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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蓝玫瑰(VI)


“还有刚才的‘天界’也一样。能够根据光照强弱改变颜色的蓝玫瑰,比一般蓝玫瑰——我不知这种说法是否恰当,总之,它更让人难以相信只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你是说,那是人为编入了牵牛花的遗传基因。准确来说,由坦尼尔博士亲手编入。而牧师只是把样本拿到自己温室里种植而已吗?”


罗宾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一概不加入涟和多米尼克的对话,只是闭着眼睛。


在研究蓝玫瑰时,弗兰基必然是认定了仅改变色素反应路径、添加金属离子和辅助分子无法开出鲜明的蓝色花朵。就算能让翠雀素在酸性环境下保持稳定,考虑到花青素本质上在碱性环境下更容易呈现蓝色,那么显然应该从色素的存在环境——也就是提高液泡pH值这方面着手才对。然后,博士在研究过程中就找到了牵牛花这种植物。


“从研究流程推断,这种‘沉睡的蓝玫瑰’与其说是‘天界’的进化形态,更应该称之为原型。克利夫兰牧师培育了坦尼尔博士创造的原型……两人之间就这样产生了合作关系。”


培育出覆盖整个温室的玫瑰需要好几年时间。那么可以推断,“天界”至少五六年前就问世了。弗兰基的蓝玫瑰研究其实远远超过周围的想象。


方才向多米尼克展示的“天界”原型,原本摆在罗宾卧房的书桌上。由于长时间放置在光线昏暗的室内,玛利亚发现它时,玫瑰已经不呈现蓝色了。她说当时心里感到有些异样,并非单纯因为香气。而是因为虽然颜色不同,但花型跟“天界”一模一样。


此外,“沉睡的蓝玫瑰”此前从未出现在人前。罗宾在温室周围安装百叶窗,并非为了进行遮光管理,而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花,以备不时之需。


他拿去参展和提供给槙野茜的样品,都是别的——不会受到光照强弱影响,能够稳定保持蓝色的成品“天界”。玛利亚在罗宾卧房衣橱里发现的,就是那种成品。


随后,那个成品又衍生出进化形态,也就是蓝色更深邃的品种——“深海”。


汽车诡计也由两人合作完成了准备。罗宾开车到弗兰基别墅,弗兰基则把罗宾送回了教会——使用的应该是F市周边租来的车辆。


在加油站的问询中,之所以没获取罗宾的目击证词其实很正常。因为是弗兰基偷偷帮罗宾的车加了油——地点应该在调查范围之外,而且本人可能变了装。


“可是……为什么?我就当他们两人是共犯,也假设这是一场伪装他杀。可是,理由何在?他们为何要把蓝玫瑰都利用起来,设计如此复杂的戏剧杀人?”


“是为了逼出真正的凶手。对吧,埃里克?”


涟对一直保持沉默的罗宾,发出了安静的质问。



“罗宾·克利夫兰牧师是‘埃里克’?”约翰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那本日记里的‘埃里克’应该是个少年。两人年龄对不上。”


“他三十年前曾经是个少年。”


“三十年?!”


话说回来,她好像没有说明详情。玛利亚想着,继续说下去。


“那本日记存在几处与现实不相符的地方,因为这些龃龉,它的真实性本身就遭到了怀疑。但实际上,日记中写的东西几乎都是事实。除却一点:最后那页的日期不对。写日记的时间根本不是一年前,而是更久以前——从日期和星期的对应关系来看,应该是二十九年前,也就是一九五四年。”


她应该一开始就怀疑这点。毕竟其他页面都只写了月、日和星期,唯独最后那页却写着“一九八二年六月二十四日”,把年份都带上了。


“就是说,有人在一本旧日记的最后一页加上了伪造的年月日?”


