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月影姐也暂时无法接客,只能待在本馆的储藏室里疗养。她还是个病人,让她这么睡在地板上也不合适。“可是在青楼这个地方,不能赚钱的花魁只是累赘。”
小女天天都会去看望月影姐好几次。等到她不再哭泣,稍微冷静下来,委婉地问了她前因后果。
“被抬进医院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月影姐脸色苍白,间断地说了起来。
“我以为是嬷嬷驱鬼失败,才被送进医院的。回来以后,老板娘和嬷嬷找我谈话,我才渐渐想了起来。”
“暗小屋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痛得要命,怕得要死,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但那时确实从我体内驱除‘鬼孩子’了。身体痛得要死,也虚脱了,但更觉得是一种解脱。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交给嬷嬷果然没错,接着就睡着了。”
“那怎么又醒了?”
“因为……”
月影姐忽然张望了一下房间。
“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
“谁在呼唤你?”
“……不知道。”
“呼唤你的名字吗?”
“……不知道。有人在喊,喂……”
“在那个小屋里?”
“……嗯、嗯,是。”
小女的后脖颈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在嬷嬷和雪江离开后,又有谁会呼唤月影姐?
“我醒来后,感觉……人昏昏沉沉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感觉。”
“就像眼前蒙了一层薄纱?”
听到这句,月影姐频频点头,“嗯嗯嗯,就是那种感觉。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走出小屋了。我经过本馆的走廊,爬上后梯……”
“你是想去别馆的三层吗?”
“怎么可能……不,怎么说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人在召唤我,要我过去……”
“是不是走廊和楼梯能看到指路的印记?”
“啊!”
月影姐双眼圆睁叫了出来。
“对,没错……有液体拖拉的痕迹,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小女想到了不久前自己的遭遇,不由得害怕起来。
“可是小樱,你怎么会……”
月影姐是想问小女怎么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吧,不过她好像马上就觉察到了。就在不久之前,小女差点从那个房间跳下去。
小女和月影姐默默地互视对方,同时哆嗦起来。
“雏姐的话灵验了……”
对于这句轻声呢喃,小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下头去说了一句“小女会再来的”便离开了储藏室。
小町姐或许也是受到了某物的召唤……即便是收到了故乡的青梅竹马的来信,坚毅的小町姐就会跳楼自杀吗?未婚夫要结婚的消息足够令人震惊,甚至让她绝望地把信件撕毁,与千草结一起埋在了庭院的稻荷祠堂前。纵然小町姐的性情如何刚强,也遭受了重创,导致内心动摇,所以才被某物趁虚而入了……
小女可能也是这样。由于发现了小町姐自杀的真相,情绪变得低落,同感心引发了强烈的痛苦,所以同样被召唤了……
而月影姐是经历了异常残酷的驱鬼仪式,打掉“鬼孩子”,心里松了一口气是没错,但精神上还是受到了打击。而且,事后还要付给嬷嬷一笔钱,打点收容“鬼孩子”的寺院礼金,休息期间,交给青楼的罚款等,又增加了许多债务,情绪会变得消沉吧。所以就被“呼唤”了……
再次仔细地思考一番。
三个人都是从别馆三层跳下去的,或是差点跳下去。在此之前,我们都去过庭院东侧,而那里有暗小屋。
雏姐害怕别馆三层,但更忌讳庭院的小屋。而且,她还说过难以捉摸的话。
“有什么东西穿梭在小屋与别馆三层之间。”
小女等三人难道是被那个东西附身的?所以才会循着相同的路线,像被引导似的从暗小屋走到别馆三层……
虽然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但内心某处却又很想接受。被卖到青楼以后,小女一直深信世上没有神佛。尽管如此,现在竟然还在考虑这些怪力乱神般的解释,自己也感到讶异。但即使世上没有神佛,金瓶梅楼也一定潜伏着某种神秘未知的可怕东西。从青楼的工作性质来说,有那些东西也是正常的。
牡丹姐难得追问了嬷嬷,询问小女等三人跳楼的事。不过嬷嬷就以当时没在现场,不知详情的理由,支支吾吾地闪烁其词。
听到这件事后,小女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浮牡丹姐,浮牡丹姐默默地听完。
“我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但如果有,我认为充满人类种种罪恶的青楼是其滋生的最好环境。这里,即使发生那种事也不奇怪,你不这么认为吗?”
