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们都在他的房间里。”
“后来就没再见过他?”
“没有。”
上校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知道你父亲有一些很值钱的原钻,放在他卧室的保险箱里吗?”
乔治·李点点头。
“最不明智的做法,”他傲慢地说,“我经常这么跟他说,他会因为这些石头被杀的,我的意思是,这就像——”
约翰逊上校插嘴问:“那你知道这些钻石不见了吗?”
乔治大张着嘴,外凸的眼睛瞪着局长。
“那么他确实是因为它们而被杀的?”
上校慢慢地说:“就在他死前的几个小时,他发现钻石不见了,并报告给了警方。”
乔治说:“可是,这……我不明白,我……”
赫尔克里·波洛温和地说:“我们,也不明白……”
10
哈里·李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波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他有一种感觉,觉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他注意着哈里的相貌:高高的鼻子,傲慢高昂的头,下巴的线条;而且他还意识到,哈里是个大块头,他的父亲往高里说也只能算中等身材,即便如此,他们俩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波洛还注意到一些别的东西。在那大摇大摆的表面伪装之下,哈里·李其实很紧张。他试图用轻快的动作掩饰,但内心的焦虑还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先生们。”他说,“希望我告诉你们些什么呢?”
约翰逊上校说:“关于今晚的事,你所提供的任何线索都将使我们非常高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整件事太可怕了,而且太突然了。”
波洛说:“你刚从国外回来,李先生?”
哈里马上转向他。
“是的,一周前刚踏上英国的土地。”
波洛说:“你离开了很长时间?”
哈里·李仰起下巴,笑了。“反正你迟早都会听说的,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你!先生们,我是一个浪子!我已经有快二十年没踏进过这个家门了。”
“可你现在回来了,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吗?”波洛问。
哈里一脸坦诚,明显早有准备。
“只是应了那句老话。我厌倦了猪吃的豆荚——还是猪都不吃的来着?我记不清了。我想换换口味了,肥牛犊应该会很不错。我收到一封父亲的信,建议我回来,我便遵从了他的召唤,回来了。就是这么回事。”
波洛说:“你回来短期拜访,还是长期居住?”
哈里说:“我回家了,永远的!”
“你父亲愿意吗?”
“老头儿非常高兴。”他又笑了,眼角堆起迷人的皱纹,“一直和阿尔弗雷德住在这儿,老头儿觉得无聊透顶!阿尔弗雷德就是根蠢木头——令人尊敬,但也就这一个优点,一个糟透了的伴儿。我父亲年轻时候也有点野,因此他希望我能回来跟他做伴儿。”
“那你哥哥和嫂子呢,他们高兴你住在这儿吗?”
波洛提问的时候,眉毛微微扬起。
“阿尔弗雷德吗?阿尔弗雷德简直暴跳如雷。我不知道莉迪亚怎样,因为阿尔弗雷德,她可能也有些恼火,但最终她肯定会很高兴的,我保证。我喜欢莉迪亚,她是个可爱的女人,我会和莉迪亚相处得很好的。但阿尔弗雷德完全是另一种人。”他又大笑起来,“阿尔弗雷德一直嫉妒我嫉妒得要死。他一直是个足不出户、尽职尽责、没什么野心的好儿子,可最终他得到了什么呢?家里的好孩子一般都会得到什么呢?屁股挨一脚。记住我的一句话吧,先生们,美德不会有好报。”他看看这个的脸,又看看那个。
“希望你们没被我的坦率吓着,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事实。你们迟早会把这个家里的丑事都抖出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因此,我最好把关于我的事都坦白地说出来!我并不特别为父亲的死而伤心。毕竟,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离开这个老恶魔了。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而他被谋杀了。我会尽我所能地为他报仇。”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其他人,“我们家的人都很热衷于复仇,李家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我一定要看着谋杀我父亲的人被抓起来吊死。”
“我想在这件事上,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我们会竭尽所能,李先生。”萨格登说。
“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要亲手将他绳之以法。”哈里·李说。
上校严厉地说:“那么,关于这位凶手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吗,李先生?”
哈里摇摇头。
“没有,”他慢吞吞地说,“不,我没什么想法。你也知道这件事令人震惊,而我一直在想,我认为,不可能是外人干的……”
“啊。”萨格登点点头。
“那么,”哈里·李说,“就是这幢房子里的某个人杀了他……可会是哪个该死的恶棍呢?很难想象会是用人们。特雷西利安从这幢房子存在起就在这儿了。那个愚蠢至极的男仆?他这辈子也不会干出这种事的。霍伯里,啊,他确实是个冷血的家伙,但特雷西利安告诉我,他那时候出去了。你们得出了什么结论?排除掉斯蒂芬·法尔——要是他,他何苦不远万里从南非跑来,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就只剩下这个家里的人了。然而据我所知,这里没一个人能干出这种事。阿尔弗雷德?他非常崇拜父亲。乔治?他没这个胆量。戴维?戴维一直活在梦里,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头流血都会晕倒的。太太们?女人是不会那么冷血地割断一个人的喉咙的。那么会是谁干的呢?上帝保佑要是我知道就好了,这件事真的太烦人了!”
约翰逊上校清了清嗓子——官气十足的习惯——说:“你今晚最后一次见到你父亲是在什么时候?”
“下午茶之后。他刚和阿尔弗雷德吵了一架,为了鄙人。这老头就没有安宁的时候,总喜欢挑起事端。在我看来,他就是想闹事,才一直隐瞒我要回来的消息,就等着看我突然归来,引得家里鸡飞狗跳!出于同样的期待,他才谈起修改遗嘱的事。”
波洛稍微晃了一下,低声说:“你父亲提起了他的遗嘱?”