“没错。写日记的人——‘爱丽丝’在旧日记上添加了新的年月日,然后留在了P市郊外的火灾现场,假装那是火灾中幸存下来的东西。而那场火灾则是为了掩饰日记上的墨水变色和纸张发黄现象。”


玛利亚对温室里的人影投去冷冷的目光。


“她就是这样,让这家伙发现了日记。”


话虽如此,如果一不小心整本烧掉了,就会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所以,她是事先把日记灼烧了一番,待火灾扑灭后,躲过消防员的目光,偷偷留在了现场。


“等等,你说的‘爱丽丝’难道是艾琳·迪利特小姑娘?如果日记写在二十九年前,那她俩的年龄还是对不上啊。”


“不对。弗兰基·坦尼尔博士,她才是‘爱丽丝’。”


一阵死寂降临。


“坦尼尔博士,是‘爱丽丝’?”


“我请鲍勃确认过了。博士染过头发,并不是花白头发,而是白发挑染了别的颜色。弗兰基本人有白化病。”


二十九年前,一家三口住在山上的房子里。


父亲是科学家,创造了号称不可能的蓝玫瑰。就在那时,镇上来了一名少年。一家人把埃里克收留下来,一起生活——然而不久之后,惨剧就向他们袭来。


有人杀害了爱丽丝的父母。包括碰巧来家里做客的人,所有人都被杀了。


——事情本应如此。


“可是,埃里克和爱丽丝活了下来。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总之,他们逃出生天,长大成人。埃里克成了一名牧师,而爱丽丝则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蓝玫瑰研究家。两人表面上过着毫不相关的生活,暗地里却在等候复仇的机会——向二十九年前杀死了‘爸爸’和‘妈妈’的人复仇。


“把日记留在火灾现场,是为了向凶手传达告发信息,令其心生动摇。之所以伪造日期,是为了保证只有凶手本人正确接收到信息。要是轻易被人相信那里面写的都是真事,顺藤摸瓜把过去的案件翻出来,他们的复仇计划很可能会失败。”


留下手写日记,同时还有被拿去分析笔迹的风险。然而,一个小孩子长大成人,笔迹也会发生改变。而且,当事人在书写工作文件时,一定十分注意不让自己变成过去的笔迹。而在伪造日期的时候,只要反过来模仿自己过去的笔迹即可。


“最终,日记果然被视为虚构,警方并没有认真调查——直到化名为弗兰基·坦尼尔博士的爱丽丝,以及化名为罗宾·克利夫兰牧师的埃里克向世界公布‘深海’和‘天界’。


“对吧,加斯帕?”


玛利亚的目光所及——


加斯帕·盖尔警督冒着油汗的脸轻轻颤抖。



“我没说错吧,埃里克?”


黑发的刑警提问道。


好熟悉的称呼……除了她以外,不知有多久没被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我回想着那些逝去的时光,记忆来到那一天——“埃里克”死去的日子。


我被抛入井底,呼吸困难,浑身冰冷——我感觉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我在黑暗的水中缓缓下沉,意识渐渐失去,四肢也无法动弹。腥臭的水就像某种诡异生物般侵入口鼻,企图阻断我的呼吸。


就在那时——


伴随着沉闷的水声,一个白色影子出现在我上方。


被泡沫扰乱的漆黑视野中,我分明看见了那个本应不见影踪的少女。


白色长发的少女四肢朝上,无力地落到我身上。


爱丽丝。


——保护好那孩子……拜托你。


凯特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响起。


我眼前闪过一道光。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一般,发出刹那的光芒。


我抱住了爱丽丝。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在这个分不清上下左右的地方,抱着爱丽丝,朝着那点光芒,奋力摆动双腿。


那可能只花了数十秒,但我感觉如同永恒。等我回过神来,我和爱丽丝已经并排躺在潮湿的土地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从水井分岔出去、天然形成的小洞穴。


可能是水井侧面塌掉一块,才跟那个天然洞窟连了起来。我吐出渗入口鼻的水,双眼适应黑暗后环视四周,发现眼前有一片可供成年人并排行走的狭长空间。


“爱丽丝……爱丽丝!”


