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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落石出


“保罗——我让他到晾衣绳上去给艾尔文拿些袜子,他回来后站在那里看我收拾行李。他想知道爸爸要去哪儿。艾尔文抱起他,说:‘你能保守秘密吗,保罗?’其实他不必问。虽然两个孩子在家中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但他们都知道不得谈论爸爸的工作。所以他说:‘保罗,你还记得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两个人吗?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了,爸爸要去把他们抓回来,抓回加登城。’但是保罗恳求他:‘不要,不要,别把他们送回来。’他感到害怕,才九岁的孩子,哪能不害怕呢!艾尔文吻着他,说:‘别怕,保罗,乖孩子。我们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任何人。他们再也不能害人了。’”


那天下午五点钟,当那辆偷来的雪佛兰穿过内华达州沙漠、进入拉斯维加斯二十分钟之后,漫长的旅程终于走到了终点。但在此之前,佩里已经去过了拉斯维加斯邮局,他说那儿有个包裹等他领取。那个大纸箱是他从墨西哥寄回来的,投了一百块钱的保险,这个价钱远远超过了箱中物品的价值,里面不过是些卡其布衣服、牛仔裤、旧衬衫、内衣和两双带钢扣的靴子。在邮局外面等佩里的时候,迪克的情绪好极了,主要是因为他已经作出一个决定,一个肯定会使他摆脱目前的困扰、开始一段五彩缤纷新生活的决定——假扮一位空军军官。这是一个他向往已久的计划,而拉斯维加斯正是一个理想的实施地点。他已经选好了这位军官的军衔和名字——特雷西·汉德上尉,名字是他从以前的一位熟人那里借用的,那人是堪萨斯州监狱的典狱官。身为上尉,穿着帅气的制服,“到拉斯维加斯不夜城的赌场中逛它一逛”,小型的、大型的,以及特字号的如“沙漠”、“星尘”等豪华赌场,他通通要去,一路开一叠支票。如果他日夜不断地开毫无用处的假支票,那么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赚到三四千块钱。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再见啦,佩里。迪克厌倦了他,他的口琴、他的疾病和疼痛、他的迷信、他那双湿漉漉的女人似的眼睛,还有那唠唠叨叨、窃窃私语。他多疑、自以为是、牢骚满腹,如同迪克必须摆脱的老婆。而办法只有一个:什么也不说,走。


沉浸在自己计划中的迪克没有注意到一辆警车从旁边缓缓驶过,在侦查他。佩里也没注意,他正扛着从墨西哥运来的纸箱走下邮局的台阶,没看到警车和车里的警察。


奥西·皮格福德警官和弗朗西斯·麦考利警官脑子里记着大堆数据:一辆一九五六年出厂的黑白两色的雪佛兰轿车,车牌是堪萨斯州约翰逊县16212。在离开邮局的时候,迪克和佩里都没有注意到警车正在跟踪他们。迪克开车,佩里指路,他们向北穿过五个街区,向左拐,又向右拐,开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多一点儿,在一株即将枯死的棕榈树前停了下来。树旁有块因常年风吹雨打而破损的牌子,上面除了“OOM”三个字母外,其余字迹都很模糊了。


“就是这儿?”迪克问。


佩里点了点头。这时警车已经和他们的车靠在一起了。


拉斯维加斯市立监狱有两个审讯室,都是十二英尺长、十英尺宽,荧光灯照明,墙壁和天花板有隔音装置。每间审讯室里除了有一台电风扇、一张铁桌子和几把可折叠的金属椅外,还安装了伪装过的麦克风、隐蔽的录音机,门上还装有一扇只能由外向里窥视的玻璃窗孔。一九六〇年一月二日,星期六,那是堪萨斯州四位警员选定的日子,他们下午两点要首次和希科克、史密斯展开交锋。


堪萨斯州调查局的四人办案小组成员:哈罗德·奈、罗伊·丘奇、艾尔文·杜威和克拉伦斯·邓茨,在预定时刻之前就聚集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了。那天奈正在发烧。“一来是感冒,但主要还是兴奋过度。”他后来对一位记者说,“那时我已经在拉斯维加斯等了两天,嫌疑犯被捕的消息传到我们托皮卡的总局,我就立刻乘飞机赶来了。小组中的其他人,艾尔文、罗伊和克拉伦斯,是开车过来的,天气很坏,一路上糟透了。因为下雪,元旦前夜是在阿尔伯克基的一家汽车旅馆里度过的。当他们到拉斯维加斯时,伙计们既需要上好的威士忌,也需要好消息。而这两种好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两位年轻人已经在引渡弃权证明书上签了字。更棒的是我们找到了靴子,两双靴子,猫爪及菱形图案的靴底,与克拉特家发现的脚印照片完全吻合。靴子是放在一只硬纸箱里,就是他们从邮局取回来的那个。我还记得我对杜威说过:设想一下,如果我们早五分钟下手,情形会怎样发展,就很难说了。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的案子还是不太牢靠,凡事都有可能出错。但是我记得,就在我们在走廊里等待的时候——虽然我在发烧,又兴奋,紧张得要命,但还是充满了信心。我们都是如此,我们觉得已经来到了真相的边缘。我的任务,不,我和丘奇的任务,是向希科克施加压力,让他说出真相。史密斯归艾尔和老头儿邓茨。直到那时,我还都没有见过两位嫌疑犯,只是检查了他们的物品并安排他们的引渡事项。直到希科克被带进审讯室,我才算见到了他。我曾经设想他是个大块头,肌肉结实,不是这种瘦得皮包骨的小子。他二十八岁,但看上去像个小孩,身上穿着一件蓝色衬衫、一条卡其布裤子,脚上是白袜子、黑鞋。我们握了握手,他的手竟比我的还干燥。那小子外表整洁,还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声音动听、吐字清晰,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年轻人,笑起来令人毫无戒心。开始的时候,他的确一直在笑。


