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加斯帕·盖尔坐在P警署办公室内,翻阅蓝玫瑰死伤案件的相关资料。离十七点还有十几分钟,他手头并没有其他像样的工作。
一切始于去年在火灾现场发现的日记,接着是F市的弗兰基·坦尼尔谋杀案、槙野茜谋杀案,以及罗宾·克利夫兰遭袭案。调查由P警署和F警署共同开展,至今仍未捉到凶手。
加斯帕也建立了几种假说,只是槙野茜和罗宾·克利夫兰的案件(正确来说,是参与其中的调查人员动向)让一切假说都被颠覆了。
多米尼克未经许可就对克利夫兰牧师的教会布控,彼时槙野茜恰好遭到杀害。解除布控后,牧师马上遭到袭击。一连串的失态足以让加斯帕和多米尼克都被排除在调查行动之外。
如今他只能通过不定期传到他这边的阅览资料和办公室偷听到的同事对话来了解调查情况。从他收集到的少量信息来推测,调查似乎陷入了停滞状态。
罗宾·克利夫兰可能看到了凶手,只是他一直没有摆脱危险状态,依旧昏迷不醒。
自杀未遂一说早已被否定。阅览资料显示,牧师右手虽然检测出硝烟反应,但被证实是近距离击中他的两枪所致。
凶手让克利夫兰握住手枪(还弄错了惯用手),本打算再朝身体开一枪,结果子弹卡膛,没能痛下杀手就逃走了。这是调查阵营目前的看法。凶器为黑市购得的手枪,很难顺藤摸瓜找到持枪者。
他还听说F警署得到了有用线索,但因为自己被排除在外,完全无法得知那边的调查情况。
对警官来说,最大的羞辱莫过于工作失败导致自己被逐出调查行动,最后案子让别人给解决了。然而,调查一直没有进展,同样会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让多米尼克解除布控,所以牧师被袭击了——周围的人都这样想。可是,如果那个下属一开始不独断专行,他就没必要下令解除布控。他只不过是纠正了下属的擅自行动,为何要遭到如此责难?
他那个下属正在斜对面的座位上拧着眉毛怒视文件。明明有苦说不出的是他才对啊。
电话响了起来,多米尼克拿起听筒。
“P警署……啊,你们也辛苦了。有什么事——啊?”
多米尼克重新握紧听筒。
“是吗……知道了。谢谢你联系我。我马上过去……就这样。”
几秒钟后,他怒骂一声“浑蛋”,把听筒砸了回去。
“加斯帕,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他与下属来到狭小的会议室,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你要说什么?”
“罗宾·克利夫兰死了。”
下属的回答直刺他的心脏。
完蛋了吗……
他无言以对。这下无疑是要挨处分了。
“是吗?”
“‘是吗’你个大头鬼!”多米尼克一拍桌子,“你就没别的可说了?到底是谁把事情变成了这样?”
是谁?
他有点恼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害我变成这样。
“纠正下属的擅自行动,是身为上司的正当职责。你可以认为是我阻止你导致罗宾·克利夫兰死亡,但那充其量只是结果论。当然,我必须为这个‘结果’负责。可是在槙野茜被杀害的时间点,就算牧师本身有可能成为行凶目标,那也仅仅处在臆测的范畴。仅凭臆测怎么能分走宝贵的人手呢。你也没把克利夫兰遇袭的可能性放在他是嫌疑人的可能性之上啊。”
怒火让他语速越来越快。
“你——”
多米尼克表情扭曲了。
“如果你只想说这个,那我回去了。牧师的消息,记得转达给其他人。”
加斯帕站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这个对话再进行下去,只会演变成互殴。
挂钟显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今天先回去吧。反正手头没有紧急任务,这个时间也不太可能接到别的活。
※
多米尼克无声凝视着加斯帕空出的座位。
“——混账东西!”
