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
“如果说蓬莱就是多喜,那么就能想象得到她对竹林宫,对笹女神社有多么大的恨意。所以,她首先选择在竹林宫中杀掉了及位廉也。”
“有道理。”
祖父江偲点头认可,但马上又提出疑问。
“可是,那些蜘蛛网怎么解释?”
“多喜的话,能轻松避开吧。她是在我们去竹林宫的那天清晨,先于我们偷偷潜入进去。”
接着,言耶好像特意强调似的说:
“多喜若是真正的凶手,那第二和第三起事件自然就好解释了。这是最重要的。”
“嗯?”
“就是说她对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证词完全是胡说八道,真正的凶手就是她自己。”
“是这个道理。”
“筱悬小姐那句高深莫测的话,是暗指我碰到竹利时,看到他戴着一个鸦天狗面具。”
“嗯,筱悬小姐从面具联想到蓬莱蒙在头上的布袋子。她就是想提示老师这一点吧。”
“筱悬小姐在照顾蓬莱的过程中偶然知道了她是杀人凶手,这也很正常。”
“是的。”
祖父江偲不自觉地点着头,突然神情大变,大概是预感到言耶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
“但是……”
“老师,就知道您又得说‘但是’。”
祖父江偲一副“老师真不靠谱”的表情。
“祖父江编辑,你想想,如果蓬莱是凶手,是不是没法解释她为何要杀害大垣秀寿?”
“不管您再怎么说‘但是’‘可是’的,反正本小姐什么也不知道。哼,明明是您自己刚才说蓬莱是真正的凶手。”
“我是说了。但是,她不是凶手。”
“那现在的的确确一个嫌疑人也没有了。”
“……”
“连个可怀疑的人也没有了。”
“……”
“老师,对这次的怪谈杀人事件,您到底能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啊?”
四
祖父江偲静静地注视着陷入沉思的言耶,脸上刚才那种“老师真不靠谱”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完全变成了“老师出手一定能揭开真相”的坚定不移。
言耶一直沉默着,完全进入沉思默想状态,好像彻底忘记了祖父江偲的存在。
终于……
言耶嘴里开始叽里咕噜地嘟囔起来。
祖父江偲小心观察着言耶的样子,轻声询问:
“老师,您说什么?”
“发现及位廉也饿死在竹林宫时,我把案件命名为怪谈杀人事件。”
“是的。”
“发现宫司大人坠海现场也有一只笹舟后,我又取了个新名字——笹舟杀人事件。”
“是改了名字。”
“当龟兹将被杀死在绝海洞后,我觉得该叫嫌疑人杀人事件。”
“但是,第四个被害人不是筱悬小姐,而是大垣秀寿。”
“因此,我又推断是两个凶手联合完成的非连续杀人事件。”
“可是,这个推论已经被推翻了。”
言耶“嗖”地看向祖父江偲,目不转睛,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然后,我开始猜测真正的凶手,可是又一一否定了。现在,突然发现一个可怀疑的人也没有了。”
“唔……”
祖父江偲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或许,我是该重新考虑事件真正的名字了。”
“什……什么……”
“是筱悬小姐那句谜一样的话给我了启示。”
“什么意思?”
祖父江偲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言耶。
“我第一次碰到竹屋的小竹利时,那孩子戴着一张鸦天狗面具。同时,还玩着一个竹桶。”
“嗯,竹桶从坡上滚下来,被老师捡起来了。”
“是的。筱悬小姐可能说的就是这个。”
“哎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这一连串事件的名字应该叫‘风吹桶屋赚杀人事件’,就是一种连锁反应。”
“哈?”
“你肯定知道‘风吹桶屋赚’的意思吧。”
“这……”
“大风吹→尘土飞扬→眼睛受伤的人增多→无法干精细活的匠人越来越多→为了生计,他们不得不弹三味线2挣钱(当时弹三味线的大多数是盲人)→为了制作三味线,猫被大量捕杀(三味线的音箱多用猫皮制成)→天敌减少,老鼠大量繁殖→老鼠啃木桶→卖木桶的生意变好。”
“具体来说……”
“及位廉也被笼室岩喜饿死在竹林宫,竹林宫事件的凶手笼室岩喜被龟兹将杀死在瞭望塔上,瞭望塔事件的凶手龟兹将被笼室筱悬杀死在绝海洞,像这样把这一连串事件想成是连锁反应的话,那一切都能理顺了。”
“什么?”
