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白痴、白痴,真是最大的白痴,啊哈哈哈哈哈……
若林博士和正木博士也是一样,不,甚至是比我更严重的大白痴!我们三个人彼此都互相误解了,这是何等可笑的错误呀!这……
是谁杀害千世子?是谁把绘卷交给吴一郎?谁是吴一郎真正的父亲?是W呢?还是M呢?或者另有他人?这些谜团连一个都未解开,说不定只是第三者随性所为的。不,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任何凶手,事件的内容完全只是偶然,只不过是几个原因不明的意外事故的重叠。千世子的缢死,斋藤博士的溺死,吴一郎的发狂,或许都是独立发生的意外,不应该是这么神秘难解、深不可测的事。
只不过是两位博士判断错误,硬将其重叠在一起,想让它成为一个焦点,互相害怕对方夺走自己宝贵的研究资料,戴上有色眼镜看对手,认为一切都是对方所为。
很可怜,因为自己过度的错觉,不,是因为两颗古今无双的脑髓迄今一直未能找到棋鼓相当的对手,在此棋逢对手而开始发挥本能的战斗欲,全力对抗,最终导致彼此都无法动弹。
哈哈,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愚蠢荒唐的竞争吗?两位博士的研究与争斗比事情本身更严肃、更深刻、更可怕!或许所谓的学者都是如此,经常为了这样无聊的事认真竞争也未可知。
但仔细想想,也难怪会如此吧。吴一郎和我酷似双胞胎,再加上吴真代子和绘卷中的死亡美人画像简直一模一样,在此会发现如此难得的双重偶然,而且凝结在同一血统中,任谁都会大吃一惊。进而认为其中绝对隐藏着某种深刻原因,所以才导致一开始就戴上有色眼镜去研究。证据是,如果将组合成这次事件的各种事情分开观察,就算两位博士没有插手,它们还是可能自由随机发生。只是因为两位博士彼此认定是对方所为,看起来才会变成一种重叠。假定没有两位博士唠叨的说明,也只不过是两宗单纯的离奇死亡案件和一桩发狂事件而己,不是吗?
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是这样没错!一切只是毫无根据的事件的重叠,却因我未注意到而饱受骚扰、自寻烦恼,白痴、白痴、白痴,真是愚蠢的大白痴!我们三个人都是……
搞不好这件事的凶手是我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自己的笑声在室内回荡,我忽然噤口了。同时发现,不知不觉间双手托腮的我的视线已经被滚在眼前绿色桌面上的绘卷所吸引了。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灵感吧!
我心跳加速,又在转椅上重新坐正,全身充满前所未有的神圣心情,伸手拿起绘卷仔细观看。
最后剩下的就是这卷绘卷的魔力!其他一切都能否定,唯独这卷绘卷的魔力直到最后仍旧无法被否定。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出自于无知,可以认为只是几桩无聊小事件的组合,只不过因为正木和若林两位博士相互勾心斗角,试图把这卷绘卷的魔力当做中心成就奇怪的事业,才导致整体呈现出有非常意义的颤栗紧张气息。但退一步,从事件的反面来看,两位博士其实都是被绘卷左右了行动,抛弃自己拥有的智慧、胸襟、学问、地位、名誉和生命,在绘卷的魔力前三跪九叩。万一正木博士的话属实,其他人的生死、流离、烦闷,应该同样都是由绘卷所引起的,结果,支配一切不可思议的中心魔力都出自于这卷绘卷。就算所有的事实与一切科学说明都能予以无知化,但这卷绘卷的魔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予以无知化的。
所以……倘若这卷绘卷有灵,绝对会知道一切。它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经历,也应该完全清楚自己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又是如何落入吴一郎手中的。同时也知道让两位博士苦恼,甚至令我饱受折磨的内幕。
这卷绘卷到目前为止,已经让很多人狂乱、迷惑、互相伤害。但它自己却视若无睹。同样,今天它也故作不知地落入我的手中,但是……
距今一千一百多年前,唐玄宗的淫乱因为青年绅士吴青秀的忠志,体现在六幅腐烂美人的画像中。而艺术家笼罩在诡异画像中的奇怪执念,即使在远渡日本以后,依然与吴家血统纠缠不清,把恐怖的因果循环一直延续了几十代。到了相隔十几个世纪的今日,落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正木和若林博士手上,虽然受到科学知识无上光明的照射,非但未丧失魔力,反而增加了怪异的作用,从各方面蹂躏、嘲弄了两位博士的一生。甚至今天,它身处于现代文化权威的九州帝国大学里也一样,才刚接近我的指尖,马上就伸出看不见的魔手,一把掐住我的心脏,带给我几乎绞尽脑汁的痛苦,通过难解的因缘攀附着我,将我吸入不可思议的命运漩涡,朝事实真相不断喷出白色烟雾,用烟雾将我玩弄于股掌间,企图让我想起想不起来的事,思考无法思考的事,看见看不见的东西,并要求我记起消失的记忆,想起并不属于自己的身份,拼命追寻并不存在的真相,让我迷惘、狂乱、哭泣、大笑,在比疯子地狱更恐怖的疯子地狱中打转。
啊,多么可怕的魔力呀!
