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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前绝后的遗书


“‘等终于学会那种刺绣方法以后,我把撕下来的纸修补回原来的样子,把绘卷送回佛像腹内,当时比偷出来的时候更害怕……然后没过多久我就来到福冈,所以绘卷应该还在如月寺的弥勒佛像腹内。


“‘可是,如今在儿子出生后,我才真正了解绘卷的可怕!我想,姐姐Y子如果也像我一样生下儿子,又知道那卷绘卷的存在,应该也会有同样的想法。我开始怨恨虹汀先祖为什么没有将绘卷烧毁了。


“‘话虽如此,没有人知道绘卷的存在,只有我。所以我诚恳拜托你,那卷绘卷就给你当做研究学问的材料,不过请你用科学的力量,破除继承我血统的儿子受到绘卷魔力诅咒的命运。’


“她含泪哽咽道。


“M愣住了,同时也高兴不已。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怎么都找不到!我们的搜寻方针和绘卷的藏放处刚好是南辕北辙,找的尽是没有绘卷的地方,想凭一己之力追寻当然找不到了。M独自窃笑,瞒着T子来到侄之滨,偷偷潜入如月寺,拿下佛像头部一看……


“接下来我就不说明了,因为没必要说明。一切由审判长自行判断。”


“……”


“除了借W和M后来的行动,不,应该是借今天在这个模拟法庭上,我这位检察官的辩护与M这位被告的陈述来推断绘卷的行踪以外,别无他法。”


“……”


“M默默回到刮着寒风的福冈市。终有一天会受到绘卷魔力——六幅腐烂美人画像——诅咒,背负挂上学术名义的实验十字架的可爱男孩脸庞一直在他眼前打转……同时,他不停思索着将来这对母子的大悲剧降临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的方针与觉悟。”


“……”


“当他若无其事地回到松园家中时,面对正在替儿子喂乳的T子,立刻瞎编了一番话。说绘卷不知被和尚或是什么人取出,已经不在弥勒佛像里,可自己又不能向和尚索取,只好失望归来。不过终有一天自己获得学士学位以后,如果能在大学里任职,届时再以大学的权威要求提供为学术研究材料也不迟,所以绘卷的事只好就此告一段落。但自己必须在今年岁暮之前回故乡处理财产,所以现在就得赶回去,同时也顺便解决他们母子的户籍问题。如果有任何事情,可以写信寄到某某地址给他……等T子不太情愿地同意后,第三天他便连大学的毕业典礼都没参加直接前往东京,也没有回故乡而将户籍转至东京,迅速办妥护照后出国了。这是因为当时在M的心中已经开始进行应对将来悲剧的第一项准备,这也是只有W能够明白的宣战公告。”


“……”


“但W对此的态度相当冷静。他穿上了白色研究服留在母校的研究室,虽然洞察了一切,却若无其事地利用显微镜进行研究工作。”


“……”


“W和M的不同个性之后仍持续发挥着。M游学于欧美各大学之间,一方面继续研究心理学和遗传学,以及当时兴起的精神分析学等等,另一方面则通过内地的官方报道和新闻注意W的动静,等待时机来临。他不想让那男孩冠上自己的姓,也想逃避T子的追踪。拥有女人之中罕见头脑的T子,倘若把M的失踪和如月寺绘卷的失踪联想在一起,迟早会产生可怕的怀疑,寻思W和M为何都想得到那卷绘卷,万一凭女人的敏感和母爱而归纳出两人真正的用心,一定会四处追踪M,说不定连出国都不在乎。M十分了解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然而,也不知W是否也知道这点,他依然轻松自在,不仅公然暴露自己的姓名和行动,还陆续发表《犯罪心理》、《双重人格》和《心证与物证》之类著名研究心得,名声远播海外。但这也是W惯用且擅长的手法。他认为,只要能被公认为这方面的专家,那么即使将来进行如此恐怖的精神科学实验,也能拥有不会受到世间怀疑的一种所谓‘精神性不在场证明’,而且更加拥有在事件一发生就赶到现场的理由。不管如何,其大胆且细腻的行动,后来在他将恐怖的实验结果报告丢给对手时,终于被对方察觉了。


