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三章 水落石出


“是的,也许不是,”杜威说,“但我有预感。”


他的语气让她心动,她又一次看了看餐桌上的照片。“看看他,”她手指着金发男子的正面照片,说道,“看看这眼睛,直盯着你。”然后她把照片装进了纸袋,“我真希望你没有给我看这些照片。”


在同一天夜里稍晚一点的时候,另一间厨房里,一个女人放下手中正在补的袜子,取下塑料框架的眼镜,上下打量这位来访者说:“我希望你找到他,奈先生,我们就两个儿子,他是老大。我们爱他,但是……唉,我知道,我知道他要不是闯了祸,怎么会跑掉。他对他爸爸和弟弟都没说一声。是不是他又惹事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她的目光掠过这间狭小的、生着柴火的屋子,落在一个躺在摇椅上的瘦削老人身上,那是瓦尔特·希科克,她丈夫,理查德·尤金的父亲。他双手粗糙、双眼无神;一开口声音听上去仿佛平时很少讲话。


“我儿子是个好孩子,奈先生,”希科克先生说,“他是个体育健将,在学校里总是能进校队,不论是篮球、棒球,还是足球,迪克总是明星。他还是个好学生,历史和机械制图还得过A。一九四九年六月他高中毕业后想上大学学工程,但是我们负担不起。我们没钱,一直没钱。我们才有四十四英亩地,仅够我们混个温饱。我猜迪克肯定是为了没能上大学而心里很不高兴。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堪萨斯城的圣达菲铁路局,一周可以挣七十五美元。他认为这些钱足够他结婚了,于是就和卡罗尔结了婚。卡罗尔那时不过十六岁,而迪克也才十九岁。我就知道他们俩搞不出什么名堂来,结果真让我猜中了。”


希科克夫人是个胖胖的妇人,一张圆润的脸并没有因起早贪黑的辛劳而摧垮,她责备希科克先生说:“我们有三个宝贝孙子,怎么说没弄出什么名堂。而且卡罗尔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怪她。”


希科克先生继续说道:“他和卡罗尔租了一间大房子,买了一辆漂亮的汽车,可他们一直欠着债呢。即使迪克后来不久找了一个开救护车的活儿,挣得比以前多了,也还是债务缠身。后来,堪萨斯城的一家大公司马克别克公司雇他当机修工和汽车喷漆工。但是他和卡罗尔的开销太高了,他们一直买一些根本负担不起的东西,于是迪克开始开假支票。我一直认为他这么做和那次车祸有关,使得他有些脑震荡。打那以后,他就变了,赌博、开假支票,以前我可从未见过他干这些事。后来他和另一个女孩好上了,为了她和卡罗尔离了婚,那个女孩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希科克太太说:“迪克也是不得已,你也知道玛格丽特·埃德娜是多么迷他。”


“因为一个女人喜欢你,你就可以乱来吗?”希科克先生说,“唉,奈先生,我希望你和我们一样了解我儿子是怎么被送进监狱的。他只不过从邻居那儿借了把猎枪而已,就给关了十七个月?他没想过要偷,别人说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坐牢毁了他。他从兰辛出来后,对我来说完全变了一个人。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全世界的人都跟他过不去——他就是这样想的。就连他的第二个老婆也和他离了婚,就在他坐牢的时候。不过,最近他似乎安下心来了。他在奥莱西的鲍勃·桑兹汽车修理厂上班,和我们住在一起,每天早早就上床睡觉,从没违反假释规定。我得对您说,奈先生,我活不长了,我得了癌症,迪克知道——不管怎样,他知道我病得不轻——就在不到一个月前,也就是他走时,曾对我说:‘爸爸,你一直是我的好爸爸。我不会再做任何让您伤心的事了。’他是这么说的。那小子心地不坏。如果你见过他踢足球,见过他和孩子们玩,你就不会怀疑我的话。上帝啊,我真希望上帝能告诉我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妻子说:“我知道。”夺眶而出的泪水迫使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他的那个朋友,准是这样。”