他一脚踹向椅子,钝痛迅速蔓延整个脚背。
※
把周围查看了好几遍后,他来到宅邸门前。
附近已经被夜幕笼罩,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形手电点亮。格子状大门上拉着“禁止入内”的黄色警戒线,不过好像没锁门。他小心翼翼解开警戒线,安静地打开门,悄然滑了进去。
凭记忆来到房子后面,只见玻璃堆砌的温室出现在笔形手电微弱的光芒中。
大门紧闭,玻璃透出写在里面的血字“Sample-72——”。他把手伸向门把,轻易便拧动了。随后他把门拉开,进入温室。
他穿过两旁盛放的各色玫瑰,绕开地上的血迹,来到沉睡在最深处的植株前。
他在深蓝色玫瑰——“深海”面前蹲了下来。随后调整呼吸,伸出震颤的手——
“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声音。
他猛地回头,电灯同时亮起。他在强光中忍不住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红发女人。
“你总算出现啦。怪物——我该这么叫你吗?”
玛利亚·索尔兹伯里警监露出得意的笑容。
※
涟来到医院,发现多米尼克·巴罗兹刑警正叼着香烟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别在意,我没等多久。话说,那玩意儿是什么?”
多米尼克把香烟拿到手里,目光落到涟的右手上。涟轻轻举起手上的纸袋。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觉得今天会用到。”
“用到……这个?”
银发的刑警看了一眼纸袋,满脸疑惑。涟对他说:“等会儿再详细解释。”多米尼克便咕哝一声,表情严肃地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
“你吸烟啊。”
“本来在戒烟……不过这种时候不来一根还真撑不住。”他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随后点点头。“走吧,我已经跟医院说好了。人在五楼。”
夜晚的住院大楼一片寂静。
昏暗的走廊两侧整齐排列着病房门,每扇门旁边都挂有患者名牌。混合着消毒液、药物及微弱死亡气味的空气不断刺激着涟的嗅觉。
他们在要找的门前停下脚步。五〇三室——确认过“罗宾·克利夫兰”的姓名后,涟打开房门。
牧师躺在窗边的病床上。
睡衣领口露出绷带,让人很难想象他几天前还是那副庄严的模样,反倒有点痛心。
多米尼克面部扭曲,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涟依旧站着,对沉默的牧师开口道。
“克利夫兰牧师——请你起来,我有事想问你。”
牧师睁开了双眼。
※
“我早就猜到你会到这里来——到坦尼尔博士的别墅来。”
那家伙一脸僵硬。玛利亚则志得意满地说了起来。
“案件走向终盘,调查员也撤回去了,那样一来,一直觊觎‘深海’的你必定会行动。因为那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对不对?”
那家伙一动不动。表情僵硬的脸上,唯独视线在彷徨游走。
“别装傻了。自从查清你的真实身份,我就一直在监视你。”
玛利亚往旁边看了一眼。
“真是的——”
一个人伴随着她的咕哝声走出来。铜褐色短发,精悍的面容,潜藏着强韧与敏捷的高大身躯。
“索尔兹伯里警监,你是不是把军人错当成私人侦探了?”
空军少校约翰·尼森毫不掩饰脸上的苦涩。
※
“你这是要问询吗?”在没有亮灯的昏暗病房中,罗宾发出了声音,“老实说……我希望你们能暂时离开。”
他的声音微弱而纤细,早已没有在教堂里的那种庄重,反倒透着露骨的疲惫。
“请原谅我们的鲁莽。但我不能保证你今后还会不会做这种不要命的事。”
牧师仿佛扭了扭身子。
“喂,黑毛。那是什么意——”
“我只想确认一点。杀死弗兰基·坦尼尔博士的人是你对吧,罗宾·克利夫兰牧师?”
“哈?”多米尼克瞪大眼睛,“牧师杀了坦尼尔博士?这家伙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他当时在教会接待槙野茜呢。”
“没错,但那正是问题所在。”
涟把目光转回病床,向牧师说出了玛利亚事先告诉他的推测。
“槙野茜访问教会时,是从机场打车直接到教会,并在访问结束后,由你替她叫车返回酒店,没错吧。你为什么没有自己开车接送槙野茜呢?”
