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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领家


忽然虫鸣声转换成了婴儿的啼哭声。刹那间,我还以为是登和的孩子出生了。即便凌晨时分寂静无声,别馆最里面房间的哭泣声,真的能传到我在本馆的房间吗?


啊,做梦了吧……我这么想着,继续躺在被窝里。接着,庭院深处传来异样的喧闹声,声音甚至传到了本馆,我察觉到事态不对劲,“哒、哒、哒”,奔上内梯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怎么了?我稍微反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有事发生,赶紧从被窝里一跃而起,向着走廊深处急奔而去。


没错。虽然不知道原因,我猜是喜久代正在暗小屋帮登和接生,结果登和突然冲出小屋,转而跑向别馆三层。


我犹如疾风般沿着走廊往店里跑,忽然想到从正面的楼梯过去更近一些,于是马上调转方向,脱兔般地继续奔跑。


跑到本馆二层的走廊,雪江刚好从里面出来。我比她先跑进连廊,沿着别馆二层的走廊继续奔跑,就在我拼命跑上三层的楼梯时,店门外传来“咚”的一声。一记沉闷的钝响,响彻店里。


“难……莫非……这……这……”


我的声音不知是不是也受到了冲击,颤抖起来,双膝不住地打颤。然后,我跟在雪江的后面,好不容易跑到三层的房间。


那里,被拉开的纸门边上站着雏云,房间里是红千鸟,她身前站着月影,再往里一点,呆立着浮牡丹和哥哥周作。然后,那扇青楼正面的窗户下方,瘫坐着一动不动的染子。


全员如同雕塑般,呈凝固的状态,只有雏云诡异的低吟声缭绕在众人心中。


“一模一样……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一模一样啊……”


是的。登和刚刚从这扇临街的窗户,一跃而下。


据说她折断了颈部,当场毙命。



找到梅游记楼的不只是××警察署的人。驻扎在桃苑花街的宪兵队,也派来了左右田上校和宪兵队员。


花街宪兵队具有行政和司法两种职能。穿着制服的时候,他们承担起了原本警察的工作,比如制止士兵醉酒闹事的暴力行为。而他们换上便服,便转为针对士兵的思想进行调查工作。换句话说,就是揭露和举报间谍活动。光顾花街的人通常都会放松警惕,难免口吐真言。所谓隔墙有耳,穿着便服的宪兵队私下干的就是这活。


此外,宪兵队还要提防士兵逃亡。就像前面说的,怎么也杜绝不了士兵带着花魁逃跑,或是花魁协助士兵脱逃的行为。


宪兵队的作用基本就是这些,跑到青楼调查花魁坠楼事件,算是极其特殊的情况。


没错,也许是因为登和的丈夫和公公都是军部高官的缘故。


啊?您的意思是收留登和的时候,她的公公已经跟宪兵队取得了联系,从那时起就让他们秘密监视?哦,原来如此……


要是这样的话,他一定早就知道敏子的行踪,才做出了上述安排。


不过实际情况如何就不知道了,宪兵队的人全权负责现场。左右田上校对登和的遗体进行尸检之后,好像叫现场勘验……交给了警察,然后将全体人员叫到本馆一层的客厅调查取证。


左右田上校是宪兵队的特高课长。在桃苑的花街上,包括我们店在内,他有三家经常光顾的青楼。他应该是属于吉原派的。可是桃苑花街也没有多少吉原风情的店,所以他才挑了几家像吉原的店光顾。


说到军衔,我认为他是上校,但不确定。说到特高14,就会想到特别高等警察,宪兵队的特高却不是那个意思。无论哪种特高,都是令人畏惧的存在。哦,对了,左右田课长并不可怕,其实两种特高经常被混为一谈,我也无法分清差别。


哦,宪兵队的特高课,主要工作是通缉左翼思想活动?嗯,揭发间谍活动。哦,我终于明白了。花街这种地方,的确流窜着各种各样的人。


回归主题。


最初被叫去的是我。左右田课长问了我登和的来历,以及留在梅游记楼的理由。因为隐瞒也没用,我便如实都说了出来。不过有关怀孕的情况,除了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违背伦理的私生子之外,其他我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课长也没追问,他果然是知道什么。


在我之后,当时在别馆三层的人,还有喜久代和雪江,都分别被叫进去问话。最后,我再次被叫了进去。


“这是自杀事件吧。”


待我坐定,左右田课长仰起身子说道。


“您说登和是轻生跳楼?”


“嗯,根据鸨母喜久代的叙述,半夜的时候,登和突发阵痛,但样子很不寻常,鸨母觉得无法顺产,于是她叫来女佣雪江,两人一起抬着登和到了庭院的小屋内。后来的事相当痛苦,就不再赘述了。破晓时分,婴儿总算降生。喜久代和雪江都已精疲力尽,登和也同样疲惫不堪。”


话到半晌,课长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没料到登和猛地迅速起身,冷不防地从小屋飞奔出去。疲惫不堪的喜久代此时正在打盹,没能注意。是雪江忽然醒来,发现登和从小屋里消失了。”


“雪江反应过来的时候,登和应该已经跑上本馆后面的内梯了吧。我当时听到的声音就是那个,然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其他人貌似也都是这个反应。本馆的月影和雏云,别馆的浮牡丹和红千鸟,她们都听到了走廊里响起很大的跑步声,疑惑不解期间,她们探头向外面观望,然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所有人都害怕再次发生同样的事。”


“染子呢?第二代绯樱什么情况?”