来访者是堪萨斯州调查局的警探哈罗德·奈,他一直忙着在一个小记事本上作记录。本上早已记满了一天来调查弗洛伊德·威尔斯所指控事件的查证结果。已知的事实足以证明威尔斯的话很有说服力。十一月二十日,嫌疑犯理查德·尤金·希科克曾在堪萨斯城大肆采购,其间开出了至少“七张假支票”。奈已经询问过所有报案的受害者:照相机、收音机、电视机售卖商,一位珠宝店老板,以及一个服装店的售货员。奈向每一位证人都出示了希科克和佩里的照片,结果证实前者是开假支票的,后者是他“不吱声的”同伙儿。(一位被骗的商人说:“他(希科克)干的。一个非常能言善辩的家伙,叫人不能不信。另一个——我以为他可能是个外国人,也许是墨西哥人,一直就没开过口。”)


奈接下来又开车去了奥莱西郊区访问希科克的最后一位雇主,鲍勃·桑兹汽车修理厂的老板。“没错,他是在这儿干过,”桑兹先生说,“从八月份一直干到,噢,十一月十九号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或者是二十号。他一句话也没留就走了。就这么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父亲也不知道。觉得奇怪吗?是的,当然,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们之间关系不错,迪克这人有他自己的一套,有时挺讨人喜欢。偶尔他会来我家玩儿。实际上,就在他走前的那个星期,我们家正好办了一个小型聚会,迪克还带了一个朋友,一个从内华达州来的小伙子,名叫佩里·史密斯,弹得一手好吉他。他自弹自唱地为我们表演了几首歌,他和迪克两人还为我们大家表演了举重。佩里·史密斯是个小矮个儿,也就五英尺五英寸高,但他力气大得能举起一匹马。没有,我看不出他们俩神情有什么异样,两个人都不紧张。我得说,他们俩玩得挺愉快。准确的日期?我当然记得,是十一月十三日,星期五。”


奈离开修车厂,沿着一条简陋的乡村小路向北驶去。快到希科克农场时,奈在附近的几处农舍前停了下来,表面上好像要问路,但实际是为了打探嫌疑犯的情况。一个农妇说:“迪克·希科克!别跟我提他!就算遇见鬼,我也不愿见到他!偷?他连死人都不会放过!他母亲尤尼丝可真是个老好人,心肠好又慷慨,他父亲也一样,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如果不是顾及他父母的面子,迪克不知该坐多少次牢!大伙儿之所以没那么做,完全是出于对他父母的尊敬。”


奈到瓦尔特·希科克家时,天已经黑了。这是一幢久经风吹雨打、已经变得灰暗的四房农舍。仿佛想到会有人来访,希科克先生邀请奈来到厨房,希科克太太给他倒了杯咖啡。如果他们事先知道来访者的真实意图,可能不会如此殷勤地接待他,也许有些提防。但是他们一无所知,在三人坐着交谈的数小时内,“克拉特”这个名字以及“谋杀”这个字眼从未被提及。这对夫妇接受了奈的暗示,他来此追查他们儿子纯粹是因为他违反假释规定和经济诈骗。


“有一天晚上,迪克把他(佩里)带回了家,说是他的一个朋友,从拉斯维加斯来的,刚下汽车,他想知道能不能让佩里在家住几天。”希科克太太说,“不行,我不想让他住我们家。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人。闻闻那香味儿,再看看他那油光水滑的头发,迪克在哪里认识的他不是一目了然吗?按照假释的规定,他不应该和任何在那儿(兰辛)结识的人来往。我警告了迪克,但他不听。他在奥莱西旅馆给他朋友找了个房间,打那以后,迪克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和他在一起。他们俩还一块儿出去搞了趟周末旅行。奈先生,我敢肯定,就是那个佩里·史密斯怂恿迪克开假支票。”


