么一来还真无聊啊。搞不好若林博士会名声扫地,而正木博士的声誉反而如日中天呢……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惭愧……那这些资料怎么办?”


“啊,这些都要由我保管啊?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嗯,我想到一个好点子。给我吧!把它丢进这个暖炉里,像这样盖上盖子。反正今年冬天之前是不会生火的,正所谓……连释迦牟尼也发现不了……”


“呃……您这是在模仿谁的语调?”


“不是语调,是谣曲《劝进帐》〔13〕的一节。你这个法医学家,竟然什么都不懂啊,哈哈哈!”


……


(溶入黑暗)


哎呀哎呀……怎么回事?彩色立体有声电影最终变成了纯粹的对话,这样一来与廉价的收音机或留声机就没什么两样了嘛。做过才知道电影解说员也不轻松呢!光是每一句话结尾都要用敬语就够麻烦了。最终嫌麻烦决定丢掉敬语结尾,结果变成了这样……没想到反而有点累了,所以接下来只好让各位观赏一段“无敬语”、“无需说明”的影片。不,不止是“无需说明”,还“无需银幕”、“无需放映机”、“无需胶片”……总而言之说这是一部“什么都不需要的电影”也无妨,绝对是德国出产的无字幕电影那种落伍玩意儿比都比不上的。


各位若要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把刚刚若林交给我,而我又丢进了空暖炉的案件调查资料加以研读,摘录出其中的要点,再加上我个人的意见集结而成的所有“集锦页”,依照顺序一页页制成影片给各位观看。听起来似乎颇费工夫,其实也没什么,我只需要把那份集锦原原本本地插进遗书的这个位置而已……哼哼,各位只要阅读过这些内容,就可以了解来龙去脉。这就是我最新发明的特技电影。我认为这种方式的电影不久将大为流行,因此特别在此把专利权让给各位,只要各位有需要……好的,马上就开始……且慢。


其实我本打算把这些集锦记录插入自己的《心理遗传论》。那篇论文原稿刚才已完全烧毁,但特地留下了这里的一小部分。各位靠我到目前为止的说明,应该都已经成为伟大的精神科学家兼名侦探了,因此凭着自己的实力,只要阅读完这些记录,想必一定能彻底揭穿本案的真相。就算我不从旁插嘴,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吧。


这桩案件是由何种心理遗传爆发而产生的呢?是否真的有人故意让这种心理遗传爆发呢?而如果此人真的存在,那他又在哪里呢?还有若林与我的态度,对这桩案件的解决又提出了什么样的暗示呢?以上种种,各位一定得聚精会神仔细研读才行……如此这般吓唬过各位后,我计划趁这段时间悠闲地去喝喝威士忌,抽抽哈瓦那雪茄了,哈哈……


【心理遗传论附录】


——各种实例


一:吴一郎精神病发作始末


——根据W氏的手记——


第一次发作


◆第一参考:与吴一郎的谈话


▲听取时间:大正十三年四月二日下午十二点半左右。其母,即下文所述的女子补习班负责人——被害者千世子(三十六岁)头七〔14〕法事结束之后。


▲听取地点:福冈县鞍手郡直方町〔15〕日吉町二十号之二,筑紫女子补习班二楼,八张榻榻米〔16〕宽的吴一郎自习室兼卧室。


▲列席者:


吴一郎(十八岁),被害者千世子的儿子;


大姨八代子(三十七岁),住在福冈县早良郡侄之滨町一五八六号,务农;我(W氏)。


以上三人。


——谢谢。我一直都想不起当时那个梦,直到医生(W氏)问我当时“做了什么样的梦”。多亏医生,我才没有沦为弑亲凶手。


只要大家知道杀害家母的人并不是我,那就足够了。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不过,若是有助于查出凶手,任何事情都可以问我。只是关于很久以前的事,家母未曾告诉我就去世了,因此我知道的只有懂事以后的事。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的。


听说我是明治四十年底出生于东京附近的驹泽村的。关于家父的事我一无所知。(注:吴一郎的出生地怀疑与事实有所出入,但对于研究上并无影响,故在此未加以订正。)


据说家母出生后,就与大姨一起住在侄之滨,不过在她十七岁那年,声称自己想学习绘画和刺绣而搬出了大姨家。之后,她在前往东京四处寻访家父的期间生下了我。家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男人越有名望越会说谎”,也许就是因为埋怨家父的缘故吧(脸红)。不过每当我问起家父的事,她便立刻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所以我懂事之后就很少再问及家父的事。


但我很清楚,家母一直在拼命寻找家父的行踪。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曾与家母一起从东京某个大车站搭了很久的火车,然后转坐马车在田园和山间的大路上行进了很久。记得途中我睡过一觉后醒来,发现自己还坐在马车上。就这样直到傍晚时分,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我们才抵达了某个乡镇的旅店。那之后,家母几乎每天背着我挨家挨户寻访。因为四面看到的尽是山,所以我每天哭闹着要回家,结果就被家母训斥。后来再次搭乘马车和火车回到东京后,我记得家母买过一支与山中马车夫吹出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喇叭给我。


那件事过去很久之后,我想到这一定是家母去家父的故乡寻访,所以问她:“当时是在哪个车站搭火车的?”结果家母泪流满面地对我说:“你问这个有什么用。算上那次,妈妈已经三次去那里找过,现在也已经彻底死心了,你也死了这条心吧!如果妈妈能活到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把你父亲的事全告诉你。”因此,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问过了。现在,我对当时看过的山和乡镇的样子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有那破马车的喇叭声还清楚地留在耳边。不过,后来我买来许多地图,计算当时搭火车和马车的时间,仔细调查下来,总觉得应该是在千叶县或枥木县的山里。是的,铁轨附近没有看见大海,不过因为当时一直在看火车另一边的车窗,所以详情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