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奥斯本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温柔地叹了口气。埃勒里有点儿迷惑地注意到戴弗西小姐看起来像个死人,几乎要晕过去了。
“你知道,”他低声说,“如果这个人是个神父,而且穿着特殊的服饰,没有系领带,他也一定会穿一件特别的、高领神父背心。我知道凶手一定会把背心一起带走,因为这件特殊的背心会泄密;但我知道得太晚,所以无法用它来证明什么,也已经失去搜查每个人的机会了……奥斯本,为什么你要杀害这个善良的神父——你根本不像会杀人的人。你这么做只会得到一点儿可怜的回报,奥斯本;你只能在黑市处理掉这张邮票。就算你能拿到五万元又能怎么样——”
“欧兹……奥斯本,老天啊,”唐纳德·柯克低声说道,“我做梦也没有想到——”
“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奥斯本的声音流露出同样的奇异的温柔。“我一直是个失败者,她是第一个注意到我的女人,而我却是个穷光蛋。她曾说她绝不会考虑嫁给一个不能供给她——舒适生活的……机会来了——”他舔了舔嘴唇。“这是个诱惑。他——那个神父在数月前从中国写了封信给柯克先生。我拆了信,如同我拆所有的——每一封柯克先生的邮件——一样。信上写了所有关于这张邮票的事,也提到他即将从教会辞职,要到纽约来——他本来就是个美国人——想卖掉这张邮票后退休。我……我看到了机会。因为我知道这张邮票的身价,如果他所言属实,那……”奥斯本浑身颤抖,没有人说话。“从我知道此事后就开始策划。我用柯克先生的名义与他通信,我从没有告诉柯克先生有这么一个人,我也没有告诉她……我们书信来往了一段时间,因此我得知他在美国没有任何朋友或亲戚会在他失踪后打听他的下落;我知道他到美国的时间,所以我告诉他何时来找我,并且给了他一些——建议。在他出现以前——直到我杀了他,直到他的围巾掉了——我才知道他是个神父,不打领带,领子可以转动。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传教士——一个普通的传教士,也许他是卫理公会派教徒,或是个浸信会教友。”
“哦?”当这个男人陷入沉默时,埃勒里温柔地搭腔道。
“请他进入这个房间之后,我先回到办公室一会儿,然后回来告诉他,我之前没意识到他肯定是那个从中国来的先生,并且向他表示我知道所有关于那张邮票的事,因为柯克先生都告诉我了等等。然后他变得很友善,很松弛,告诉我他在中国的教会里的弟兄都知道关于这张邮票和他即将前往美国把它卖给柯克先生的事。所以我杀了他之后,必须确保不会有人发现他是什么人。”
“为什么?”埃勒里问。
“因为,如果警方到中国的教会去查这个人——这是很有可能的,如果他们得知他是个神父而且刚抵达美国——他们就会从其他神父那里得知这张邮票的事,以及他为什么到美国来——他们会调查柯克先生和我,而柯克先生对这张邮票的事一无所知,我就是嫌疑最大的人了……也许他们会找到我写的信,然后比对我手写的签名……我——我无法应付这一切,我不是演员,我知道我只能束手就擒……所以,我忽然想到把所有的东西都倒转。但是关于门、细绳和利用尸体这些事,我——我——我很久以前就计划好而且把东西都备齐了。当一切布置妥当,我把他——让他的尸体站在那儿,我试着去操作,但一开始却行不通——绳子总不合适——所以我试了又试、试了又试直到终于成功。我是找不到领带……”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弱到完全消失。他脸上的表情很茫然,似乎还不能领会到他处境的可怕之处。
埃勒里转向一旁,心里感到很不舒服。“这位女士就是戴弗西小姐?”他低声说,“当然,如果你不曾告诉她,她自然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哦。”戴弗西小姐叫了一声后晕了过去。
在任何一个人明白他的意图之前,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曾经是如此茫然、如此温顺、如此怯懦。只有在片刻之后,所有人才明白那只是他绝望的、聪明的最后伪装……埃勒里转过身,老探长和韦利警官仍然站在门边,所有警探……
奥斯本在埃勒里转回身来之前,像只敏捷的鹿一般从他面前蹿过。奎因探长和警官同时大叫一声向前扑去,却都因几英寸之差没扑着。奥斯本纵身跃出敞开的窗子,他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消失了。
“在我走之前,”半小时后,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接待室里,埃勒里慢慢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柯克。”
唐纳德·柯克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绝望地垂在两膝之间,瞪着敞开的窗户一言不发。娇小的坦普尔小姐沉默地在一旁等着。其他人都离开了。
“嗯?”唐纳德抬起凝重的双眼。“奎因,我不相信,老欧兹……他一直是最忠心、最诚实的家伙,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他颤抖着说。
“不能怪戴弗西小姐,柯克。她更应该得到怜悯而不是责怪。奥斯本只是环境下的受害者,他太压抑了,在这个危险的年纪。他那过度的想象变成了一种刺激……而这个女人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他个性中那些潜藏着的弱点浮上表面……坦普尔小姐,我希望你不介意——你可否离开一下,让我和你的未婚夫单独谈谈?”