“送走早上才回去的客人之后,染子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突然,登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房间。而且,登和身上的和服敞开着,绝非正常的模样。染子一头雾水,惊吓之余,只见登和已经跑到窗户前,一口气打开窗帘和窗户,登上露台。染子见到登和要跳楼,慌忙上前阻止。此时其他花魁们也陆续跑进房间。不过,第二代绯樱没有看到花魁进来,她当时在拼命地阻止登和坠楼。”


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关于,那间贵宾室的过去……”


“嗯,我听说了。每个人都说了,虽然程度上有所偏差。说得最起劲的是雏云。”


左右田课长露出苦笑,雏云大概又是充当巫妓,做出了贵宾室和暗小屋的预言。


“雏云曾经警告过登和,让她不要在这里生产,是吗?”


“是的,我听两个人说过。”


“但是,登和并不理会。”


“是的。”


“她可能只想在没人认识的地方生下孩子。”


课长的口吻明显就是知道内情。话虽如此,但我也不能表示同意。看到我有点困惑、手足无措的表情,左右田课长点了点头,像是表示理解我的立场。


但他的表情很快就切换回了严肃的模样。


“然而登和好不容易生下孩子,马上就自杀了?”


左右田课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跟他说的“自杀”可是互相矛盾。


“您这话的意思是?”


不祥的预感令我胆怯。


“就是字面的意思。登和为什么会跳楼?我不明白她自杀的动机。”


出乎我的意料,课长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盘问了所有的人,结果还是没能找到线索。无论花魁还是佣人,都跟登和没有交流,也难怪谁都不知道。”


“照顾登和起居的是鸨母喜久代,以及负责一日三餐的女佣雪江呢?”


“那个雪江比较迟钝,派不上什么用场。喜久代说她虽不知道动机,但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左右田课长双手互抱说道:


“喜久代的说法大致是这样的。孕妇生产远超男人想象,无论是对肉体还是精神都会造成相当大的负担,登和的情况尤为特殊。很多孕妇本来就会突发神经质,而她又长时间住在青楼,最后还在庭院的小屋子里产下婴儿。尽管没人告诉她小屋是青楼女生产和堕胎用的,不过作为女人,很容易就察觉到小屋的用途。在如此异常的环境下生育之后,导致她的精神陷入错乱,才会一时冲动跳楼轻生。”


听了这话,我一时半会儿无言以对,不断地咽口水。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从课长的表情来看,他相当中意喜久代的意见。


“但是——”


左右田课长探出身子说道:


“这个说法,无法说明登和为何冲出小屋之后,找到本馆的后门进入屋内,还能跑上内梯,穿过二层的走廊,再从别馆的二层跑上三楼,最后在贵宾室一跃而下。”


“喜久代怎么说?”


“她说登和在别馆住了近四个月,经常出入庭院。所以,突发冲动寻短见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从别馆三层跳下吧。”


“还挺有说服力的……”


我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课长接过话说:


“也许可以解释登和为何从别馆三层的贵宾室跳下。但是,登和从本馆后门跑到别馆三层的行动轨迹,老板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她似乎根本没有踌躇。”


“这么说的话,是哦……”


“她好像早就知道怎么从庭院小屋到别馆贵宾室去。”


“嗯……”


想到这里我不禁后背一凉,只能保持着沉默。课长继续问道:


“老板娘,登和进没进过本馆?”


“不,她没有进过本馆。除了别馆的一层以外,登和并不熟悉梅游记楼。”


“看来是的。不过她有没有可能私下逛逛店里……”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好奇啊,打发时间啊,理由要多少都有吧。”


“是,如您所言。”


也许见我不太接受的样子,课长再次苦笑着说:


“说起来雏云倒是说过一种能够解释一切的说明。”


“这……难道是……”


“啊,是啊,她说是幽女干的。关于这个幽女,老板娘也知道吗?”


“是的,略有耳闻。但源头好像是过去的事,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只是听雏云说过数年前金瓶梅楼发生过不可思议的连续坠楼事件。”


“那些我也听说了。我拜托雏云运用巫妓的能力,想要探寻根源,她反而闹起了情绪,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低下头,向继续苦笑的左右田课长说了声抱歉。然后,鼓起勇气问道:


“那么,课长的结论是什么呢?”


“呃……”


课长马上收起了笑容。


“从登和的行动来看,只有可能是自杀。但是,在她坠楼的那间屋内,还有多达六个人。而且,接连跑来的这些人,蜂拥而至,乱作一团,那时候的现场也是混乱不堪。”


听完这话的我,当时相当诧异。左右田课长接着用坚定的口气说道:


“所以,就算有人故意将登和推下去,其他人也不一定能目击到。”


“啊!”


“没有人能预测到她今天黎明会跑上别馆三层吧。因此,若是他杀,就等于凶手是临时起意杀人,趁着天赐良机杀害了对方。凶手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这……”


“当然,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罢了。”


“但……但是,您都这么说了,就表明存在什么疑点……”


课长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除了那个房间的使用者第二代绯樱,还有其他五个人在场,这一点实在让人在意。”


“嗯。”


我思索的同时应了一句。那五个人大概不会主动对课长提及自己与登和的关系,当然,我也没有说的打算。但是,如果左右田课长盘问我的话,我能隐瞒多少就说不好了。毕竟对方是宪兵队的上校。


接下来,课长的话让我前所未有地惊讶起来。


“那五个人中,最可疑的其实是周作。”


“啊!为……为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问他,只见课长板起脸,非常严肃地说:


“其他的四个花魁,当时都在附近的房间,要么陪客,要么独处,或是跟其他花魁在一起。所以,她们听到登和从庭院小屋跑到别馆三层的脚步声,出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以前金瓶梅楼发生坠楼事件的时候,现场并没有那么多人,所以这一点令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