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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回顾


“至此,我已经完全掌握了全部倒转过程的核心,以及倒转这个现象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它一直被隐藏,被不相关的倒转掩埋——是否就是领带这个线索?突然,有一个念头在我的脑中爆发:一个天主教神父或圣公会的神职人员的领子是倒转过来穿的。这就是——倒转!”


令人窒息的沉默,奎因探长站在靠走廊的门前,丝毫不为所动。他的双眼紧紧地盯住他对面的那扇门,就是通往办公室的那扇紧闭的门。


“这样,我终于弄清了倒转在这桩罪行中代表的意义,”埃勒里叹口气,“凶手把所有事物倒置的目的是为了要掩盖死者是个神父的事实,为了要隐瞒死者不系领带与穿着和一般人领口相反的衣服。”


大家一下活泛过来,好像有人给了个信号让他们个个都恢复生气。但随即坦普尔小姐柔和的声音抓住了大家的吸引力:“肯定有些地方弄错了,奎因先生。那是一个很平常的领口,不是吗?凶手为什么不单单把死者的领口转回平常的位置就算了呢?”


“出色的反驳。”埃勒里微笑道,“自然我也想到了,当然,凶手也一定也想到了。顺便一提,我应该指出来的是:这个戴着围巾的受害者曾经让凶手大吃一惊;事实上,与本案相关的任何人,包括凶手在内,在这个矮胖的男人静静地走出这层楼的电梯之前,都不曾见过他。死者用围巾围住下巴,在他被杀害之后,凶手才知道他是个神父……我还是先回答你的问题吧。如果凶手把领口转回来——我的意思是,转到正常的位置——它会突出得像一根受伤发肿的拇指。没有领带会引起进一步的注意,而这正是凶手急欲掩盖的事实。”


“但是,为什么这个恶魔,”麦高恩反驳道,“这个杀人恶魔不去弄一条领带,系在死者的脖子上,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的确,为什么?”埃勒里目光炯炯地说,“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事实上,它在整个逻辑结构中占有最重要的位置。我现在不能充分回答这一问题,但是稍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凶手无法拿到一条领带。当然,他不能用他自己的……”埃勒里不怀好意地笑笑。“因为,如果这个人是一位先生,他会遇见其他人;如果是一位女士,就无从准备一条领带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离开接待室;待会儿我会让你知道为什么。总之,在这一点上记住我的话,他最好的选择是让死者的领口保持原状——颠倒的——然后像一个盲人似的把死者身上和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来个大逆转,借此来掩盖领口与一般人相反的事实和少了条领带的线索,也企图借此诱导警方进入迷魂阵。”埃勒里顿了一下,继续若有所思地说,“事实上,依我的看法,很显然我们是在和一个具有丰富想象力的人打交道,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杰出的人。他能力极强,有办法,聪明到能想得出把所有衣物反穿的主意,也只有充足的智力和逻辑头脑才会知道光是把衣物反穿是不够的,因为只有衣物反穿反而会引起注意,因为这太古怪了。所以他把家具转向,把所有的东西也按照这个规则移位,把注意力从衣物上,同时也从领口上引开。因此,整件事形成一条完美的、环环相扣的逻辑推演链条。而他也几乎成功了。”


“但是即便这样,即便你知道死者是一名神父——”唐纳德开始说。


“我从哪里得知的?”埃勒里扮了个鬼脸。“不错,我只知道死者是个神父,虽然这使搜寻的范围缩小了,但是仍然很困难。不过,此时出现了行李袋的事。”


“行李袋?”


“是,我自己没想到行李袋,是奎因探长的主意,这是他不朽的贡献。自始至终,凶手都知道他所面临的是什么。翻死者的口袋时,他发现了这张寄存单据,上面记载着行李寄存在钱塞勒酒店。因为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防止死者的身份暴露,所以很显然他一定要拿到寄存在钱塞勒行李间的行李,以免落入警方手里。但他又害怕,因为钱塞勒一直在警方严密的监控下。于是他犹豫、担心、害怕、顾虑重重,拖了好几天。终于他想出把行李拿到手的计划:把一张签上假名、写好指令的字条及五元纸币和行李存单送到邮局。事情刚发生,我们就立刻得到了线索;而他在一旁观察,眼睁睁地看着计划被破坏,无法去中央总站拿行李,任由它落入我们手中。


“看看这个凶手致命的拖延导致了什么结果:行李袋打开后,我们发现死者的衣物上有上海的标签。而且当中有些衣服还是新的,应该是最近才在中国买的。我把这些与下述事实联系起来:尽管在全国都做了彻底的寻查仍没有在本国找到此人。如果这个神父在美国住过,只是最近刚刚结束访问从中国回来,我想在本国应该会有人认出他的——他的朋友或是亲戚。但是,没有。因此,更有可能他是长期定居东方的。但是如果他是来自中国的天主教神父,我们会有任何资料吗?在这个佛教和道教的国土上,天主教神职人员是特殊的一类人。”


“传教士。”坦普尔小姐缓慢地说。


埃勒里笑了。“又答对了,坦普尔小姐。我完全相信,这位带着每日祈祷书、说话很温和、仁慈地侍奉主的先生是一位来自中国的传教士!”


