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三章 水落石出


希科克表示同意。“那当然。因为,唉,我们已经确定要去墨西哥了,不然我也不至于开那么多假支票。但是我本来希望……你们大概不会相信的,但我说的是实话,我想过去墨西哥赚钱,然后我就有能力还清那些支票款项了。”


奈接过话头儿:“等一下,迪克。”奈是个急性子,难得控制他那凌人的盛气和单刀直入、锋利难挡的口才。“我想多听一点儿你们去斯科特堡的事,”他说话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当你们发现佩里的姐姐不在那儿时,你们做了些什么?”


“四处走了走,喝了杯啤酒,就开车回来了。”


“你是说你回家了?”


“不,我们回了堪萨斯城。我们在杰斯托露天餐馆停车吃了几个汉堡。后来去了凯瑞区。”


无论奈,还是丘奇,都不知道凯瑞区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希科克说:“你们开玩笑吧?堪萨斯州每一个警察都知道那儿。”当警员们又一次表示不知道时,他解释说那是公园的一个小径,可以碰到“好多妓女”,“也有不少是不要钱玩票性质的护士、女秘书之类的。我在那儿运气一直不错。”


“那天晚上如何?”


“不太好。我们碰上了两个连卖带偷的婊子。”


“她们的名字?”


“一个叫麦尔德瑞德,另一个,也就是佩里找的那个,我想是叫琼。”


“描述一下她们。”


“她们可能是姐妹俩,都是金发,都很丰满。我记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我们买了一瓶橙花酒,就是把橙汁和伏特加混在一起,我当时有点儿醉了。我们请两位姑娘喝了几杯,然后开车带她们去快乐港。我猜两位绅士都没听说过快乐港吧?”


他们确实没听说过。


希科克咧嘴一笑,耸耸肩膀,说:“快乐港就在布鲁里奇路上,堪萨斯城南八英里,是一个有夜店的旅馆。十块钱就可以拿到一个包间的钥匙。”


接下来,他描述了那晚四人所住的包间:两张双人床、墙上挂了一张破旧的可口可乐月历,一个只有往里面投硬币才能收听的收音机。他的镇静,他的清晰,他那说起未经证实的细节时确定无疑的口气,给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毫无疑问,这小子是在撒谎。嗯,难道他不是在撒谎吗?也许是因为患了感冒正在发烧,也许是对于自己的信心突然减弱,奈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发现她们偷走了我们的东西,”希科克说,“我倒没损失多少,但佩里的钱包丢了,里面有四五十块呢。”


“丢了钱,你们是怎么做的?”


“没什么好做的。”


“你们可以报警呀。”


“哈,算了吧,才不会呢。报警?你们应该知道,按照规定,假释期间不许喝酒,也不许和以前的狱友联系——”


“够了,迪克。那是星期天,十一月十五日。告诉我们从快乐港出来后,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在快乐山附近的一个卡车站吃了早饭。然后开车去了奥莱西,在那儿,我把佩里送到他住的旅馆,当时大概是十一点钟。后来我就回家了,和家里人一起吃午饭。和每一个星期天一样。看电视,是篮球比赛,也可能是橄榄球。我当时相当累了。”


“接下来,你是什么时候再见到佩里的?”


“星期一。他到我工作的地方去找我,鲍勃·桑兹汽车修理厂。”


“你们谈了些什么?墨西哥?”


“嗯,我们还是很喜欢那个主意,虽然我们没得到那笔钱,到那儿去做自己的生意。但是我们想去,看起来值得冒险。”


“值得在兰辛再坐一次牢?”


