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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咒缚


“小兔。”


“干吗?”


我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小兔向檐廊看去。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新馆那边,昏暗的灯光下有两道人影,正隔着窗户向我们这里张望。


一个是坐着轮椅的巳羽子,另一个是站在她身后的德弥,没有看到平塚和德善。


“嗯,总一郎先生和他哥哥不在啊。”


“那是当然。”


“因为他们俩不知道定时器的事。可是德弥呢,她知道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朝新馆方向微微招了招手。小兔立刻心领神会,她狡黠地笑了笑,像体操选手展示肌肉那样高高举起右臂,然后用左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手表。


远远望去,巳羽子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而德弥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一瞬间她好像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小兔也看到了。


“你看,德弥好像也知道定时器的事。”


“从战术上讲,她应该比巳羽子女士更容易动摇。”


我这话刚一出口,小兔立刻用她那双与众不同的水润眼眸瞪着我,向我投来好像满含哀怨,又像在斥责我冷血无情的复杂眼神。


紧接着她突然垮下肩膀,朝新馆瞥了一眼。


“我说匠仔,巳羽子女士果然……果然很像高千啊。”


“你是想说你现在非常理解德弥的心情了吗?”


小兔“扑哧”一声笑出来,像芭蕾舞演员一样转了个圈,后背朝着玻璃门。


“嗯,也许可以说看到她就像看到以前那个惨兮兮的自己吧。哈哈,还真是惨兮兮的,各种意义上。”


“也是。不过你这不是又有新的邂逅了吗?”


“喂,我说,这次你给高千写信的时候,肯定要大书特书总一郎先生了吧?”


“如果你不让我写的话我就不写了。”


“不不不,不要,倒不如说我想让你写一写,这样就可以断了自己的退路,虽然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退路。总之,先不管这个了……”小兔看向装饰架,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如果真的发生灵异事件的话,就应该从那里开始,对吧?”


“对,那个座钟会飞到天上。但一味盯着那里的话,说不定会错过什么——”我的话音未落,座钟就像突然转了个身似的从架子上消失了。


接着,从墙壁另一侧传来咔啦咔啦、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的确有些像巨大的磨牙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所谓的灵异现象的前奏啊。座钟看起来像是凭空消失了,其实应该是从旋转门转到了墙壁的另一侧,现在大概正在传送带上,向上方运送。”


“把座钟往上运送?”


“嗯,最后到达天花板里侧,然后……”我指指沙发上方,“从那里——”我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天花板开了一个口,一个黑影落下来砸在沙发上,扬起一阵灰尘。掉下来的正是那个座钟。


“哎呀,这算什么灵异现象啊!”


“看透了机关的话,就只能算一场粗制滥造的闹剧了。”


我正要走近沙发,突然感觉到新馆那边有人看着这边。除了刚才就在阳台上的巳羽子和德弥,德善和平塚兄弟俩也来了,而且都一脸紧张。不知是巳羽子叫他们来的,还是他们睡不着,察觉到异样后自己过来的。


我把手抬到与视线齐平,指指沙发,然后举起座钟给他们看。就像接到什么信号一样,他们四个人马上一起经过回廊往这边来了。


“匠仔,难道这个装置就是二十三年前……”小兔说道。


“如果这么想,那就正中对方的下怀了……”我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猛地意识到,既然机关已经暴露,那么接下来不管怎样,哪怕死缠烂打,也要把解谜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我有预感,稍有不慎,我就会被巳羽子牵着鼻子走。


“什么意思?”


“听好了,接下来你要在大家面前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啊?不,匠仔,你等等,你突然这么说,我可做不到啊。你先好好解释一下。”


“说实话,我没信心一个人对抗巳羽子。所以,请你摆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样子吧,拜托了。”


“好、好吧,我明白了。”


很快,平塚领头走进客厅。


“果然发生了吗?”


“你说灵异现象吗?很遗憾,那只是……咦?”我指指头顶,却发现天花板已经恢复原样。也对,如果座钟掉下来之后天花板没有马上闭合的话,那机关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我把座钟放回装饰架,向他们解释了冰箱门如何启动定时器,以及座钟如何通过旋转门进入墙壁另一侧,并被传送带送到天花板内侧,最后掉落在沙发上。这种骗小孩的简单机关,我讲解起来都觉得丢脸。


“总之就是这样。以前来这里过夜的人如果留意过天花板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蹊跷之处了。但可能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既然说座钟是飞过来的,那么就应该是从水平方向飞过来的。而且如果没能事先发现定时器的话,也不知道座钟什么时候会飞过来。”


“你、你给我等一下,我们家的主屋里竟然藏着这么个鬼东西?!”德善双目圆睁,唾沫星子乱喷,“也就是说,二十三年前,不是发疯的多惠杀了京子,而是有人用这个机关杀了她?”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认为是谁设计了这个机关呢?”


“这……这……”惶恐不安的德善弓着身体,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巳羽子,又赶紧移开了视线。他好像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坏了,喃喃道:“难、难道……”


“你是想说,难道是你们全家一起去大阪世博会时,可以确保自己有不在场证明的巳羽子女士用这个机关杀死了京子吗?”


“我、我不想这样想……”


“你也不必这样想,因为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安心和迷惑的表情在德善的脸上交织,他耸耸肩,张开双臂,“不存在那当然很好,不过你为什么能如此自信地断言呢?你的证据是什么?”


