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蹲在一个配电箱上。他已经在这个离他家大门不远的东西上面待了几个小时了,心里又沮丧又愤怒。他的手有点肿,也有点疼,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女朋友突然说要跟他分手。他大半夜都没睡,因为他妈妈的男朋友希望他们能“心平气和地说说清楚”。最终说了一番废话,当然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他们俩都直到早上六点才去睡觉。而他还得自己一个人在沙发床上睡,因为那个蠢女人宁愿去他的小妹妹那边挤着,也不想跟他睡。今天中午,他终于起床之后,他妈妈和他的“前”女友突然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还非得去不知道什么地方滑旱冰。没什么可奇怪的,对她们来说他本来就无足轻重,她们竟然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关心他,除了他的小妹妹之外,他妹妹通常是站在他这边的。其他人永远都只是希望他把嘴闭上,最好能像个透明人一样生活,反正从来都不会有人问问他想要什么。总有一天,他们要把这一切都还清,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也许这个年轻人在配电箱上还想了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但可以确定的只有,前一天,与他同岁的女友跟他说了分手。不是第一次了,但按照她的说法,这次是肯定要分了。还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这名十七岁的年轻人在事发的这个十月傍晚既沮丧又愤怒。他几乎整个下午都坐在配电箱上,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去干点什么。在最后的时刻,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人们大体上可以推测得知,但具体的细节则永远无从知晓了。
晚饭已经在灶上煮着了,娜丁·安格尔透过位于汉堡某街区的自家屋子的窗户往外张望。她七岁的女儿米歇尔正一个人在屋子前面骑着自行车,现在是六点一刻,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于是,娜丁·安格尔走出屋子,来到女儿身边,跟她说她还可以在外面待一刻钟。米歇尔还想骑车去一个朋友那边待一小会儿,不过她保证会按时回家。
以她的年龄来说,米歇尔长得算特别高,也很强壮,还上过一个防身术的课程。因此她得到允许,可以在离母亲的房子比较近的地方,这一大片出租屋组成的社区里,相当自由地活动。她骑上车出发了,但她又觉得最好去找另外一位朋友,她家住得更近,而且已经十二岁了。她来到劳拉和尼古拉斯居住的出租屋前,把自行车停在大门口,没有上锁,乘电梯上了六楼,按响了魏德曼一家的门铃。劳拉倒是在家,但是没有时间,因为他们正在吃晚饭。于是米歇尔跟他们道了别,回到了电梯处。
不到半小时后,劳拉·魏德曼听到她哥哥尼古拉斯——不过所有人都叫他尼克——走进门来,但他说“马上还要再出去一下”。他走进厨房里,把一个放着不知什么工具的提箱搁在了一把椅子上,然后说他刚才看见米歇尔了,而且她拉裤子了,要擦干净,因此他不得不从地下室拿了些家用纸巾。劳拉只是想着,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倒霉啊。
六点三十五分,娜丁·安格尔再次走出了门,打算叫米歇尔回家,可她怎么都找不到女儿。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尤其是今天电视上放本季《老大哥》[1]的最后一集,她们说好要一起看的。
娜丁·安格尔呼唤着女儿,但是没人回答。也许她在公园里,她们那些小姑娘常常在那里玩耍。于是,娜丁到公园里绕了一小圈,仍然不停地喊着女儿的名字,但依旧没人应答。此时,这位母亲变得很不安。她匆忙赶回家,可是小姑娘还是没有回来。因此她拿上手机又出了门,想在再一次去公园之前给女儿的朋友们打电话,这一次,她的同居男友也跟她一起出去了。
刚过七点时他们再次回到家,娜丁·安格尔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痛苦,她马上打电话报了警。