“不是那意思。你知道,我们不准备再回堪萨斯了。”


一直在笔记本上作记录的奈说:“在开假支票的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一日,你和你的朋友史密斯消失了。听着,迪克,请你说一说从那时起到你在拉斯维加斯被捕之前的这一段的活动。大概说一下就行了。”


希科克吹了声口哨,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哇。”他感叹了一句,然后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详述了他和佩里这次漫长的行程。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他和史密斯几乎走了一万英里。他足足讲了一小时二十五分钟,从下午两点五十分讲到四点十五分。奈试图记下他所说的一连串公路、旅店、汽车旅馆、河流、小镇、城市的名字:阿帕奇、埃尔帕索、科珀斯克里斯蒂、桑蒂罗、圣路易斯波托西、阿卡普尔科、圣迭戈、达拉斯、奥马哈、斯威特沃特、斯蒂尔沃特、坦维莱村、塔拉哈西、尼德尔斯、迈阿密、纽沃华尔多夫旅馆、萨默赛特旅馆、西蒙娜旅馆、阿罗黑德汽车旅馆、切诺基汽车旅馆……以及其他好多好多地方。他告诉他们买了他那辆一九四九年的旧雪佛兰的墨西哥人的名字,还坦白说他在衣阿华州偷了一辆较新的。他描述了自己和同伴碰到的那些人:一个墨西哥寡妇,荷包满满又风骚;奥托,一个德国“百万富翁”;一对“娘娘腔”的黑人拳击手,开着一辆“女人味”的凯迪拉克紫色敞篷车;佛罗里达州一位饲养响尾蛇的瞎眼农场主;一个快死的老头儿和他的孙子以及其他人。说完后,他两臂交叉地往后一坐,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好像在等待人们赞美他的幽默、清晰以及对自己旅行故事的坦率。


但奈只是在快速地挥动着笔杆,而丘奇本来只是在一旁懒洋洋地用手指轻敲另一个手掌,这时突然开了腔:“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希科克的嘴突然僵硬了,他的坐姿也同样僵硬起来。


“我想你应该意识到,我们大老远地来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和你谈谈两桩微不足道的支票欺诈案。”


奈已经合上了笔记本,他像丘奇一样紧盯着嫌犯。他看到迪克的左太阳穴上暴出一条条青筋。


“是不是,迪克?”


“什么?”


“跑这么远来谈两件支票欺诈案。”


“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事。”


奈在笔记本的封面上画了一把匕首。他一边画一边说:“告诉我,迪克,你听说过克拉特谋杀案吗?”后来,在正式的审问报告上,奈写到:“嫌疑犯露出明显可见的紧张反应,脸色灰白,眼皮抽动。”


希科克说:“哇,哇,就此打住,我可不是他妈的凶手。”


“我们问的是,”丘奇提醒他,“你是不是听说过克拉特谋杀案。”


“我可能读到过一些。”希科克说。


“丧尽天良的罪行,邪恶,卑劣。”


“同时,几乎天衣无缝,”奈说,“可惜,你们犯了两个错误,迪克。第一,你留下了一个目击者,一个活的人证。此人将到法庭上作证,站在证人席上告诉陪审团,理查德·希科克和佩里·史密斯是如何捆绑、封口之后杀死了四个手无寸铁的人。”


希科克的脸突然变红了,“活着的目击者!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你认为自己已经杀掉了所有的人?”


“我说的是‘哇’!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谁也不能把我和该死的谋杀案联系在一起。我是开过假支票,干过小偷小摸,但是我他妈的没杀人!”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们撒谎?”奈愤怒地问道。


“我说的都是他妈的实话。”


“有一些,但并非全是。例如,十一月十四日,星期六的下午,你说你们开车去了斯科特堡。”


“是的。”


“到了斯科特堡后,你们去了邮局。”


“是的。”


“去找佩里·史密斯的姐姐的地址。”


“没错。”


奈站起来,踱到希科克椅子的后面,双手扶到椅背上,低下身对着犯人的耳朵低声道:“佩里·史密斯根本就没有一个住在斯科特堡的姐姐,从来就没有。此外,斯科特堡邮局在星期六下午碰巧关门了。”然后,他说:“好好想一想吧,迪克。今天到此为止。我们以后再谈。”