罗宾似乎霎时屏住了呼吸。
“你有一辆车,还给我们看了。因此,你完全可以开那辆车到机场迎接槙野茜,再用那辆车送她回酒店。你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呢?”
罗宾并不回答,倒是多米尼克开口了。
“什么为什么——难道不是槙野茜碰巧叫了一辆车嘛。既然她是叫车来的,那回去就自然给她叫了另一辆车。这很单纯吧。”
“可是,如果站在牧师的角度来看,就显得有点不自然了。槙野茜并非附近的信众,而是外国人,而且还是头一次来到教会的女性。从机场到教会单程只要二十分钟,开车接送并不算麻烦。克利夫兰牧师会专门开车去接腿脚不方便的信众,那他为什么没有开车去机场迎接槙野茜,连对方离开时也只替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呢?他请槙野茜吃了晚饭,还无偿提供了‘天界’的样本。态度如此殷勤,唯独把接送全都交给出租车。这难道不奇怪吗?”
“那种事需要在意吗?也有可能车子恰好坏了嘛。”
“既然如此,他应该从一开始就这么说。坦尼尔博士被杀害那天,自己的车出故障了。那样一来,故障车就成了自身不在场证据的强力佐证。可是牧师却没有提及。而且,他与槙野茜的会面早在一周前就决定了。当时两人应该商谈好了前往教会的交通手段。若彼时牧师表示了亲自接送的意愿,那么即使车子突然出故障,他也会想办法到机场去,以免槙野茜久等。尽管如此,槙野茜却毫不犹豫地叫了出租车,可见两人已经商定了这个细节。牧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到机场去接她。”
“那是为什么……”
“很简单。他当时只是无法开动自己那辆车——因为他把车留在了坦尼尔博士的别墅。后来他驾驶博士开过来的车前往别墅,换上自己的车开回了教会。”
多米尼克倒抽一口气。
“喂……难道……”
“正是如此。犯罪现场并非坦尼尔博士的别墅,而是克利夫兰牧师的温室。”
牧师没有开车去别墅,而是博士开车到了教会。
罗宾把弗兰基叫到教会——正确来说,是叫到隔壁的孤儿院旧址,并且可能在槙野茜忙着观察样本时,趁机离开牧师房,在温室里杀害了博士。
茜的证词是:她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时间,最长只有十几分钟。不过凶案就发生在那十几分钟里。茜乘坐出租车离开后,牧师用博士的车把尸体运送到别墅,再把自己停在别墅的车开回了教会。这个谜题就是这么简单。
“等等。既然如此,那艾琳·迪利特为何看见了博士的尸体?”
“她看到的是克利夫兰牧师的温室,而非坦尼尔博士别墅的温室。艾琳说,两人完成采购后,又去吃了点东西。当时,博士肯定趁机往她的食物或饮料里加了安眠药。艾琳睡着后,博士把采购的东西拿进别墅——然后掉转车头,载着副驾驶上熟睡的艾琳开往教会。”
艾琳的证词是:回到别墅后马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博士死在了温室里。她一定没想到,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已经被移动到两小时车程外的P市了。
别墅的实验室和书房之所以被翻乱,单纯是为了让别人误会凶手在别墅里待了很长时间。
“坦尼尔博士的温室和克利夫兰牧师的温室环境结构相似,面朝门口的左手边都有一块空地,背后都有建筑物的外墙或围墙,前方都有树林。假设是白天,一定会马上看出那是不同的地方。可案发时在夜晚,且周围没有路灯,唯独温室有一盏灯照明,再加上自己认识的人被刺伤倒地,自然会让艾琳的全部注意力转向那一点,而无暇顾及周围情况。”
牧师温室的照明并不太强,只能照亮周围很小一块地方。并不像棒球场那样把整个院子照得明晃晃。这也成了诱发艾琳误会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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