我凝视眼前的空间,那里再度浮现出死亡后五十天的黛夫人露出冷笑的幻影。
可恶,看我如何对付你!
想到这里,我预感我能发现足以一举打破所有神秘难解的恐怖秘密的关键,便用力咬紧了下唇。那东西足以一举揭发折磨两位博士与我的魔力的真相。恐怕其他尚未被发现的意料之外的东西也都潜藏在绘卷某处吧。我怀着这样一种灵感,迅速解开绘卷的绳子。趁这个时候顺便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正好是十一点五十分,正面的电钟指针则指着十一点四十九分,或许是长针正好要移动的时候吧!
在看到绘卷卷轴的绿石时,我呼了一口气。一看之下,似乎有许多不知身份的指纹重叠在上面,但我马上就发觉那是自己刚刚把玩过的痕迹。我不禁苦笑,重新拿起绘卷,同时暗骂自己:不能这样大惊小怪……
裱装的刺绣和内部深蓝色纸上黏贴着无数细小、隐隐发光的纤维,应该是以前用棉花或某种东西包裹绘卷的痕迹吧。我把绘卷拿起放在鼻前闻了一下,在一股霉臭味和轻微的、像是樟脑香气混合的味道中,仿佛还有某种更深刻的气味,不过仔细重新闻过之下,我确定那是很淡的高级香水的味道。
有意思!照这样下去,应该还能发现各种各样的东西吧!这种霉臭味与类似樟脑的木头香气应该是在弥勒佛像内被渗透而留下的,这是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得到的事,但香水气味可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定是暗示着绘卷先前的主人是女性。
太好了,如果能再找到未曾被发现的什么线索,就算是一根头发,一丝烟灰也好,就能成为确定凶手的有利证据了。
我一面想象自己成为名侦探,一面更积极地将绘卷从头开始逆卷到《由来记》的文章结束部分,仔细地观看正面和背面,却发现方才无法正视的死亡美人腐烂画像上只能见到颜料的排列,这让我非常吃惊。那绝对不是光线的原因!我特别仔细地看着从黛夫人腐烂的嘴唇上可透见的美丽牙齿的部分,以及内脏被气体包覆膨胀泛光的部分,但怎么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不由得为人类神经作用的盲目而咋舌。
但是,继续注意看之后,发现刚开始的地方,纸张质地有几分粗糙,越接近《由来记》结束的部分越光滑。这也是正常的事,对最初执笔的吴青秀而言,越开头的部分绝对是越常打开又卷起的部分,后来观看绘卷的吴家后代一定也是一样,这点说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绘卷背面全部涂满某种闪闪发亮的淡褐色液体,上面处处留有疑似指痕的白色圆点。但因为不太平滑的纸下浮现出不规则粗纹,所以很难分辨是什么痕迹。最终,从绘卷上,我只发现了先前所述的高级香水味道。
我再度把绘卷移近自己的脸,反复不断地深吸着那像是要告诉我什么的香水味道,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名称的香水,却发觉那不仅是真正高级、洁净的香气,更含着某种勾起我记忆深处值得怀念的无奈回忆的气味。当然,那是属于女性所散发的气味,但感觉不像我昔日的恋人或是母亲、姐姐的气味……为求慎重起见,我站起身,从入口门边拿来自己的方帽子,闻嗅着比较两者的气味,发现我的帽子内侧只有新布料、人造皮以及淡淡的霉臭味,不能作为证据证明那和绘卷使用的香水一样。
我把帽子放置在一旁,轻轻地叹口气,正想将绘卷卷回时,忽然停止动作,忍不住凝视着面前的空间……
因为,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掠过了出乎意料的暗示。
在侄之滨的石头切割工厂,吴家的老佃农户仓仙五郎发现吴一郎的时候,见到吴一郎凝视的只是绘卷的空白处。现在,我已经明白这不可思议的事实的真正含义了。
说起来很简单!
