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短歌的字里行间中,充满了死刑犯望月辰郎的恐怖怨念。比方说,“口吐鲜红血 雌雄双双命终结 森林深渊处 勿渗纯洁无垢白 死亡之色赤红矣”是在描写无辜姊弟遇害时的惨景;“此身化魔鬼 所经之路皆暗黑 直至今时日 支离散碎破镜中 依旧映照地狱景”则可看出望月正与潜藏于心中的骇人恶意交战,这首歌恰恰呈现出望月心底有如阿鼻地狱般的纠葛。“竖耳细聆听 三途之川水潺潺 我闻犹怜爱 冥途绵丝纯白净 此世深受死色毒”中,望月描写他在单人牢房中聆听三途之川的水流声,并吟咏自己对死亡的憧憬。“姊姊卧地倒 奄奄一息仍呻吟 少女如蜡像 急火攻心举手起 乌鸦划过空中云”则清楚写出望月扼杀六岁小女孩的过程。
死囚望月辰郎有如鬼畜一般,对小椋一家恨之入骨,甚至不惜将深深的怨念写入和歌之中。而被害人口中的纸团,上面正是望月所写的和歌。看来,本案的幕后推手就是望月的“遗志”。
一位搜查相关人员透露:“目前案情陷入胶着。三名被害人并未与人结仇,唯一与他们有深仇大恨的,就是被宣判死刑的望月辰郎,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们警界都在流传,说不定望月其实还活着,当初上刑场的其实是替身……”
难道是望月从地狱苏醒,将诅咒和歌塞入被害人的口中吗?向岛一家三口杀人案充满了谜团,唯一的生还者A子如今还在生死之间徘徊。希望警方能够早日破案逮捕凶手,除了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也要为死去的小椋夫妻讨回公道。
(节录自《周刊真相》二○一五年七月十七日号 )
自从纸团的消息曝光后,事情开始往“超自然”的方向发展,各家周刊和八卦杂志纷纷以夸大耸动的标题报导这个“超自然事件”,毕竟“鬼畜和歌”、“二十二年前发生的诱杀案”、“死刑犯的复仇”……这些都是很好发挥的“超自然”题材。英文的“超自然(occult)”一字源于拉丁语中的“occulta(隐藏的事物)”,而“超自然”就是“无法厘清的”、“不得而知的”事物总称。
就这层意义而言,称本案为“超自然事件”并无语病,向岛一案背后肯定有“隐藏的事物”。当然,我并不赞同上述周刊“望月从地狱苏醒”、“当初上刑场的其实是替身”等说法。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向岛案和一九九三年发生的小姊弟诱杀案肯定有关联。
本案究竟有何隐情?我们可以合理推断,这名歹徒可能继承了望月辰郎的遗志。望月对小椋夫妻恨之入骨,不惜留下“鬼畜和歌”来诅咒他们。会不会是有人继承了望月的怨念,又或是在望月在世时接受了他的委托,帮他复仇杀人呢?
这号人物到底是谁?我认为很有可能是望月的血亲、熟人、其他相关人士,又或是望月的狂热信徒。
不少人都很崇拜穷凶恶极的死刑犯,甚至将他们奉为圭臬。一九七○年代的美国连续杀人魔── 泰德邦迪(TedBundy)共杀害了超过三十名年轻女性,他被捕入狱后,竟收到几百封的“粉丝来信”。像这种奉杀人魔为教主偶像而加以尊崇的人,我们称作“罪犯崇拜者”(PrisonGroupy)。同样情形也发生在日本,二○○七年,一名叫做市桥达也的人因杀害外国女性被法庭判处无期徒刑,他就拥有大批崇拜者,这些粉丝被称作“市桥少女”,甚至还组成了粉丝俱乐部。死刑犯“狱中结婚”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
难道望月辰郎这号死刑犯也有崇拜者?会不会是有人非常崇拜望月,深受其思想感化,因而继承了望月的巨大恨意,才对小椋一家进行复仇呢?
