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久别重逢的恋人应该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才好。别说一个月,就连一秒钟都不想分开吧。可是,看翼小姐的做法,说不定她对洋司的感情早就淡了。”
“结束远距离恋爱后,每天待在一起却发现对方身上有各种小毛病。我猜,翼小姐来东京后不久就向洋司提出过分手,但是洋司并没有当真。按常规模式推测,女人提出分手,男人十有八九会觉得对方只是在耍小性子,等她心情好转就没事了。不过,为了洋司的名誉我还是说一句吧,以他们的情况来看,洋司的乐观也并非全无道理。因为一开始是翼小姐先一见钟情,对他死心塌地的。”
“洋司肯定觉得,她对自己的爱和关怀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翼小姐决定去美国进修这件事依旧没有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翼小姐只是去一个月而已,九月就回来了,等她回来两个人又会和好如初。与其说乐观,我认为应该说洋司具备不可动摇的自信。毕竟,翼小姐考上大学前那两年里,洋司单靠写信就留住了她的心。因此,即使知道翼小姐通过了试镜,短期进修结束后也不会回国,洋司也没有慌张,甚至根本没当回事。他认为就算两人不见面,只要经常给身在美国的翼小姐写信,就能维系住他们之间的感情。然而……”
“他不停给翼小姐写信,对方却一封信都没回。我想即使翼小姐收到信后看都没看就丢掉,我也不会吃惊。所以,这时洋司应该意识到女朋友变心了……”
“不,虽然我没资格说这话,但我觉得洋司根本没认清这一点。他直到最后都不承认,或者确切地说,他无法面对翼小姐不再爱自己的事实。”
“嗯对,原来如此,就是这样。正因如此洋司才会一直自欺欺人,认为翼小姐的心依然属于自己。但是不管他写多少封信,对方就是不回复。可能他也打过电话,但对方也是爱搭不理的。翼小姐越无视他,他就越偏执。她应该跟我好好沟通呀。我写了信,她应该及时回信呀。可现实就摆在眼前,翼小姐一封信都不回,于是洋司干脆……”
“自己写回信了。”
“一个人就算再不成熟,一般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或者说根本想不到这么做。可是洋司手头保留着翼小姐上高中时写给他的大量信件,可能就在他重读那些信的时候,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干脆模仿她的笔迹,给自己写回信好了。高千信里提到过洋司爱好书法,所以他应该多少有一些临摹的经验。”
“当然,练过书法也不一定就擅长临摹,但可能洋司碰巧是这方面的高手,或者他拼命练习过,而且他不缺乏临摹素材。总之,最后他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翼小姐的笔迹,连妹妹都能完美骗过。要知道,鲇濑小姐可是从高中时代起就看过他们之间的来信,对翼小姐的笔迹再熟悉不过了。”
“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维护自尊。”
“但只是模仿翼小姐的笔迹写回信还不行,信封上的邮戳才是回信是从洛杉矶寄出的客观证据。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弄到邮戳,没有邮戳的话,先不说能不能骗过别人,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骗自己……吗?”小兔半是怜悯半是厌恶地叹了口气。
“是的。洋司想骗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给自己洗脑,翼小姐没有变心,她还对自己一往情深,证据不就是从遥远的洛杉矶寄来的一封封回信吗?对,这一沓回信就是证据,我们两个人依然是深深相爱的一对情侣。”
“为了把这出独角戏演到底,就必须以不低于高中时代通信的频率,不断收到盖着洛杉矶当地邮戳的信才行。信从日本寄到洛杉矶需要约一周,翼小姐的回信从洛杉矶寄回来也需要大约一周,这样计算的话,每个月至少要去两次洛杉矶,把模仿翼小姐笔迹写的信从那里寄出。他竟然……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唉……”小兔深深地叹了口气,几乎要把酒瓶子吹倒了,“天哪,我实在说不下去了。”
“坐船往返的话太花时间了,为了多少划算一些,洋司只好买了往返成田和洛杉矶的廉价机票。”
“如果他真的在大学毕业前的两年里——准确地说是一年半——每个月都往返洛杉矶两次的话,那他有多少钱都不够花。不过国际线航班应该会赠送里程之类的吧。”
“即使这样也省不了多少钱。况且,洋司还有很多其他不得不花钱的地方。”
“你是说除了买机票之外?比如呢?”
“首先,他必须找到翼小姐在洛杉矶的新住所。因为连翼小姐从小到大的好友鲇濑小姐都不知道她从学生宿舍搬到了合租公寓……”
“对呀。翼小姐参加短期进修期间应该没有给洋司回过信,所以他根本无从得知她的新地址……我是说,如果他一直待在日本的话。”
“我只能想象一下他的做法。他先去了洛杉矶,然后委托那里的私家侦探多方寻找。这个过程需要的花费难以预计,毕竟他的调查对象是一个女演员,先不管那时她有多出名,私家侦探应该会抓住这一把柄,狠狠地敲诈他一大笔钱,估计远远超出他的初期预算。”
“你又来了,说得就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因为顺着这个思路想比较方便理解。总之,通过这件事,洋司明白了他不能找当地人帮忙。”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洋司的目的只是把那些伪造信件盖上洛杉矶的邮戳再寄回日本的话,那他根本不用花大钱亲自前往美国,不是吗?”