得到她的赞同,比什么都令人宽慰,但她也不知道更多。即使是雏姐,也不会知道怎么做才能安全。
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待在这种地方,几条命都不够用。小女和月影姐能幸免一死,全是碰巧运气好。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转籍到其他青楼,可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是小女的意愿,老板娘能同意吗?如果强要转籍,就要扛起一大笔借款。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改换门庭吗?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吗?
小女犹豫不决。尽管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却因不想增加借债而裹足不前。倒不是因为钱比命重要。但只要想到增加的债务,就忍不住否决了这个念头。也许只要是花魁,谁都会这么做。
不,不对。还有福寿姐!
曾经住在别馆三层的房间,听到雏姐的劝告,也完全不理会的那个花魁。然而不久,她就会在傍晚前拉上窗帘,而且还在窗框写上“南无阿弥陀佛”,几星期后突然转籍离开了。作为金瓶梅楼的头牌花魁宁愿再背上一大笔债务,也要离开这里。
福寿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看到了什么?
只是稍加想象,一股恶寒便沿着脊背往下爬。只是在脑中想象,那东西就会找到房间。
月影姐的风波稍微平息的某日,小女在本馆二层的走廊里遇到了雏姐,她说是有话要讲,便把小女带去公用房间。
说实话,小女本不想去,很想找个借口脱身,没想到雏姐说了意外的话。
“我看见了。”
“嗯?看见什么?”
“你没有阻止月影,眼睁睁地看她跳下去。我在纸门那边都看见了。”
小女整个人都傻了。吃惊的是原来雏姐当时也在别馆三层,但也意味着她没有伸出援手,只是冷眼旁观,事后还一声不吭地离去,小女顿时哑口无言。
然而雏姐为何用这种威胁的口吻呢?就算被看到又能怎么样?该惭愧的是雏姐嘛!小女坚信着自己的同时,不免有些心虚。她恶狠狠地盯着小女,仿佛过错在自己身上一样。
结果只能勉为其难地跟她来到公用房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月影,也问不出结果。”
月影姐大概是害怕雏姐,所以才不跟她讲,小女可没傻到要告诉她。
“月影姐现在不舒服……”
“毕竟才驱了鬼,又做了那种事,也难怪迟迟恢复不过来。”
“所以暂时不要打扰她,让她静养吧。”
“不,我只是想帮助月影,还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犹豫之后,决定毫不保留地说出全部记得的事。如果不说,雏姐可能又会去骚扰月影姐。再说,我也对雏姐的看法有点好奇。
“像是拖拉般的点状痕迹……”
雏姐对这句话有了反应。
“其实月影姐也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这样啊……那类似印记的东西,是从小屋延续到别馆三层窗户的。”
“那到底是什么?”
雏姐想了一下。
“你不是亲眼看到那是什么了吗?”
“咦?小女吗?”
小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而雏姐却是满脸的确信。
“想想你变成绯樱的时候,遭遇过的恐怖体验。”
“绯樱……是吗?”
小女依旧疑惑之际,雏姐又给出了提示。
“那就想想跟你同样遭遇的人。”
“月影姐……还有小町姐……”
小女的脑中回想起了那个光景。
“小女好像明白了什么。”
“月影姐从暗小屋到别馆三层的行进途中,从身体中滴落的是驱赶鬼孩子用的秘药和血迹?”