祖父江偲完全惊呆了。
“嗯,本次事件的名字应该叫连锁杀人事件。”
“比起那个什么‘风吹桶屋赚杀人事件’,这个名字还比较像样。”
看到祖父江偲瞬间接受了事实并且恢复了精气神,言耶放下心来。
“竹林宫事件就是咱们刚才推论的笼室岩喜凶手说,所以五六天的时间参道上足以结出蜘蛛网。就是说,笼室岩喜把及位廉也引诱进竹林宫,然后实施了十字架诡计,在那之后再没人进过竹林宫,直到那天他领着我们进去。”
“蜘蛛网被我和大垣君撞破了。”
“及位廉也衬衣口袋中的笹舟一定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龟兹将巧妙利用了这一点?”
“对。听说竹林宫事件,他马上想到了凶手是谁。虽然及位廉也与他刚认识不久,但两人很是投缘,于是为了给朋友报仇,也为了得到筱悬小姐,他便策划除掉宫司大人,这样可以一举两得。”
“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在瞭望塔内宫司大人的鞋上故弄玄虚地放了一只笹舟,就把非连续杀人事件伪造成连续杀人案。他的企图很明显,如果警察凭借笹舟把两起事件认定为连续杀人案的话,万一他被怀疑杀害了笼室岩喜宫司,但由于他丝毫没有杀害及位廉也的动机,所以早晚能摆脱嫌疑。”
“这么说,想出利用尸体僵直原理的人是龟兹将?”
“他爱看侦探小说,连滨尾四郎的《博士府邸怪事件》都看过。那部小说讲的正是死后僵直的事,他一定仔细研读过了。”
“龟兹将是什么时候,怎样把宫司大人叫到瞭望塔上的?”
“他应该是在村宴举办之前,强罗五人众还在笼室家小聚期间联系上了宫司大人。我这么推断,理由就是宫司大人在家还喝了酒,但到了村里的宴会上突然一口不喝了。”
“难道又是让竹利传的话?”
“嗯,极有可能。一个孩子,就算来来回回出入笼室家,也不会让人多想什么。”
“龟兹将突然反常地又是打扫竹屋又是帮忙干活,就是为了证明宫司大人的被害与他无关吧。”
“而且他后来还继续帮忙干活,估计是怕只干那么一次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家伙,心思还真够细的。”
祖父江偲吐出这么一句不情不愿的话,突然哀伤地说:
“宫司大人的遗体……”
“应该是漂进了绝海洞,又被冲进冥河深处去了。”
“筱悬小姐在绝海洞把龟兹将……”
“他把筱悬小姐叫到绝海洞的目的是要挟筱悬小姐跟他好,不然就把宫司大人杀了及位廉也的事大肆宣扬出去。”
“卑鄙无耻!”
“他之所以选择绝海洞,除了因为那里比较隐蔽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里有供养碑。因为及位廉也是因为探查到了犊幽村和笹女神社的秘密才被宫司大人杀害了,他要告诉筱悬小姐这个事情的话,供养碑前是最具说服力,最合适不过的场所。”
“所以,龟兹将才会站在供养碑前等筱悬小姐到来。”
祖父江偲一副认同的样子,不过马上又想到一个疑问:
“不是说筱悬小姐根本做不到杀掉龟兹将吗?这样的话,岂不是又完全推翻了连锁杀人的推论?”
“不,不会再推翻了。原来我根本不相信筱悬小姐能杀了龟兹将,所以从来没有多想也没有细考虑,但是如果确定了她是凶手的话,那杀人方法还是轻易就能推测出来的。”
“怎么回事?”