她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来。
但是唐纳德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说:“不,不,奎因,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个女人给男人带来的是无限的好运,对乔我不会再有任何保留了。我想我知道——”
“明智的决定。”埃勒里走到他那扔在一把椅子上的外套旁,把手伸进了其中一只口袋。当他转回身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包裹。
“给你的,”他微笑着说,“一个不久前提到好的礼物,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当结婚礼物。”
柯克舔了舔嘴唇。“信?”他吃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看了坦普尔小姐一眼,说,“玛塞拉的信?”
“对。”
“奎因……”他紧紧地抱住那包东西。“我从没想到我能拿回来,奎因,我实在欠你太多了——”
“好啦好啦。显然,应该举行一场小规模的焚烧仪式,”埃勒里轻轻笑道,“我想你应该把这一秘密告诉未来的妻子,但是我应该把它们付之一炬,这样也无须把它托付给任何人了。”他轻叹了口气。“好了,”他说,一边拿他的外套,“一切都结束了,在困难中总会见到光明。我相信你们会非常幸福,不过,我对此有怀疑。”
“怀疑这点,奎因先生?”坦普尔小姐低声说。
“噢,”埃勒里连忙解释道,“别以为这是针对你们而说的。我不过是在叙述一般的女人对婚姻的看法。”
“你真是个可爱的人,奎因先生,”坦普尔小姐突然望着他说,“你一定很高兴这一连串见鬼的事都过去了,所以我想我不该再问太多问题——谢天谢地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但是我有点好奇——”
“以你的智力,亲爱的,应该很容易理解。难道我没有把每一件事都说明白吗?”
“不完全,”她把唐纳德的手拉过来,“你为橘子的事忙了一场,可是刚刚在这里你却提也没提!”
一缕愁云掠过埃勒里的脸庞,他摇摇头。“再奇怪也没有的事了。我想你知道奥斯本的杰作造成了多大的悲剧。我想,就把东西倒转这点而言,他无意牵连任何人。他很可能也不认为那有什么重大的含义,仅仅是为了掩饰死者的领口和没戴领带这些线索吧。
“但是命运之神对他并不仁慈,他保留这些互不相干的事实并把它们一起交给我。我探寻其中每个事实的意义。但是正如我曾解释过的那样,我发现的,有时是错误的意义。因为每件事物都被颠倒了,对我来说,意味着每个人都需要被调查。甚至连你在内,坦普尔小姐。”他的灰眼睛闪闪发光。“你才从中国来,曾住在一个和这里完全相反的地方。你能怪我企图去寻找那个人死前不久曾吃过一个橘子——一个中国的橘子——这一事实的意义吗?”
“噢,”她低声说,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失望。“那他吃了这个橘子就没有任何特别的含义吗?我倒真希望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没有,”埃勒里慢慢地说,“除非是他饿了,就连这一点我们也无从得知。为了充饥,他选了一个中国橘子而不是盘里的苹果、梨或其他水果,但我从这一事实中挤不出任何线索。我自己也喜欢橘子,但是中国对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关于中国橘子确实有一件事——非常有趣。”
“什么?”柯克问道,他还是紧抓住那个包裹不放。
“这是个好例子,”埃勒里轻轻笑说,“命运的变幻莫测、反复无常由此可见一斑。因为,你们想想看,他吃的这只中国橘子对这桩谋杀案其实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可言。可是他带来的‘中国橘子’却与本案紧密相关,因为它诱发了凶手杀人的动机。”
“他带来的中国橘子?”坦普尔困惑不解地低声说。
“它们的字首都有个大写的‘O’,”埃勒里说,“我是指那张橘红色(Orange)邮票。事实上,这是个十分迷人的巧合,如果要我把可怜的奥斯本和笑眯眯的矮个子中国传教士这件案子写成小说的话,我会忍不住要把《中国橘子之谜》作为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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