“就这样,十年的岁月飞逝。到了大正六年,在英国留学已两三年的W回国。知道这件事后,M也马上紧跟着回了国。不过,W的留学与回国时机对M来说是相当重大的问题。原因何在?很简单,T子母子被M遗弃后,十之八九应该会搬离松园躲藏在某处,但不管上天或下地,W绝不可能忽略其行踪,同时,W会出国留学,就表示他确实掌握了T子母子的行踪。换句话说,W因为能明确知道T子母子定居的地点,且短期内不会迁移,才会安心留学。如此一来,若抱着怀疑的眼光看待W的回国,难道不能肯定这意味着W存有某种担心,或者打算发动某种计划的时机来临了吗?再换一种角度来看,M就是认为可以借W的这种行动轻松找出T子母子的行踪,在国外留学期间,才会随时注意内地新闻和官方公报。


“但W当然不是那种莽撞行事的男人。回国后,除了偶尔出差以外,几乎没离开过福冈,每天都留在大学里面。没过多久就从助理教授升为教授,陆续解决各种难案,名气愈来愈响,中间也穿插着气喘发作,可以说过得相当忙碌……不过其态度依然悠闲,仿佛把一切当做昔日之梦,从早到晚面对着试管和血液。


“另一方面,M也不觉得困惑。他从W回国后的态度已得知,T子母子居住在以福冈市为中心的一日路程之内的地方。不仅这样,T子的年龄应该尚未满三十岁,假定她美貌如昔,无论居住在哪里,一定多少会有风声传闻。而且,如果其子I也在不知父亲是谁的情况下在母亲膝下成长,除非发生特别的事,否则就会如M所计划的那样冠上母姓,虽然因为是私生子,有可能延后申报户籍,不过现在应该正在读小学三四年级,只要有耐性,一定可以查出眉目。于是,他将W以福冈为中心的出差地点列为第一目标,进行地毯式调查。果然回国不到半年,在直方小学的七夕发表会展示室的五年级成绩优秀学生名单中发现了I的姓名。不过,当时M也因为一时疏忽,没有留意到I是因为成绩卓越,以十一岁的年龄跳级为五年级学生的,所以还怀疑不是同一个人。


“但可能是天意使然吧,不久,一位进入展示室的学生偶然回头,视线与M交会。这时的M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逃跑似的出了校门,双手掩面,诅咒自己身为科学研究者的一生。那位学生和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五官轮廓没有半点疑似W,同时也丝毫不像M。对此,M虽然安心吁了一口气,却又立刻痛恨起自己的安心。再过不久即将背负学术实验的十字架,陷入悲惨境地的这个孩子,容貌是那样可爱、清秀,其完美的发育、天真无邪和温柔的举止神态……这也许可以称为所谓的菩提心吧?那孩子的澄亮眼神一直在M的眼前晃动,无法挥去。所以M只好唱着那孩子将来一定会被送进去的‘疯子地狱’之歌,站立在大马路上,不惧众人讥笑地敲着木鱼,企图弥补自己的罪孽。


“那孩子就是如此清秀、俊俏。


“W在九州帝国大学法医学教室里,一定隔着玻璃窗看穿了M的这种行动,苍白的脸上露出他一贯的冷笑。他很清楚M逃到国外的心理,也知道在I到达思春期之前,M必定会回日本,并回到九州,而且绝对已经完成与这项实验相关的各种研究,准备好一切在等待。