我重新转向少女,摇晃她的肩膀。爱丽丝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她还活着。我顿时身子一软,放下心来。


微弱的闪光照亮洞窟,紧接着传来沉闷的轰鸣。


是打雷。看来这里跟外面相连。我在水中看到的光,原来是洞穴外的闪电。


顺着脚下望去是一片水面,看来是雨水让水平面上升了。要是天没下雨,井水恐怕就无法到达这个洞口。想到这里,我不禁后背一寒。


爱丽丝的情况让我很担心。她虽然有呼吸,但从我在储物间发现她那一刻,她头上就一直在流血。我很担心她的伤势。


总之先到稍微亮一点的地方去吧。我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背起爱丽丝在洞穴里走了起来。


走了大约十分钟,总算看见出口了。


外面还很黑,雷雨也一直没停,但比洞里更容易看清周围了。


我找了个平坦而且相对干燥的地方让爱丽丝躺下,正烦恼该如何让她身体暖和起来,爱丽丝却自己睁开了眼。


“埃里……克?”


“爱丽丝,你没事吧?”


“头……我——”


她一手按着额头,下一个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爸爸……爸爸?!”


她扭曲着脸,猛地撑起身子。我连忙把她抱住。


“够了,不用想起来……哪怕只有你活下来,也已经足够了。”


我在那句话里融入了所有感情。


爱丽丝并不笨,自然听懂了我的话。我感到她把手掌搭在我背上,耳边传来细微而迟迟停不下来的呜咽。


所幸,爱丽丝头部的创伤并不致命。


我们尽量拧干衣服,挤在一起取暖,道出了彼此经历的所有事情。


听到凯特的死讯,爱丽丝双手掩面,没有责备我一句。而她的安静反倒让我胸口更憋闷了。


随后,爱丽丝也说出了自己被关进储物间之前遇到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后院有个人朝温室移动。


她本以为是父亲,但那人影实在有点奇怪。她知道自己该叫人,可无论叫我还是凯特,都有可能反而陷入危险。话虽如此,也不能去找那个突然来访的罗尼。来回思索之下,她越来越不安,终于冒着危险独自去了温室,结果发现玻璃被打碎,里面的蓝玫瑰不见了。


有小偷。她觉得这下一定得叫人来了,便准备返回后门。可就在那时,暗处传来了脚步声——爱丽丝刚回头,脑袋就被狠狠击中了。


“后面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我听见爸爸的声音……他跟那家伙扭打起来……结果反倒被拖进温室里……玻璃上——溅了血……”


爱丽丝的声音变成了哽咽。虽然再也没问出什么,但我基本上掌握了情况。


博士一定看见了凶手袭击爱丽丝的场景。他当时应该正在巡视,见状立刻上前解救爱丽丝,反倒被凶手打倒了。我也想过他为什么没叫罗尼,不过当时一定是情况紧急。


爱丽丝被击中头部,虽然意识模糊,还是目睹了博士的死,最终失去意识。凶手见爱丽丝不动弹,以为她死了,便将其拖进储物间,打算暂时掩藏尸体。


后来的事,我就都知道了。


凶手从开了锁的后门潜入屋内——可能在公用洗手间找来了毛巾擦掉湿脚印,然后到厨房找到菜刀,又摸到总闸把它拉了下来。随后,他在黑暗中刺中出来查看情况的罗尼,再走到外面,破窗袭击了凯特。随后趁机打倒找到爱丽丝正欲逃离的我,把我们两人扔进了水井……


爱丽丝一直在哭。她仿佛在后悔——是她的鲁莽行动害死了父亲。


我无法责怪她,因为我自己也干了同样的事。


等爱丽丝平静下来,我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认识那个袭击你和博士的家伙吗?”


爱丽丝点点头,随后说出凶手让人意外的身份。


“是那个警察……过来追查你的那个高个子警察。”


警察?!


怎么可能。那家伙不是早就死了——


我正要反驳,却恍然大悟。我们并没有仔细检查路旁焚烧的尸体,死者的脸被火烧焦,已经难以辨认了。我们只能勉强认出他身上的警服。事实上无法证明那到底是不是来追查我的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