接电话的警官觉得,这个电话跟他常常接到的那些虚惊一场的报警不一样。因此,他甚至没有试图先安抚一下这位忧心忡忡的母亲,就马上派出了一辆巡逻警车。不到十分钟后,两位巡警要求增援,并组织起了警方搜索行动。很快,六十位警员投入到了搜寻米歇尔的行动中,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自全天候刑事执勤队(KDD),刑侦部门的执勤岗位,负责在正常的工作时间之外启动初步措施。在开展搜寻的同时,KDD的警官们还按照常规流程做了以下这些工作:打电话通知出租车调度中心、地铁控制中心和消防局,通过这些地方可以得知所有被运至医院的病人的“床位记录”。然而到处都没有有关米歇尔下落的线索。
七点半,魏德曼家的电话铃声响起,尼克的母亲西蒙妮从桌边站起身去接电话。之后她把电话内容报告给了大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小米歇尔·安格尔失踪了,好多邻居,甚至还有警察都在找她。”尼古拉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透过窗帘,他一眼就看见了确实有几个警察,还有一些住户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那里,激动而忙碌。这时,西蒙妮·魏德曼已经穿好了外套,准备也加入搜索行动。她女儿劳拉同样跳起来要去,而令大家吃惊的是,平常总是懒得动弹的尼古拉斯也说,他要跟大家一起去找米歇尔。
尼古拉斯·魏德曼看到了聚在巡逻警车前面的那一小群人,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径直走上前去。他告诉警察们,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在这栋房子前面见过米歇尔。说完他到公寓阳台去取了自行车,然后骑上车,在附近的街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在此期间,他和其他年轻人一起,到这片他自己也居住其中的出租屋社区里的各个地下室入口处去寻找。
两名邻居少年在失踪小姑娘居住的那条街的尽头找到了她的自行车,从那一刻开始,娜丁·安格尔就觉得没有希望了,一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米歇尔的自行车没有上锁,放在这片出租屋的入口处,但是米歇尔并不在那儿。娜丁·安格尔站在那条被探照灯照得雪亮的街道上,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街上挤满了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邻居、数不清的警察,还有拿着摄像机和麦克风的人们,他们通通被那些探照灯照得雪亮——这些灯是技术支援部门一阵风般搭建起来的。所有人都在说话,现场一片嘈杂。
突然间,劳拉·魏德曼十七岁的哥哥尼古拉斯朝娜丁·安格尔走来,并且开始跟她说话。他告诉她,他曾看到米歇尔朝街角的一个小铺子走去。“走?那她的自行车在哪儿呢?”她惊慌失措地问。“嗯……那个,她骑车去的。”当他改口时她马上愤怒起来,责骂他,说他应该把话说清楚。而他并没有因为被责怪而觉得委屈,反而继续说他曾跟米歇尔聊了几句,米歇尔向他透露说觉得没劲,所以想去找住在更远一点的街区里的一个男生朋友。
“这是撒谎!”娜丁·安格尔喊道。过了一小会儿,她回到家里,两位警方的心理学家在那儿照顾她。
搜查期间大量投入的人员都由警方高层指挥,因此所有的消息都会立刻汇报给州刑警总局局长和他的同事们。到了夜里一点半的时候,搜寻工作仍然没有进展,没找到米歇尔的一丁点儿踪迹,刑警总局局长宣布停止行动,并指示说搜寻行动将在天亮后继续进行。不过指挥部并不想让之前投入的时间白白地浪费掉,他们转而开始对目前为止获得的信息进行评估,说不定能找到一条线索,发现小姑娘的下落。
凌晨三点,紧急成立的特别委员会开始整理从各处收到的意见时,一位女警的报告很快引起了注意。这位女警无意中听到,米歇尔的妈妈因为不相信一名少年对她说的话而朝他大喊。这位女警还在报告中写道,她觉得那位母亲所说的很有道理。这条信息与另外几位警官的发现相吻合——警官们说,这名少年特意告诉他们自己见到过米歇尔——这令人十分不安。
而米歇尔的自行车正是在这名少年,尼古拉斯·魏德曼,和他家人居住的房子前面找到的。鉴于这样的事实,特别委员会开始在警务信息系统(POLAS)中搜寻。结果是,这名十七岁少年已经在两起案件中有过前科了,一次是“无照驾驶”,一次是因为“团伙盗窃与窝赃”。
特别委员会中的所有警官都清楚,必须马上采取行动,这样的话,也许还能救出那个七岁小姑娘的性命,或者阻止凶手销毁她的尸体。