“因为,W深知M是彻头彻尾的学术奴隶,其视为一生研究目标的‘因果报应’和‘轮回转世’的科学原理——也就是‘心理遗传’——的结论中,那种迫切想得到实验成果的狂热,并不逊于W倾注心血的名著《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与其证迹》希望以绘卷魔力的影响作为实例的狂热。换句话说,W对绘卷具有这样的研究价值和魅力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M日后又会如何一再体验深刻的烦闷与苦恼呢?他开始明白下定决心为了学术而牺牲良心,目睹一位无辜的可怜少年成为行尸走肉,自己却对其进行研究,心满意足地发表实验结果是何等困难。更发现他大学毕业后十几年间几近疯狂的研究,只是为了忘记这种良心苛责,是与为了忘记身为死刑见证人的痛苦而专注于磨利断头刀相同的悲惨心理的体现。他以这项学术研究——断然放弃磨利断头刀——向母校提出的学位论文的根本主张又是什么?那就是《脑髓并不是思考事物的地方》……”


“……”


“然而,M个人的烦闷终于输给了学术研究的欲望,他恢复了想借自己学说的力量打破‘疯子的黑暗时代’和即将蔓延的‘疯子地狱’而忘掉一切的最初意志,并以或许不输于W的冷静和残忍,计算着I的年龄。”


“……”


“T子的命运恰似风中残烛。那时,T子应该也已完全看透昔日与M和W的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丝毫不再怀疑当时两人对自己的热情纯粹只是为了绘卷的魔力和自己肉体的魅力。更确信夺走绘卷的人不是向自己问出绘卷藏处的M,就是因为失恋而怀恨的W。她也明白两人都是不惜持刀对付纤弱女子的可怕对手,所以拼命抱紧自己的儿子颤栗不已。


“因此,在T子的内心深处一定经常描绘着这样的情景——万一绘卷魔力的实验有朝一日真的针对I展开,那么凶手绝对就是M或W……


“因此,T子的死亡是准备这项空前绝后实验的第一要件。”


“啊,医生,等一下,请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样恐怖的事……”我忍不住尖叫出声,趴在大桌子上。我的脑海在沸腾,额头却是冰冷的,手掌则有如火烤一般灼热,胸膛深处激喘不已。


“什么?你说什么?我是因为你的追问才说的,不是吗?”正木博士的声音带着不可抵抗的力量压在我头上,但随即又改变声调,训示般地接着说,“你怎么如此懦弱?会有人答应听事关别人一生浮沉的重大秘密,却在对方叙述中途要求停止的吗?你站在对抗这件事的我的立场看看,试着体会我克服所有不利立场的痛苦……接下来还将出现更多可怕的事情!”


“……”


“明白了吗?T子应该也察觉到了自己是这件事的第一必要条件。这点从她对I所说的‘等你大学毕业后,如果我还平安无事,就把一切告诉你’就可以知道。T子因为疼爱儿子,费尽心思终于觉察了这件事。这段期间,T子的生活一定随时有生命危险,一方面极力让I远离诅咒,在I能够了解诅咒的真相,也有足够的智慧加以警戒之前,什么都不告诉他,不让他受到绘卷或故事诱惑,静静等待着;另一方面,她则必须继续暗地里搜寻M的行踪,确定绘卷的有无,希望凭自己的力量与智慧,接触W和M,让他们坦白一切,解开这项恐怖的学术研究与爱欲纠葛。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亲手毁掉绘卷。这就是时时缠绕在她脑海里的凄怆母爱。


“但T子的昔日情人W和M两人二十年来一直是宿命的敌人,人情世界的仇敌,学术界的竞争对手,而且中间还夹着T子母子。到了这时,彼此互相诅咒再诅咒,结果两人都已经化身为无可救赎的学术之鬼。除了在精神方面彼此厮杀以外,没有其他生存之道。而且两人都用尽一切积极和消极力量诅咒对方,一心一意磨利獠牙,企图在应是两人其中之一的儿子I的身上尝试绘卷的魔力,将在学术界公开这项结果视为自己的名誉,同时利用不人道的罪责缠勒对方的脖子。牺牲的到底是谁的儿子?两人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两人脑海中所想的只是,只要那孩子的确是延续吴家血统的男孩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