“德善先生,为什么你看到这个机关后会想到是你母亲设计的呢?你的理由很明显,因为二十三年前,告诉京子可以随便看电视,把她引诱到沙发上的正是巳羽子女士。是这样吧?但是,请仔细想想,假如在去大阪的前一天巳羽子女士设定了定时器,那她是怎么预料到那时京子一定在沙发上的呢?”


“啊?这个……”


“你也许可以这样想,百分之百准确的预测是不可能的,但巳羽子女士可以赌一赌这个盖然性啊。”


“盖然性?”


“就是可能性。比如凶手计划杀死一个人,他知道这个人总是在特定时间走下一段特定的楼梯,于是凶手就经常在那段楼梯上放一个玻璃球,期望某一天那个人踩到玻璃球,跌落楼梯摔死。你也许会觉得,凶手一定是智商不够才会用如此愚蠢的办法,因为成功的可能性也太低了。然而,可能性低并不代表绝无可能。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方法一旦成功,警方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发现凶手和动机。这就构成了所谓的完全犯罪。”


“完全犯罪……”


“一般情况下,这个略带恶意的机关可能一直没能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如果时间足够长,也许有一天就会成为杀人的工具。这就是盖然性谋杀。二十三年前,家人集体外出,并提议多惠把在乡下的母亲和女儿接过来,这些条件都提高了用机关杀人的成功概率。京子之死就是种种微小恶意汇聚而成的偶发结果。”我慢慢走近巳羽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巳羽子女士,你就是希望大家这样想吧?”


“啊?你说什么?”德善气急败坏地大吼,“你到底什么意思?”


“巳羽子女士希望大家认为二十三年前,用这个机关预谋盖然性杀人,最终导致京子死亡的是她本人。更进一步说,她希望自己被当成凶手控告,所以她不让德善先生和平塚先生在主屋留宿。因为如果儿子识破机关,也许会为了保护母亲,秘密销毁证据。因此,必须请外人揭开谜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塚急得不住摇头,并一步跨到我和巳羽子之间,“实在不好意思,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明白,能不能请你从头开始,详细地解释一下?”


“巳羽子女士,我不清楚接下来你要如何反驳我,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怎么说都不可能动摇我的结论——你没有用这个机关杀死京子。”我的视线越过平塚的肩膀,死死盯住巳羽子,又刻意用讽刺的语气补充了一句,“真是不巧,对吧?”


巳羽子没有躲避视线,她毫不示弱地微微一笑。也许是感受到母亲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非比寻常,平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阿匠,你是说,我母亲没有杀人,但是她希望被当成凶手起诉?”


我缓缓点头,尽可能表现得心情沉重。我都不知道自己演技如此高超,不过为了应对眼前的局面,某种程度的装腔作势是有必要的。


“巳羽子女士,如果你真心期望我能识破机关,给你定罪的话,那实在太遗憾了。”


“你有证据吗?”没有借助德弥的帮助,巳羽子自己推动轮椅,向我逼近,“如果你认定我没有杀京子,那就拿出证据啊!”


“很简单,证据就是这个机关在一九七〇年根本就不存在。”


“什么?”众人困惑的惊呼此起彼伏,其中小兔的声音很微弱,其他人应该没有听到。


“这个机关应该是一九七九年才布下的,也就是京子死去九年之后。”


“九年之后?”一头雾水的平塚惊恐地来回看着我和巳羽子,“为什么?”


“过去的离馆改建成新馆的时候,原本应该将这间旧主屋一起拆掉,但是你父亲迦一郎先生坚决反对,要求保留客厅和餐厅,只拆掉了他们的卧室和你们兄弟俩的房间。这种做法很奇怪,因为如果是为了探明京子的死亡真相,需要保留重要证据的话,那把主屋整个儿留下就好了,不需要特意留一半拆一半。”


“难道说……”平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说,是为了保留布置机关的必要空间,才留下了这几间屋子?”


“正是如此。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没错,设置这个机关的就是平塚迦一郎先生。”


“是父亲?”平塚和德善嘟囔着,又异口同声地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迦一郎先生确信,京子是巳羽子女士杀的。”一时间,全员沉默,空气中暗流涌动。


“他认定凶手只可能是巳羽子女士。但京子死时,巳羽子女士人在大阪,而且就和他自己在一起,她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迦一郎先生甚至想到,也许是巳羽子女士找其他人下的手。但是如果素奈的证词可信,就不可能是外人潜入作案。当时家中只有多惠和素奈,她们也不可能杀死可爱的京子。所以,凶手只能是巳羽子女士,但是迦一郎先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巳羽子女士究竟是怎样杀死京子的。不清楚杀人手法,那一切都无济于事,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这一点,巳羽子女士到底是怎么杀人的……迦一郎先生不断在心中追问自己,牛角尖越钻越深。”


“咣啷”一声,只见巳羽子倚靠在轮椅扶手上,摇摇欲坠,好像要摔下来似的。她似乎想站起来,但是失败了。


“母亲!”德弥大叫,声音尖得如同玻璃碎了一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出声。“您怎么了?不要勉强自己。您脸色不好,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要紧,不要紧。”转瞬间已恢复冷静的巳羽子露出温柔的微笑,在德弥手背上轻轻拍抚,“匠先生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不听完结局我可睡不着。”


“结局就是,坚信巳羽子女士就是凶手的迦一郎先生,在执念的驱使下制造了这个机关,而这个机关就是灵异事件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