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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落石出


杜威和他的同事,KBI的调查员克拉伦斯·邓茨正在特里尔咖啡屋里等座位。他们四下环顾午饭时间常见的熟面孔——细皮嫩肉的生意人和黝黑粗糙的庄稼汉。杜威认出了几个熟人:县验尸官芬顿医生、华伦旅馆的经理汤姆·马哈尔、哈里森·史密斯——他去年竞选县检察官结果输给了杜安·韦斯特,还有赫伯特·威廉·克拉特,河谷农场的主人,和杜威一起上主日学校。等等!赫伯不是死了吗?杜威不是已经参加过他的葬礼了吗?但是他的确在那儿,就坐在特里尔咖啡屋角落里的那个圆形的隔座上。他那双炯亮的棕色眼睛、宽宽的下巴以及亲切的表情并未因死亡而改变。但赫伯不是独自一人,与他坐在同一张桌子的是两个年轻人,杜威认出了他们,用肘轻轻推了邓茨一下。


“往那边看。”


“哪儿?”


“墙角。”


“天哪!”


是希科克和史密斯!但是就在他认出两人的同时,这两个人也认出了他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飞起双脚,猛地从餐厅厚玻璃窗中冲了出去,杜威和邓茨在后面紧紧追赶。他们沿着美茵大街飞奔,经过了帕尔默珠宝店、诺里斯药房、加登咖啡馆,然后转弯冲向一座仓库,在一群白色谷仓之间跑进跑出地捉迷藏。杜威拔出手枪,邓茨也一样。正当他们瞄准时,奇事再度发生。突然间,非常神秘,(就像是在做梦!)所有的人都在游泳,逃的人,追的人,都拍打着令人敬畏的被加登城商会宣称为“世界上最大的免费游泳池”的池水。当两人奋力向逃犯游去时,(怎么回事?是做梦吗?)画面又一次渐渐隐去,场景转换为另一处景色——谷景公墓。这里散布着灰色的坟墓、绿色的树木与长满花朵的小径,是气氛幽静、绿荫遮天、细语喁喁的绿洲,犹如一块清凉的云彩,覆盖在城北金光耀眼的麦地上。但是此时,邓茨消失了,只剩下杜威和两个逃犯。虽然他看不见他们,但是他知道他们一定藏在墓地里,就躲在某块墓碑的后面,也许就在他父亲的那块后面——“艾尔文·亚当斯·杜威,一九七九年九月六日至一九四八年一月二十六日”。杜威拔出枪,沿着一条幽暗的小路匍匐前进。突然,他听见一阵笑声,循声而去,只见希科克和史密斯根本没有藏起来,而是站在赫伯、邦妮、南希和凯尼恩的墓地边,双腿分开,两手叉腰仰天狂笑着。杜威开枪了……又开了一枪……又开了一枪……两个凶手都中了三枪,但谁都没有倒下。只见他们的身体慢慢地变成了透明色,越来越透明,直至最后消失了。但笑声却越来越震耳,直逼得杜威弯下身子向后逃退,那笑声令人伤心欲绝,那么强烈终而吓醒了他。


醒来的时候,他好像一个受了惊吓发高烧的孩子,头发湿透,衬衫也黏贴在身上。屋里逐渐昏暗下来,他在桌子上睡着了,整个下午他都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办公室里。他定下神来,听见隔壁办公室理查森太太的电话在响,但似乎没人接,她已经下班回家了。在走过一直响的电话时,他决心不去管它,但立即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玛丽来的电话,问他是不是还在工作,要不要等他回家吃饭吧。


“请找一下杜威先生。堪萨斯城来电。”


“我就是杜威。”


“请不要挂,这里是堪萨斯城,你同事要和你说话。”


“是艾尔吗?我是奈老弟。”


“怎么样,老弟。”


“做好准备听一条大新闻吧。”


“我在听,说吧。”


“我们的朋友就在这里,就在堪萨斯城。”


“你怎么知道的?”


“听我说,他们好像无意故作神秘。希科克在城里到处开假支票,用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自己的名字!这肯定意味着他不打算在此久留,要不就是这小子对自己极端自信。那么史密斯和他在一起吗?”