“是的,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然后像一只猫一样观察着我们的反应。他只是告诉那位律师,圣诞节之后过来一趟,谈谈这件事。”
波洛问道:“他打算做什么修改呢?”
哈里·李咧嘴笑了:“他没告诉我们!那只老狐狸!我猜想,或者说我希望,这项改动是考虑到鄙人的利益!我可以想象,先前立的遗嘱里肯定都把我去掉了。现在,我万分希望他又把我补上了。这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个不快的打击。还有皮拉尔,他非常喜欢她,我想她肯定也会得到些好处。你们还没见过她吗,我的西班牙外甥女?是个美人儿,皮拉尔——带着南部的温柔——以及冷酷。真希望我不是她舅舅!”
“你说你父亲喜欢她?”
哈里点点头。
“她很清楚怎么去哄老头。总是在那儿陪他坐着,我敢打赌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不过他已经死了,遗嘱不会有所改动了,没有皮拉尔,也没我的份了。真倒霉。”
他皱起眉头,停了一会儿,接着换上另一种腔调。
“我想我跑题了。你们想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什么时候?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是在下午茶之后,可能是六点刚过。老头那会儿精神很好,可能稍微有点累。我离开后,就剩霍伯里和他在一块儿。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他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餐厅里,和我哥哥阿尔弗雷德一起。那不是一次和睦的饭后会议。听到头顶传来的动静时,我们正在针锋相对地争吵。那动静听起来就像是有十个男人在上面摔跤。紧接着,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就尖叫起来,活像杀猪一样,那声音把阿尔弗雷德吓傻了。他坐在那儿,大张着嘴。我猛地摇晃他,等他清醒,我们才往楼上跑去。门锁着,得破门而入,为此费了些力气。那该死的门怎么会锁上,我真的想象不出!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我父亲。如果有人能从窗户跑掉,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萨格登警司说:“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什么?”哈里瞪大了眼睛,“但我发誓,钥匙在屋里。”
波洛小声问:“你注意到了?”
哈里·李严肃地说:“我总是处处留心,这是我的习惯。”
他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三个人。
“还有什么你们想知道的吗,先生们?”
约翰逊摇摇头。
“谢谢你,李先生,目前没有。请你叫下一位家庭成员来这儿,可以吗?”
“当然,乐意效劳。”
他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约翰逊上校说:“怎么样,萨格登?”
警司疑惑地摇摇头,说:“他在害怕什么东西,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
11
玛格达莱尼·李故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一只修长的手抚着一头光滑且闪着白金光泽的秀发。叶绿色的天鹅绒连衣裙完美地勾勒出她那优美的曲线。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有一点被吓到了。
三个男人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约翰逊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和赞赏。萨格登警司则无动于衷,有的只是不耐烦的神情,急着想继续进行他的工作。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神透着深深的欣赏意味,她看得出来,但他并非欣赏她的美,而是欣赏她知道如何利用她的美。她不知道波洛正在心中暗想:漂亮的模特儿,小东西。但她有一双冷酷的眼睛。
约翰逊上校想的是:这么漂亮的姑娘,乔治·李不小心点儿的话可麻烦了。他最好对别的男人留点神。
萨格登警司则在想:徒有其表、头脑空空。希望可以快点完事。
“请坐,李夫人。让我看看,你是——”
“乔治·李夫人。”
她坐了下来,脸上带着亲切而感激的笑,眼神像在说:虽然你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警察,但你并不可怕。
这个笑容成功地把波洛也感染了,在与女人有关的问题上外国人总是很容易被影响。至于萨格登警司,她根本没费心思。
她绞着双手,忧心忡忡的样子依旧美丽。
她小声说道:“这一切太可怕了。把我吓坏了。”
“好了,好了,李夫人,”约翰逊上校的口气很和蔼,但又带着点尖酸,“我知道,这是个大的打击,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只是想请你讲一下今晚发生的事。”
她叫了起来:“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呀,真的。”
上校的眼睛眯了起来,温和地说:“对,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昨天刚到这儿,乔治让我来这儿过圣诞节!我真希望我们没来。我敢说我永远无法恢复了!”
“这的确让人非常难过——是的。”
“你看,我对乔治的家庭几乎一无所知。我只见过李先生一两次,一次是在我们的婚礼上,后来还见过一次。当然,见阿尔弗雷德和莉迪亚的次数要多一些,但他们对我来说依旧相当于陌生人。”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摆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孩子似的表情。赫尔克里·波洛再一次用眼神表示对她的欣赏,并再次暗想:太会装腔作势了,这个小东西。
“是的,是的。”约翰逊上校说,“现在,你只需告诉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公公——李先生活着,是什么时候?”
“噢,这个啊,是今天下午,糟透了!”
约翰逊马上反问:“糟透了?为什么?”
“他们都很生气!”
“谁生气了?”
“噢,他们全部——除了乔治。他父亲对他没说什么,但其他所有人都有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他叫我们所有人都过去——他正在打电话,跟他的律师谈遗嘱的事。然后他说阿尔弗雷德看上去很阴沉,我想那是因为哈里要搬回家住。我相信这让阿尔弗雷德非常沮丧。你明白的吧,哈里做过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关于他妻子的话,她已经死了很久了,说她的脑子只有虫子那么大,戴维就跳了起来,看上去就像要杀了他父亲……噢!”她突然闭上嘴,眼神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内容,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声明 :
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本站部分内容来源网友上传,
本站未必能一一鉴别其是否为公共版权或其版权归属,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速联系我们,一经确认我们立即下架或删除。
联系邮箱:songroc_s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