“目前只是推测,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筱悬小姐在与龟兹将交流的过程中,发现祖父被龟兹将杀害了。”
“嗯,非常有道理。瞭望塔事件发生后,村田刑警来笼室家询问情况,问筱悬小姐祭祀当晚宫司大人有可能和谁见面,当时她就说是龟兹将。”
“这也证明从那时起她已经开始怀疑龟兹将了。”
“我觉得龟兹将那种诡计多端的家伙,自我表现欲肯定也很强,当然,他不会在筱悬小姐面前主动说如何杀害了宫司大人,但说不定哪句话就显摆出来了。”
“以前已经有所怀疑,再加上亲耳听出来一些端倪,所以筱悬小姐一时激愤之下就起了杀心。”
“太可怜了!”
“看来绝海洞事件是临时起意杀人。不过,她应该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
“想到了什么?”
“竹林宫和瞭望塔事件迟迟没有定论,就是因为都是在不可能的状况下莫名死亡的,那么如果自己在不进入沙地的情况下置龟兹将于死地的话,案发现场同样也会扑朔迷离。”
“真聪明。”
祖父江偲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双重标准,同样是耍心眼的杀人计谋,到了龟兹将身上就是“诡计多端”,在筱悬身上就成“聪明”了。
不过,言耶也没刻意指出这一点。
“然而,手边没有可用的凶器,只有一把断鱼叉。于是,筱悬小姐拔起鸟居的一根竹竿,临时做了一杆竹枪。”
“老师,等等,这样还是刺不到龟兹将。”
“一根竹竿不够,可以用两根啊。不是还有注连绳嘛,可以把两根竹竿连起来呀。”
“原来如此。”
“可是,竹枪太长了,无法挺直,所以力道不稳造不成致命伤,而且刺中龟兹将时,鱼叉就脱落了。”
“所以,又改用石头砸。那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用那根竹枪,前头绑上作为供品摆在沙地边上的破鱼网,然后里面放上大小合适的石块,用它猛击龟兹将的头部,一下不行两下,可以一直击打下去。”
祖父江偲听明白了,主动接了下去。
“嗯,被鱼叉刺中后,龟兹将疼痛难忍,行动也迟钝了,所以筱悬小姐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击打到他的脑袋。”
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咦?老师,如果是临时起意杀人,那笹舟又怎么解释?不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啊。”
“目的还是为了营造不可思议的案发现场。你想,无足迹杀人,再加上一只笹舟,不是更加扑朔迷离了吗?所以,筱悬小姐当场做了一只笹舟。”
“怎么会?不可能!用什么做?竹叶从哪儿来?”
“与竹林宫神殿前充当鸟居的竹竿一样,沙地上的竹竿根部也丛生着细小的枝叶,用那些就可以做啊,然后用那支竹枪挑起来放到龟兹将的胸膛上。当时插着鱼叉刺龟兹将时,竹竿的前端染上了鲜血,所以笹舟也被染上了血迹。最后,解开连在一起的竹竿,再次插回到原处,不过这次是把染上血迹的那一头插进了沙地里。这样的话,就算警察来了,也不会想到特意把挂着注连绳充当鸟居的竹竿拔出来检查检查。”
“哇啊,太厉害了!”
“不过,这一切看似简单,但对善良柔弱的筱悬小姐来说,绝对超出了她身心的承受能力,所以她才会体力不支地晕倒在洞口处。”
“所以她接受了警察问讯回到家后才会那么萎靡不振。虽说是替爷爷报了仇,但毕竟是杀了人啊。”
祖父江偲垂下头,小声喟叹:
“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一瞬间,她又猛地抬起头来。
“老师,如果是连锁杀人,那大垣秀寿的被害怎么解释?”
说着,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言耶。
“您……您不会又要再次推翻一切吧?”
“哎呀,哎呀,看你想哪里去了。怪谈杀人事件的真相就是连锁杀人,这一点确定无疑。只是,大垣秀寿的死亡是个例外。”
“什么意思?”
“因为他是自杀。”
“哎——可是,大垣君不是已说得很清楚了吗?”
“但是……”
言耶刚说出这两个字,祖父江偲就大叫起来。
“等等!看吧,看吧,您还是要说‘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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