“嗯,是的。滴落在走廊和楼上的点状物就是那个。”
“不过……小女见到的是……”
“在跳楼之前见到的吧。那也可以这么认为,绯樱,你拥有预知怪异事件的能力。”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种能力!”
小女慌乱之中大声地喊了出来,雏姐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小女。
“月影在跳楼之前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是的,是的。不仅只有小女看到了。”
“也就是说,月影和绯樱之前,甚至是通小町更往前,可能已经发生过相同的事件。”
“你是说有花魁在暗小屋驱赶‘鬼孩子’之后,从那里到别馆三层的一路上,流着滴滴答答的秘药和血,最后跳楼而亡?”
“可能在多年以前,什么季节不知道,不过也是清晨时分吧。”
对于雏姐的推论,小女不禁哆嗦起来。小女等三人也是在那个时间,经历过相同的体验,甚至就连阴郁的天气都差不多。
“……嬷嬷是知情的吧。”
“可能。而且老板娘也知道吧。只要在花街上长期工作的人,大家可能都会记得。但是,谁都没有提过吧。谈论这样的事,不会有什么好处,只会招来金瓶梅楼老板娘的怨恨。”
小女陷入极度晦涩的心情。雏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追加说道:
“说到花魁的死,在花街上不是稀奇的事。陪爱上的客人殉情,作为第三者被爱慕的对象拉着殉情,因为痴情被杀,染上性病和肺病,然后工作过量死去,驱赶‘鬼孩子’失败离世等,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可是……我们又没有得罪过作祟的某物。”
小女想说跳楼坠亡的事也许不是作祟,而雏姐像是放弃一样说道:
“只要碰上就会招致不幸。即便我们不去招惹对方,但只要被缠上就不好了。”
“去祭祀试试呢?是不是就能解决?到暗小屋和那个房间做场法事。”
小女口若悬河地说着,雏姐却摆出冷冰冰的样子。
“你来付钱吗?”
“……老板娘。”
“你认为那个人肯掏钱?”
假设老板娘愿意出钱,也一定会算到死去的花魁头上。再想下去,就要笑出来了。如果真的笑出来,脑袋恐怕就要崩坏了,恐惧感浮上心头。
“那到底怎么办才好?”
“没有办法。”
“怎么会这样……”
“你也要注意。被缠上过一次的人,哪怕仅是一个很小的机会,就有再次遭遇的危险。”
“没有办法断绝联系吗?”
“只有像福寿一样跳槽。”
“其他办法呢?”
“没有任何办法。”
之后小女无论说什么、问什么,答案都是一样的,小女就比雏姐早一步离开回屋。
果然,就算累加负债,也要离开这里。目前,还是不要靠近别馆三楼和庭院小屋比较安全吧。只有福寿姐的突然跳槽和雏姐的目击怪谈比较诡异吧。至少在小町姐跳楼之前,都还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像小女和月影姐遭遇过同样事件的人。自己安分点不要再去好奇,也就不会再出事了吧。
小女尚未摆脱烦恼的期间,金瓶梅楼像往常一样理所当然地继续营业。除了每月一天的定休,除非发生天大的事,青楼才会停止营业。忘记说了,店里新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不是带小女来的山边先生,而是另一个人贩子阿叔从××地方挖来的姑娘。小町姐轻生之后,老板娘找来补充的吧。
新人期间,按规定都会安排在别馆二层最里面的房间。因为那里住着不少已经能赚钱的花魁,嬷嬷也是打算让她们早点熟悉花街的气氛,从前辈那里学习。花费许多时间和经历培养的新人,小女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实际上,嬷嬷对老板娘颇有微词,小女也是偶然听到的,如今听了仍是心有余悸。
“半年就能接客当然是好,可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内容,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声明 :
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本站部分内容来源网友上传,
本站未必能一一鉴别其是否为公共版权或其版权归属,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速联系我们,一经确认我们立即下架或删除。
联系邮箱:songroc_s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