“嗯,他们俩在一起。但开的是另一辆车,一辆一九五六年的雪佛兰,黑白两色,双门。”


“是堪萨斯州的车牌吗?”


“是堪萨斯州的。而且听我说,艾尔,我们真走运!多亏他们买了一部电视机,希科克给售货员开了一张支票。就在他们刚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售货员一时机灵,拿笔记下了车牌号,就在支票的背面。约翰逊县的牌照,16212。”


“查过登记记录吗?”


“猜猜怎么样?”


“那车是偷来的。”


“一点没错。但是车牌肯定已经换了。我们的朋友从堪萨斯城一家修车厂的破车上弄来的。”


“知道是什么时候干的吗?”


“是昨天早上。头儿(洛根·桑福德)已经下了通缉令,说明了牌照号码和车子的情况。”


“希科克家那儿怎么样?如果还留在这里,依我看,他们迟早会去那儿的。”


“别担心,我们正盯着呢。艾尔——”


“我听着呢。”


“这就是我想要的圣诞节礼物。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把这个礼物包起来吧,包起来,然后睡到新年。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礼物吗?”


“嗯,我希望你能得到这份礼物。”


“我希望我们都能得到。”


后来,杜威走过黑漆漆的县法院大楼广场,迈过一堆尚未清走的枯叶,他陷入了沉思,心里纳闷自己为何不感到高兴。为什么呢?当他得知嫌疑犯并没有永远消失在阿拉斯加、墨西哥或者廷巴克图时,当他知道也许马上就能逮捕他们时,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没有激动呢?他不是应该感到激动吗?恐怕是刚才的梦在作祟吧,其带来的挫败感还在,使他怀疑奈的话,他甚至不肯相信。他不相信希科克和史密斯会在堪萨斯城落网。他们太诡计多端了。


迈阿密海滩。海洋路335号一家名叫萨摩赛特的小旅馆。这是一座方形建筑物,刷的半白不白的,有些地方还披挂着一些紫色的装饰,其中一块淡紫色的牌子上写着:“空房出租,价格低廉,提供海滩设施,让您享受宜人的海风。”萨默赛特旅馆是这条灰白冷清的小路上众多小旅馆中的一个,这里的房子都用洋灰和泥土盖成。在一九五九年十二月里,萨默赛特旅馆所能提供的“海滩设施”不过是旅馆后面沙滩上的两把遮阳伞。其中一把粉色的上面写着“我们提供情人节冰淇淋”。在这个圣诞节的中午,四位女士躺在这把伞下,旁边一台晶体管收音机正在播放音乐。另一把蓝色的遮阳伞上写着“水宝宝防晒霜”,迪克和佩里就坐在伞下,他们已经在萨默赛特旅馆住了五天,租了一间双人房,每周十八块钱。


佩里说:“你从来没有祝我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亲爱的。还有,新年快乐!”


迪克穿着游泳短裤,但是佩里像在阿卡普尔科时一样,拒绝暴露他那受过伤的腿,他怕“冒犯”别的海滩游客,所以穿得整整齐齐的,甚至连鞋袜都没脱。不过,相比较而言,他还是满意的。当迪克站起来表演倒立以吸引粉色遮阳伞下那些女士的注意时,他正在阅读《迈阿密先驱报》。此刻,一则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起谋杀案,佛罗里达的一家四口,克利福德·沃克夫妇以及他们四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惨遭杀害。受害者虽未遭捆绑或封嘴,但均被一只口径五点五八毫米的猎枪射穿头部。惨案发生在十二月十九日星期六的夜里,案发地点就在塔拉哈西城附近沃克夫妇的牧场住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


佩里打断迪克的体操表演,大声读了这则新闻后问道:“上个星期六晚上,我们在哪儿?”


“是在塔拉哈西吗?”