不过,这个推论其实有个疑问――望月辰郎真的这么憎恨小椋一家吗?在诱杀案发生前,望月和小椋家毫无交集,既然如此,望月为何恨透了他们呢?望月可是杀害小椋一双子女的加害者,如果是小椋对望月怀有深仇大恨还能理解,但望月明明是加害的一方,怎么会这么憎恨被害人家属,甚至把恨意寄情短歌之中呢?
看来,我们有必要更深入地调查望月辰郎这号人物,或许能从中发现“隐藏的事物”,揭开向岛一案的真相。
诱杀案发生九年后,一名新闻工作者详细整理出望月的生平大事,其摘录如下――
根据望月辰郎的舅父――山名德一的说法,辰郎的童年崎岖坎坷,母亲去世、家道中落、一贫如洗,还遭到父亲嘉寿男的残暴虐待。嘉寿男遭人怀疑犯下杀人案,因而上吊自杀。父亲死后,亲戚都嫌弃辰郎是杀人犯的孩子,没人愿意长期收留他。他的童年经历充满了孕育杀人魔的条件与要素。
(〈鬼畜之森──柏市‧小姊弟诱杀案──〉文‧桥本勋 二○○二年《流路》 )
望月辰郎的母亲在他四岁时因肺结核去世,父亲也在他七岁时因为遭人怀疑杀人而自杀。之后望月被送进养护设施,寒窗苦读考上国立大学。毕业后他当上一所高中的国文老师,并与女同事结婚生下一女。该文章写到,望月的独生女名叫今日香,她于高二时因为带头霸凌同学,事情曝光后不堪众人责怪而跳楼自杀,望月的人生也随着女儿的死而跌落谷底。
女儿在学校霸凌同学的事情曝光后,望月辰郎一家走上了崩解之路。望月也辞去教职,对女儿的行为以示负责。今日香死后,他与妻子离婚,过上居无定所的游民生活。独生女的霸凌行为与自杀无疑为望月投下了一颗震撼弹,他的人生也因此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引用处同前 )
望月自幼父母双亡,又在四十一岁那年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今日香,如今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只剩前妻了,他的前妻会不会握有什么内幕呢?
于是,我开始打听望月前妻的消息,但报导和资料上都未写出她的名字,甚至连年龄都没有公布。望月早在二十四年前就与妻子离异,因年代久远,根本不知从何找起。为此我特地前往枥木,到望月以前住的地方打听消息。街坊邻居也问了、公所也去了,结果还是没有取得有力的资讯。之后我亲自去了望月以前服务的高中,以及他女儿今日香的母校,校方一听说我是媒体人士,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采访。因此,至今我仍无法取得望月前妻的联络方式。
在此要拜托各位读者,如果您有望月辰郎前妻的任何消息,请务必跟我们编辑部联络。当然,我们也竭诚欢迎本人跟我们联络。我们会竭尽一切所能保护您的隐私,保证绝对不会透露您的身分。
我们详细调查了望月辰郎的家人与经历,还是找不到他与小椋一家的交集之处。如果望月和小椋家互不相识,他为何要诱杀他们家的孩子呢?如今望月已被处决,他的恨意却依旧绵绵不绝。小椋家的独生女A子被人用跟二十二年前同样的方式攻击,这绝非偶然。究竟是谁继承了鬼畜死囚“望月辰郎”那扭曲至极的复仇之心呢?
望月怨念的继承者――
自追踪此案至今,我对一号人物感到非常好奇,那就是将望月的短歌寄给《季刊和歌》编辑部的人。该篇报导并未提及投书人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在给编辑部的信中写到,他对望月所犯下的案件极感兴趣,曾多次写信给望月。这名投书人到底是谁?又是基于何种目的将望月的和歌寄给杂志?这次发生在向岛的杀人案,会不会也跟他有关呢?