“我说,‘希科克先生,我叫哈罗德·奈,这位先生叫罗伊·丘奇。我们是堪萨斯州调查局的专案调查员,我们来此的目的是讨论一下你违反假释的事。当然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法庭上都有可能成为对你不利的证据。你随时可以要求请一位律师。我们不会对你使用武力或者进行威胁,但我们也不会对你作出任何保证’。他当时非常镇静。”


“我知道是什么形式,”迪克说,“我以前受过审讯。”


“好的,希科克先生。”


“叫我迪克。”


“迪克,我们想谈谈你假释以后的活动。据我们所知,你曾在堪萨斯城区进行过至少两次大的支票欺诈。”


“哇,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呀。”


“可否一项一项地跟我们说说?”


犯人显然对自己出色的记忆力非常骄傲,他随口背出了二十多家堪萨斯城商店、咖啡馆以及汽车修理厂的名字和地址,而且还准确地回忆出在每个地方“购买”的物品和支票数额。


“我很好奇,迪克,为什么这些人会接受你的支票?我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秘密就是:他们愚蠢。”


罗伊·丘奇说:“好吧,迪克,很有趣。但是现在我们暂且不谈支票的事。”虽然他听上去仿佛嗓子里塞了猪毛,双手握得如此之紧,简直可以打穿墙壁(实际上,这是他最喜欢的绝招),但人们仍然会误以为丘奇是个和蔼可亲的小个子男人,不过是谁家秃头红脸的叔叔。“迪克,”他说,“请给我们讲讲你的家庭背景。”


犯人开始回忆。有一年,在他九岁或者十岁的时候,他爸爸病了。“是兔热病,”持续了好多个月,在此期间,全家就靠着教堂的救济和邻居们的施舍过活,“否则我们就饿死了。”除了这件事以外,他的童年一直很好。“我们从未有过很多钱,但我们也从没有穷得没饭吃,”希科克说,“一家人可以说不愁吃、不愁穿。我爸爸管我很严,我要是不帮忙做家务,他就会不高兴。但是我们相处得不错,从没有激烈的争执。我父母也从未吵过架,我一次也想不起来。我母亲非常好,父亲也是个好人。我得说,他们为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上学?他认为,如果把“浪费”在体育运动上的时间分出哪怕小小一点儿用在学习上,他也不会是个普通学生。“棒球、橄榄球,我参加了所有的校队。高中毕业后,我本来有机会靠一个橄榄球奖学金上大学。我想去学工程。但是即使有了奖学金,上学的费用也太贵了。我不知道,反正就觉得找个工作比较保险。”


在二十一岁之前,希科克曾当过铁路护路工人、救护车司机、汽车油漆工和修理工;他还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卡罗尔,她爸爸是个牧师。他跟我是死对头,说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他费尽心机给我找麻烦。但我对卡罗尔是铁了心的,现在也是这样,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只是,唉,我们生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我们太年轻了,养不起三个孩子。如果我们没有欠债太多,如果我能多赚点钱,也许还能养活。我也尽力了。”


他“尽力”去赌博,而且开始开假支票、尝试盗窃。一九五八年,他因夜间入室盗窃被约翰逊县法院判处在堪萨斯州监狱服刑五年。但是在那之前,卡罗尔已经离他而去,他又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一个狠极了的女人。她,还有她全家都是一路货。我坐牢的时候,她和我离婚了。我不想抱怨。今年八月份,我从‘墙头里’出来,我认为自己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我在奥莱西找了一份工作,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每天晚上都待在家里,我干得挺好的。”


“直到十一月二十日。”奈说道,但希科克似乎没明白他的话,“从这天开始,你干得就不好了,开始开假支票。为什么?”


希科克叹了口气,说:“说起来可以写本书了。”然后,他跟奈要了根烟,丘奇彬彬有礼地给他点着。希科克抽着烟说:“佩里,我的朋友佩里,春天的时候假释出狱了。后来,我出狱的时候,他给我来了封信,邮戳是爱达荷州的。他在信中提到我们曾讨论过的一个计划,是关于去墨西哥的。我们想去阿卡普尔科买一条钓鱼船,自己经营,带游客去深海钓鱼。”


奈说:“你们打算怎么买这条船呢?”


“听我说呀,”希科克说,“你知道,佩里写信告诉我他有个姐姐住在斯科特堡,她替他存了一大笔钱,有上千块呢。这笔钱是他爸爸卖掉了阿拉斯加那块地换来的。他说他打算来堪萨斯取。”


“你们俩打算用这笔钱买船?”


“完全正确。”


“但结果是你们并没有买。”


“出了些事情,佩里晚了一个多月才露面。我到堪萨斯城的一个公共汽车站接的他——”


“什么时候?”丘奇问,“是星期几?”


“星期四。”


“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的斯科特堡?”


“星期六。”


“十一月十四日。”


希科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看得出来,他一定在纳闷,为什么丘奇对那个日期记得如此清楚?觉察到这句话会太早引起怀疑,这位警员赶忙接着问道:“你们动身去斯科特堡是几点钟?”


“那天下午。我们修了一下我的车,在西区咖啡馆吃了碗红辣椒。大概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


“嗯,三点钟左右。佩里的姐姐知道你们去吗?”


“不知道。因为佩里把她的地址搞丢了。而且她家还没有电话。”“那你们知道怎样找到她吗?”


“去邮局打听。”


“是你去的?”


“是佩里去的。他们说她已经搬家了。他们认为她去了俄勒冈州。但是她没有留下那边的住址。”


“这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吧。尤其是眼看着那么一大笔钱就要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