希科克被带走后,奈和丘奇穿过门廊来到对面审讯室门前,从小玻璃孔里观看审讯佩里·史密斯的情况,不过只能看,不能听。奈是第一次见到佩里,视线便被他的双脚吸引过去:他的腿如此短,以至于他那像小孩子似的脚竟够不到地板。史密斯硬直的印第安人的头发,爱尔兰和印第安混血的黑色皮肤,顽童似的表情,令他想起了嫌疑犯漂亮的姐姐,那位挺不错的约翰逊夫人。但是这个矮小健壮、有点畸形的小不点实在并不漂亮:他那粉红色的舌尖伸了出来,像蜥蜴般在嘴边舔着。他正在抽烟,从他那轻松而平静的表情上,奈推测他还是个“雏儿”——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审讯的真实目的。


奈是对的。当时杜威和邓茨两位耐心的审讯专家已经把犯人的生活经历缩小到最近的七周,问话就要聚焦在那个关键的周末:十一月十四日至十五日,星期六中午至星期天中午那段时间内。此刻,在经过三个小时的试探性审问之后,他们离步入正题已经不远了。


杜威说:“佩里,让我们回顾一下刚才谈的。你知道,你获得假释的条件是永远不得返回堪萨斯州。”


“噢,向日葵州[3]!离开那儿时,我眼睛都哭肿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又回去了呢?一定有很急切的理由吧。”


“我告诉过你,我是去看我姐姐。去拿回她替我保管的一笔钱。”


“哦,是的,你说过你和希科克试图去斯科特堡找你姐姐。佩里,斯科特堡离堪萨斯城有多远?”


史密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那么你开车到那儿用了多长时间?”


没有回答。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还是四个?”


犯人说他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了,因为你这辈子从来就没去过斯科特堡。”


在此之前,两位警探从未对史密斯的陈述进行反驳。他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事实是,你对我们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你从未去过斯科特堡。你们根本就没有带两个姑娘去开旅馆——”


“我们去了,不开玩笑。”


“那两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没问过。”


“你和希科克与她们在一起待了一晚上,竟然没问她们的名字?”


“她们只不过是妓女。”


“告诉我们那家汽车旅馆的名字。”


“问迪克,他会知道。我从来不记那种破地方。”


杜威对他的同事说:“克拉伦斯,我看我们该让佩里开点窍了吧。”


邓茨向前俯下身子。他是个大块头,有着重量级拳击手的敏捷。可这时,他的双眼半闭半开,懒洋洋的,说的每个字都故意拖着长音,带有浓重的牛仔腔调。“是的,先生,”他说,“差不多是时候了。”


“听好了,佩里,邓茨先生现在要告诉你,星期六晚上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邓茨说:“你们去了克拉特家,谋杀了他的全家。”


史密斯吞了口唾沫,他开始揉自己的膝盖。


“那个时候,你们正在堪萨斯州的霍尔科姆,在赫伯特·威廉·克拉特先生的家中。在离开之前,你们杀死了屋里所有的人。”


“不,我从没。”


“从没什么?”


“我从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姓克拉特的。”


杜威指责他在撒谎。接着打出一张四位警探事先商量好的底牌:“我们有一个活着的目击证人,佩里,一个你们没看到的目击者。”


整整一分钟的沉默,这令杜威感到莫大的欢欣。因为如果是一个无辜的人,他一定会问这个目击者是谁,克拉特一家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认为他是凶手;无论如何,肯定会说点儿什么。但是史密斯始终沉默地坐着,揉着膝盖。


“怎么样,佩里?”


“你们有阿司匹林吗?他们把我的阿司匹林拿走了。”


“感觉不太好?”


“我腿疼。”


此时是五点三十分。杜威故意中止了审问。“我们明早接着谈,”他说,“顺便说一下,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南希·克拉特的生日。她如果还活着的话,明天应该是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