当时的出版社或作者或许握有该投书人的联络方式。因出版社已经倒闭,我透过出版界的朋友,联络到写这篇报导的“草野阳子”。
我打电话向草野小姐邀访时,大概是不想谈当年的下架风波吧,起初她的反应并不积极,也不太愿意谈这次向岛一案中的纸团。这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歹徒塞在被害人口中的,是她当年所写的文章。然而,这并不影响我的决心。我对她说,希望她能接受我的邀访,提供投书人的资讯,帮助警方破案。在我的再三恳求下,她终于答应与我一见。
两天后,我与草野小姐在东京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她的年纪约落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感觉相当亲切健谈,态度跟电话中判若两人。她告诉我,自己的古典文学造诣很高,曾几次投稿《季刊和歌》,“草野阳子”其实是她工作上用的笔名。
“老实说,听到被害人口中的纸团是我写的文章时,我只感到毛骨悚然。凶手做这种事到底出于什么心态?而且那篇文章曾闹出下架风波,我很害怕凶手会来攻击我,晚上都紧张得睡不着。”
“草野小姐当初为什么会写那篇文章呢?”
“我从以前就对岛秋人这种死刑犯创作的和歌非常感兴趣。那时我正跟《季刊和歌》的编辑部提议要一篇狱中歌人的文章,然后编辑部就正好收到那封投书。”
“在那之前,您知道望月辰郎这号人物吗?”
“不知道。决定要写那篇文章后,我才开始搜集他的报导和资料。那真是一桩骇人的案子,老实说,读完后我曾怀疑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我是个单亲妈妈,自己也有两个孩子,写那篇文章时,我们家的两个孩子分别是六岁跟三岁,跟被望月杀死的两个孩子正好同年,所以我完全无法理解望月为何要杀害无辜的孩子。本想推掉出版社的邀稿,但最后还是接下来了,因为我真的很想写狱中歌人的文章,再加上,望月的短歌虽然吓人,却莫名地有股吸引力。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帮这些短歌释义具有相当的文学价值。”
“读完望月辰郎的短歌,您有什么想法?”
“老实说我觉得很恐怖。这些短歌描写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件,所以在写文章时,我变得有点怪怪的。在解释短歌时,我必须想像望月的心情,脑中尽是案发时的残酷画面。写完那篇文章后,我有一阵子根本没办法工作。”
“被害人家属有向出版社抗议吗?”
“有。其实那篇文章是上集,还有另外几首短歌要在下集才介绍……但因为家属抗议的关系,下集还来不及写,上集那本就被下架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初实在太轻率、太莽撞了,竟没有想到这篇文章是在家属的伤口上撒盐,对此我深感抱歉。”
“您有见过那位投书人吗?”
“没有。那封信的信封上写有投书人的姓名地址,杂志出版后,我曾写过感谢信给他,但对方没有回信。”
“冒昧请问一下,可以请您将投书人的姓名和联络方式提供给我们吗?”
“这个……可能没办法耶。我不能泄漏投书人的个资,这是作家的职业道德。”
“我懂您的顾虑,但现实是,您的文章被歹徒塞入三名被害人的嘴里。为了早日破案,还请您务必帮忙。”
“那名投书者真的跟这个案子有关吗?”
“这个还不清楚,所以才要调查。”
听到这里,草野小姐垂下双眼静默不语。思考了一阵后,她从身旁的包包拿出一本记事本,翻开后放在自己的前方。
“这上面有该投书人的姓名和地址。”
“可以请您给我看吗?”
“我不能主动给您看,但我跟您一样,都非常期盼案件早日真相大白。所以……我先离席一下。”
说完,草野小姐留下了记事本,拿起包包起身往厕所走去。这招叫作“默契离席”,警察在办案时,如果问话的对象不方便主动提供资讯,就会使用这种方法,将事情写在纸上或笔记本上后“离席”。
我迅速地将记事本上的姓名和住址抄下。草野小姐回座后,我向她郑重道谢,结束了这次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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