“也对啊。”
“洋司只要把多封伪造信件装在一个大信封里,寄给当地的帮手,再让这个帮手把里面的信一封封寄出就行了。那他就不用每次都亲自奔赴洛杉矶寄信了,开销也大大降低了。”
“对啊,你说得没错。如果洋司有熟人住在洛杉矶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做——”
“不,熟人可不行。越是关系亲近的熟人,洋司就越不可能拜托。如果他让对方把寄信人是女性的信件寄给在日本的自己,对方再迟钝,也能明白洋司的意图吧。无论这个熟人怎样守口如瓶,洋司也绝不会容忍除自己以外,世上还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个秘密。”
“原来如此,你说得有道理。洋司这个人思想传统,自尊心很强。假装和远隔大洋的恋人通信这件事实在过于丢人,万一这个秘密暴露了,他一定会疯掉的。不过,尽管如此,至少在最初阶段,他大概也考虑过雇用一个不会觉察到这个秘密的外国人帮忙寄信吧。”
“也有可能。不过最终洋司还是决定亲自前往洛杉矶寄信。也许是雇人调查翼小姐住址时栽过大跟头,总之,他认为花再多的钱,也比雇外人省心。”
“果然他有多少钱都不够用啊。比如,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翼小姐所住区域寄信,就需要吃饭、住宿、租车,等等,这笔开销就很惊人了。”
“所以,如果没有仓木这个出手大方的富二代朋友,即使洋司想出了这种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的计划,恐怕也无法实行。”
“对啊。他再怎么钻牛角尖,没钱,一切都是徒劳。”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对洋司来说,比缺钱更棘手的是缺时间。然而,他还是坚持请假,每两三个月去一趟美国,寄出伪造信件,这时在背后驱动他的早已不是对女友的留恋,而应该说是一种执念了。”
“比起留恋或执念,我觉得他的行为更接近一种惯性。也许我的想法有些过分,但我认为,得知翼小姐的死讯时,他说不定终于松了口气。再也不用伪造信件了,再也不用坐飞机往返日本和洛杉矶,把大笔金钱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了。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一个过世的人,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准确地说,洋司应该是在还完学生时代向仓木借的钱之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还有一点很奇怪,洋司真的是自杀吗?他在空地上烧的东西是他的护照吧?”
“除了护照,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毕竟他的护照上有从学生时代起的大量出入境记录。不过,我想即使有人看到他的护照,应该也不会马上想到他频繁往来日本和洛杉矶,是为了寄出伪造信件。”
“但是对洋司来说,这是他人生的污点。所以他想尽快把护照烧掉,不让别人看到,这一点我明白,但他是不是自己也想死呢?我觉得他没打算去死,因为如果他想自杀,就应该把护照和伪造的翼小姐的来信都一起烧掉才对吧?”
“我觉得不能完全排除洋司自杀的可能性,说不定他就是想用自己的死,让翼小姐对他的爱成为不可动摇的既定事实。”
“这是什么意思?”
“洋司烧掉护照,抹消了自己出国寄信的证据,同时他又把大量伪造的翼小姐来信保留下来。这样,只要他一死,他生前和翼小姐的亲密关系就成了无可反驳的历史。我想这就是洋司的目的所在吧。”
“那他把护照烧掉就行了,不用自己急着去死啊。等他以后寿终正寝,家人在他的遗物里找到那些信,结果也是一样的吧?”
“如果那时周围没人记得他和翼小姐的事了,那一切也就没意义了。所以,他必须得在人们还记得翼小姐,并且记忆还很鲜明的时候做这件事才行。”
“也就是说,在洋司心里,他和翼小姐相爱的幻象比他自己的生命重要多了。他想让大家都相信自己和翼小姐直到最后都是一对恩爱的情侣。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表演型人格,但总之,洋司希望这场戏能在他死后也一直演下去。”
“不过自焚这种方式要说可疑,也是挺可疑的。我只说个人看法,即使想自杀,也不需要非得选择这么痛苦的方式吧。所以我觉得,也有可能他原本打算烧掉护照之后再选择其他方式自杀。换句话说,他的确想死,只是那天他无意中引燃了泄漏的汽油,意外烧死了自己。”
“唔……那你给高千回信的时候就写,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看法稍有不同。”小兔看看手表,站起身来,“哎哟,聊着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好戏就要开幕了。”
“小兔,你等等,我们还没说到关键呢。”
“你是说高千怎么应对她的朋友鲇濑小姐?这个我就不方便多嘴了,这是参谋的工作啊。”
“喂喂,你说我是参谋?”
“不是你还有谁?匠仔,你要是不能凭一己之力赶紧解决这件事的话,以后还怎么当高濑千帆大人的秘书啊?”
“谁说我想当她的秘书了?”
“如果高千希望你当她的秘书,而你坚决不干的话,全世界人民都不会答应的哦。总之,我觉得,高千把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的朋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为什么?”
“洋司生前这些自欺欺人的把戏,鲇濑小姐应该也多少有所察觉。这不是很明显吗?她在洋司的遗物里找到了翼小姐的来信,信封上写着一个洛杉矶的地址,而她还特意去确认了一下这个地址。你说这是为什么?如果她对于翼小姐和哥哥一直保持通信这件事毫无疑心的话,就不会这么做吧。但她去找人确认了,也就是说,她已经起了疑心。”
“原来如此。”老实说,这一点我完全没想到,“你这么一说,也对啊。”
“也许鲇濑小姐找高千商量,就是想让外人点破这个事实。长痛不如短痛,被外人说出来,也比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好。这件事到此结束。走吧,我们去灵异事件现场。”小兔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向客厅,我没办法,只好跟着。
“现在是两点四十五分,嗯,厕所顶柜上的那个定时器比我的表快五分钟,所以再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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