奈合上记事本,把笔放进了兜里,把手也插进了兜里,因为他已经激动得两手直抖。“对了,请问那趟周末旅行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斯科特堡。”希科克先生说,他指的是堪萨斯州的一个军事重镇,“我听说,佩里·史密斯有个姐姐住在斯科特堡,她给他存着一笔钱,据说是一千五百美元。他来堪萨斯就是去他姐姐那儿取钱的。他们走了一晚上,星期日快到中午时才回来,正好赶上周日的午餐时间。”


“噢,”奈说,“走了一晚上,也就是说他们是星期六的某个时候出发的。星期六是十一月十四日,对不对?”


老头儿表示同意。


“十一月十五日,周日回来的,是不是?”


“对,是周日下午。”


奈沉思着这几个数字,结论令他感到鼓舞:在二十至二十四个小时之内,两个嫌疑犯完全可以往返八百英里,中间还谋杀了四个人。


“那么,希科克先生,”奈说,“周日你儿子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跟佩里·史密斯一起?”


“他一个人回来的,他说他把佩里送到了奥莱西旅馆。”


奈平常说话带有低沉的鼻音,很容易令人感到畏惧,但此时他尽量以一种温和、随意、不易使人戒备的方式说话。“那么您还记得他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谁?”


“你儿子。”


“什么时候?”


“从斯科特堡回来的时候。”


希科克先生想了一会儿,说:“他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他一回来,我们就开始吃午饭了。他饿坏了。我还没念完感恩祷告,他就开始往自己盘子里盛饭。我说:‘迪克,你吃得这么快,难道想全吃光让我们饿肚子吗?’当然,他一向很能吃。他能吃掉整整一罐子腌黄瓜。”


“吃完午饭,他做了些什么?”


“睡觉,”希科克先生对自己的这个回答仿佛也有些吃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我猜你也觉得这有点不寻常。我、迪克还有他弟弟戴维坐在一起看电视里转播的篮球比赛。正看着呢,迪克就鼾声大作,响得像把电锯。我对他弟弟说,‘天啊,我从来没想到看篮球比赛时迪克还能睡着。’但他确实睡着了。比赛中间一直在睡。醒来后就吃了点冷饭,然后又接着上床睡觉。”


希科克太太又往针孔里穿了一根线;她丈夫摇着摇椅,嘴里叼着一根烟斗。这位调查员用他训练有素的眼睛四下环顾着这间简陋却整洁的屋子。角落里,一把猎枪倚在墙上,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他站起来,伸手拿起枪说道:“您经常打猎吗,希科克先生?”


“那是迪克的,他和戴维偶尔会出去打猎,大都是去打兔子。”


这是一把十二口径的猎枪,三〇〇型号的,枪柄很漂亮,上面刻着一群被猎人瞄准的振翅飞翔的野鸡图案。


“迪克这把枪用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问题令希科克太太发起了牢骚。“这把枪花了一百多块钱呢,是迪克赊来的。现在那家店不愿让退回去了,买了不到一个月,而且只在十一月初他和戴维去格林内尔打野鸡时用过一次。他买枪时用的是我们的名字——他爸爸就是由着他——因此又该我们付钱了。你看看,瓦尔特病成这样,我们什么都需要,可没有……”她屏住呼吸,仿佛是为了防止打嗝似的,“你真的不想再来一杯咖啡,奈先生?不麻烦的。”


调查员把枪立回墙角,然后放开手,尽管他很肯定那绝对是杀害了克拉特一家四口的凶器。“谢谢,但是太晚了,我还要开车去托皮卡呢。”说完,他翻开笔记本,“现在我想从头到尾再对一遍,看看我记得对不对。十一月十二日,星期四,佩里·史密斯到达堪萨斯州。你儿子说他来这儿是为了去斯科特堡他姐姐那儿取钱。两个人周六开车去了斯科特堡,其间用了一个晚上,那一晚是在他姐姐家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