“我在问你呢。”


迪克集中精神,想起来了。星期四晚上,他俩轮流开车,离开堪萨斯城,穿过密苏里,进入阿肯色,穿过奥沙克高原一路南下来到路易斯安那。到那里时,一只马达烧坏了,他们只得停车,那是星期五上午,他们在什利福伯特花二十五块钱买了只旧马达换上。当晚,他俩把车停在阿拉巴马和佛罗里达州交界处的一条公路边,睡了一觉。第二天不用急着赶路,其间他们游览了好几个地方:一个养鳄鱼的池塘,一家养响尾蛇的牧场,还在一个银光闪闪的湖里乘一条透明船底的游艇玩,到了下午又在一家路边海鲜餐馆享用了一顿豪华的龙虾大餐。多么愉快的一天!当他们到达塔拉哈西时,已经精疲力竭了,决定在那里过一晚上。“是的,就是塔拉哈西。”迪克说。


“有意思!”佩里又看了一遍文章,“我要是猜错了才怪!如果说凶手不是疯子,也必定知道发生在堪萨斯州的事。”


迪克不想听佩里“老说不完那件事”,于是耸耸肩,咧了咧嘴便一路小跑到海边,漫步在被海浪拍打的沙滩上,其间不时弯下腰来去捡几个贝壳。小时候,他非常忌妒邻居家的一个小男孩,那个孩子去海湾度假后,带回来一盒子贝壳,迪克如此恨他,以至于偷走了这些贝壳,用锤子一个一个地砸碎。此后,忌妒总是缠着他。任何人,只要获得了迪克所期望的成就或者拥有迪克想要的东西,都是他的敌人。


他在枫丹白露大饭店游泳池边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一个例子。数英里外,迪克可以看到一排排笼罩在热雾与水光之中的豪华建筑:枫丹白露、伊登罗克、兰尼等大酒店。到迈阿密的第二天,他建议佩里一起进到这些“快乐宫殿”里去,“也许能碰上个把富婆。”佩里很不情愿,他觉得人们一定会盯着他们的卡其裤和T恤衫看。实际上,他俩在枫丹白露大饭店那华丽的大厅里走动时,没有人注意他们。夹在一大群身穿鲜艳条纹丝质短裤与泳装外加貂皮的女人当中,根本就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在楼下大厅逛了一会儿,又跑到花园走了一圈,最后在游泳池边懒洋洋地躺下。就是在那儿,迪克看到了那个男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大概二十八九岁。他可能是“赌徒或律师,或者是个从芝加哥来的黑帮分子”,不管他是什么人,反正他好像既有钱又有势。一个长得像玛丽莲·梦露的金发女人正在用防晒油给他按摩,他那戴着大戒指的手正懒懒地向一杯冰镇橙汁伸过去。所有这一切都属于他,而迪克却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为什么这个王八蛋什么都有,而他却一无所有?为什么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运气这么好?如果手里有把刀的话,迪克就威风了。像他这样“该死的王八蛋”就应该小心了,他会切开“他的脑袋,让他的好运气也流出一点来,大家分享一下”。然而,迪克的兴致被毁掉了。那位往男人身上抹防晒油的美丽女郎扫了他的兴。他对佩里说:“我们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吧。”


此时,一个小姑娘,也许只有十二岁,正在沙滩上用树枝画一张粗大的脸。迪克假装欣赏她的艺术作品,把收集的贝壳送给了她。“贝壳可以用来做漂亮的眼睛。”他说。小姑娘接受了他的礼物,迪克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他为自己所怀的企图感到羞愧,对这小女孩产生的性冲动,令他感到“真心的羞耻”。这个秘密他没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明白佩里有充分的理由知道这件事),因为其他人也许不会认为这种欲望是“正常的”。而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引诱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过去几年中,他已经有过“七八次”经验了。这些并不能动摇他对自己在性方面的信心,因为他认为,如果说出真相,大多数壮汉型的男人都会有和他一样的欲望。他拿起小姑娘的手,说道:“你是我的宝贝,我的小甜心。”但是孩子拒绝了,像鱼钩上的鱼儿般奋力地挣脱,迪克凭借以往的经验看出了她眼中的惊恐。他松开手,轻轻地笑道:“不过是个游戏。难道你不喜欢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