这卷绘卷,一直到最后面汉文所写的《由来记》为止,一定经常被人用手拉开、卷回,所以在这将近一丈长短的卷幅中,有可能掉落上观看者身上的某种东西。但是,如果一万个人之中有一位拉开到接下来的白纸部分观看,则此人的头脑必定和一般人有相当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绝无仅有。话虽如此,假设真的出现这种凭常识无法想象的情形,或者脑筋构造与一般人不同的人,将《由来记》后面的白纸部分拉开到最后面观看,情况又是如何呢?简单地说,此人一定是认为绘卷的画者吴青秀绝对会将黛夫人的形貌一直画到只剩白骨为止。当然,包括黛夫人的妹妹芬在内,吴家历代后人和正木博士应该都认定绘卷上只有六幅死人画像。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看穿这卷绘卷具有令人发狂的魔力,并把绘卷展开至最后面的话,情况又会如何?若是这样,能说这一部分不会有什么东西吗?而且如果掉落着某种东西,无论何等细微,应该都具有重大的意义,或许凭此就能找出利用绘卷引发这桩案件的凶手的真正身份。至少,如果没有调查到那样的程度的话,又怎么能说无法在此绘卷中有所发现呢?
吴一郎在侄之滨的石头切割工厂专注凝视绘卷的空白处,能够推定当时他的心情已经一半是自己,一半是吴青秀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抱着何种心情这么做的,但看他总是看着绘卷最后的空白处,可以推定他在这个部分发现了掉落的某样东西。
证据是,吴一郎告诉仙五郎老人说:“我知道交给我绘卷的人的真正身份。”
为什么?我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都未曾注意到这点呢?
这样想着的瞬间,我脑海里又掠过被某人紧追般的感觉。我瞄了一眼手表和电钟,两边都是差四分钟十二点。
我的手再度反射般地拿起绘卷,拉开到空白处。在最初的约莫一分钟内,我极力抱持着冷静调查的念头来看,可是怎么看都是无止尽的白纸。没多久,我就产生了好像在无涯的白色沙漠里独自旅行般的焦躁与愚蠢的感觉,对自己急于当名侦探的心思感到可笑。
这时,我开始怀疑吴青秀确实只画了那六幅画像。
假定即使吴青秀陷入痴呆状态,应该也是在听了小姨子芬的说明,想到自己是古今罕有的大白痴,为了毫无用处的忠义而害死最深爱的妻子的那一刹那,整个人茫然若失以后的事情吧!这么一来,在那数分钟,不,数秒钟之前,他应该还是正常的,如果没有忘,一定会说明自己最后是画到什么内容。而芬夫人也是一样,一面看着自己恋慕的男人牺牲最宝贵的姐姐所完成的伟大事业,一面绝对不可能没注意到绘卷上出现的事物……想到这儿,我整颗心都凉了。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内容,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声明 :
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本站部分内容来源网友上传,
本站未必能一一鉴别其是否为公共版权或其版权归属,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速联系我们,一经确认我们立即下架或删除。
联系邮箱:songroc_s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