奎因探长瘦削的肩头正靠在门上休息,突然有人砰砰砰大声敲门。探长很快转身,把门打开。是韦利警官,像往常一样,他一脸的冷峻与严厉。


埃勒里低声说了句“抱歉,失陪一下”,就匆匆走到门口。所有人都带着不安和焦虑的表情看着他们三个人在门边密谈。韦利警官低沉如雷鸣的声音透露着不祥,探长则得意洋洋地在一旁观望,埃勒里一边低语一边用力地点头。一样东西从韦利强壮的手上传到埃勒里的手上,埃勒里转过身去,仔细检查手中的东西,随即转回来,微笑着把东西塞进口袋。警官韦利斜靠在门上,魁梧的身躯就站立在探长身边。


“很抱歉,中断了,”埃勒里平静地说,“韦利警官有一个划时代的发现。我们说到哪里了?噢,对了,我大概知道唐纳德·柯克的访客是什么人了。一个小小的念头让我相信我已经掌握了关键——顺理成章地——我知道引发凶手作案的直接动机是什么了。显然,这间屋子里没有人认识这位神父,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可是他却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找唐纳德·柯克。只有三种人会到柯克先生的办公室来找他:集邮者、玩珠宝的人以及与出版业务有关的人,主要是作者。这名神父没有告诉柯克最信任的助手奥斯本先生他找柯克先生有什么事,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愿说。这听起来不像是谈出版合约之类的事。于是我就想到神父来找柯克最有可能的原因一定和柯克另外两个嗜好之一有关:邮票或珠宝。


“据我猜测,如果刚才说得没错,这名传教士到这儿来可能是为了卖邮票或者珠宝,也有可能是来买——也可以把两者都包含在内。但从他身上廉价的穿着、他的这一段旅程等种种迹象看来,我确信他不会是个买家。所以,他是打算来卖东西的。这和他的神秘正好相符。他有邮票或珠宝打算卖给唐纳德·柯克,一些贵重的东西,这可以从他谨慎的态度上判断出来。很明显,他被谋害的原因,一定是他大老远从中国来打算卖掉的邮票或珠宝。甚至可以推想得出,因为柯克专门收集中国邮票,这名传教士手上拥有中国邮票的可能性远大于珠宝。这还不能确定,只是可能性较大而已。我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让韦利警官彻底搜查了一番,尤其留意中国邮票;也顺便找找那些珠宝。”埃勒里停下来又点了一根烟。“我是对的,韦利警官胜利完成了任务。他找到了这张邮票。”


有人喘了口气,但是当埃勒里在众人脸上搜寻时,他看到的只是凝视他的眼神。


他微笑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马尼拉纸的大信封,从信封里他又拿出另一个小一点儿、写着中文地址的样式奇怪的外国信封,角落上有一张盖着邮戳的邮票。“柯克与麦高恩先生,”这两个人犹豫着站起来。“我们最好请教一下这两位邮票方面的专家,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两人走上前,有些勉强,但又带着好奇。柯克慢慢地接过信封,麦高恩越过他的肩膀窥视着。几乎同时,他们两人大叫起来,并开始兴奋地彼此低声讨论。


“好了,先生们,”埃勒里说,“我们都很期待你们指点。那是什么?”


这信封上的邮票,是一张小小的、长方形的薄纸片,只印单色,是明亮的橙黄色,在长方形的边缘内,盘绕着一条中国传统民俗中的龙,面值为五分。邮票的印刷很粗劣,信封也因年代久远而泛黄破损。信封其实是早期但至今仍在使用的欧式信封,一面写信,另一面写地址,把它折叠起来即可邮寄。


“这个,”唐纳德说,“是我所见过最珍贵的东西,对一个专门搜集中国邮票的集邮者来说,是个了不起的发现。这是中国最早发行的官方邮票,它的实际发行日期比标准的邮品目录上公认的首发行日期早好几年。由于是实验性的,所以印量极少,邮政系统使用的时间非常短。这种邮票,无论是贴在信封上的——用我们的行话来说是实寄封,还是单剪下来的,都没有发现过——老天,太漂亮了!”


“甚至在中国邮票的专门目录上都没有提到过。”麦高恩声音嘶哑地说,一边贪婪地看着信封。“一篇谈老邮票的学术论文曾大略地提过它,格外深情地谈到它的颜色,就如同集邮者格外喜爱大英帝国首次发行的‘黑便士’一样。天啊,它真是漂亮。”


“那你认为,”埃勒里慢慢地说,“这张邮票是件宝贝喽?”


“无价之宝!”唐纳德叫道,“天啊,老兄,它比那张英属圭亚那的邮票更有价值!绝对是,只要它是真品。这需要更进一步的专业鉴定才行。”


“它看起来应该不是伪造的,”麦高恩皱着眉头说,“它贴在信封上,上面的邮戳也很清楚,而且——”


“你看它值多少钱?”


“价值连城,开多高的价也不为过。这些东西值得收藏家出最高的价钱,圭亚那那张拍卖记录是五万美金。”唐纳德的脸色一暗。“如果我的财务状况稳定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出最高的价码,它可能会是所有邮票中价钱最高的。但是,天呀,它是绝无仅有的!”


“呃,谢谢你们二位。”埃勒里把信封收好,放进口袋。柯克和麦高恩慢慢走回座位,有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这张中国邮票,”埃勒里终于重新开始说话,“这也许是解决整个事件的神来之笔;因为它,我们的传教士朋友远涉重洋从中国来到这里。我敢说,他一定把它好好地藏在某个隐蔽之处,并且期待着能发笔大财,可以让他离开教会,下半辈子过着舒适豪华的生活。在上海他一定就各方打听过,像这样的珍品,在中国邮票的收藏市场上,谁是大买主;我猜是在那里,可能是在北平——上海的可能性更大——他得知唐纳德·柯克先生……结果它反而害死了神父,因为凶手知道这张邮票的价值不菲。”


埃勒里停下来,垂下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像棺材一样的木箱。“我们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身份——除了姓名,不过那不重要,如果要对杀人动机做一个令人满意的结论——从逻辑的角度来看,这也不太重要,我现在要考虑的——最重要的——是凶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