凌晨四点半刚过,当警察带着一张搜查令出现在门口,并且向她的儿子询问米歇尔的下落时,尼古拉斯的母亲简直无法理解这一切。尼克为什么要把那个失踪的小姑娘藏到家里?他又不会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感兴趣。此外,如果米歇尔在这儿的话,她应该能察觉到的呀。然而无论她怎么劝说,都不能阻止警察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儿朝天。这会儿他们已经找了二十分钟了,她看到一名警察走到漆黑的阳台上,只有摇头的分儿。透过门,她看着那名警察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翻到一个大号的搬家用的纸箱。他把盖子打开了一点儿,然后当即吓得后退。接下来,尼古拉斯的母亲听到这名警察打电话叫了急救医生,几分钟后,她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了警察总局。
娜丁·安格尔同样在警察总局,坐在另一间屋子里。不久之前,一辆警车把她带来,让她和警察们在那儿一起等待尼克家的房屋搜查结果。州刑警总局的局长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六点钟,局长告诉她:“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找到了您的女儿,她已经死了。”
罪案侦查科总督察斯万·洛文克尔抵达那幢高层住宅的时候,外面已经聚起一群记者和摄影师了。他手下的四人工作组和现场痕迹保护人员已经在公寓里了,四十五分钟前,在那里发现了七岁女童米歇尔·安格尔的尸体。虽然发现了尸体,但还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在哪里遇害的。因此,洛文克尔把整栋大楼都作为可能的作案地点加以封锁,必须避免来来往往走动的人们破坏案发现场可能留有的线索,或是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在对整个大楼实行彻底搜查之前,总督察需要决定是否应该要求一名法医来到现场。但看着周围这些媒体方面的代表,还有看热闹的人们,他很快做出决定——虽然可以在阳台上放些东西遮挡视线,但总督察仍然不希望在阳台上脱下死去的米歇尔的衣服,检查她的身体上有没有暴力痕迹,因为楼下和邻居家的阳台上正长枪短炮般架着许多相机对着这里。要把这个死去的孩子运到法医研究所里,越快越好。
如他所愿。这次运到我们法医研究所里来的不是棺材,而是一个浅棕色、86×40×30厘米的纸箱。外面用白色胶带封了起来,还用一根电线缠了好几圈。
想到这个箱子里放着一个孩子,真是一桩可怕的事情,因此,我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当着凶杀案件侦破组的一位女警官,还有负责此案的一位女性最高检察官的面,小心地用一把手术刀剖开了箱子。接下来的一刻,我们一起带着惊恐,沉默地看向那个死去的小女孩。一条被鲜血般的液体浸透了的白色羊毛围巾在她的下巴和脖子上绕了两圈,把这个脸朝下趴着的孩子的嘴巴和鼻子都蒙了起来。在脖子后面,小姑娘的头发和围巾系在了一起——这是个明显的标志,说明围巾不是由她母亲或者她自己系上的。羊毛围巾下面是一根长长的电线,这根电线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又在颈后打了个结,然后绑在小姑娘的脚上,使得她两条腿交叉,被拉成钟摆状,与身子紧紧压在一起,双手则被手铐铐在背后。我们把这个孩子的尸体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放在尸检台上,解开了手铐。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内容,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声明 :
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本站部分内容来源网友上传,
本站未必能一一鉴别其是否为公共版权或其版权归属,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速联系我们,一经确认我们立即下架或删除。
联系邮箱:songroc_s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