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三章


“你怎么搞的,是瞎了,还是昨天刚来?!”他冲着菲金嚷,因为他知道,这么干,钻头非损坏不可。


不料,菲金张口就骂工长,而且重新开动钻床。霍多罗夫去找车间主任告状。菲金呢,没关钻床,跑去找注油器。他想赶在领导到来以前,把什么都弄得妥妥帖帖。可等他拿着注油器回到这儿,钻头已经损坏了。车间主任打了报告,要求开除菲金。团支部为菲金说话,指责工长霍多罗夫打击青年积极分子。车间领导坚持要开除菲金。于是,这件事情转到工厂的团委会上来讨论。这样,团委内部的争执也就开始了。


五个团委委员,有三个主张给予菲金警告处分,并调他去干别的工作。茨韦塔耶夫就是这三个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委员干脆认为菲金没有过错。


团委会是在茨韦塔耶夫的屋子里开的。这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铺着红布。几条长凳和几只小方凳,是木工车间的小伙子自己动手做的。墙上挂着领袖像。一面团旗挂在桌子后面,占了整整一堵墙。


茨韦塔耶夫是“脱产干部”。他原本是锻工,由于近四个月表现出来的才干,他得到提拔,担任了共青团的领导工作。他还当上了团区委委员和团省委委员。以前他在机械厂干锻工活儿,最近才调到铁路工厂。他一上任,就独揽大权。他刚愎自用,挫伤了别人的积极性。他什么都一手包办,可又包办不了,于是对领导班子里的其他成员横加指责,说他们袖手旁观。


这间屋子,也是在他亲自监督下布置的。


这时候,茨韦塔耶夫在主持会议。他仰靠在唯一的一把从红色文化室搬来的软椅上。这是个内部会议。党小组长霍穆托夫正要发言,外面有人敲门。茨韦塔耶夫皱起眉头。这时外面再次敲门。女油漆工卡秋莎·泽列诺娃去开了门,见保尔站在外面,就让他进来了。


保尔已经朝一只空凳子走去,茨韦塔耶夫叫住了他:


“柯察金!我们现在开的是内部会议。”


保尔脸上一红,慢慢地朝桌子转过身来。


“这我知道。我想了解你们对科斯季卡事件的意见。我还想提一个有关的新问题。你反对我参加会议吗?”


“我不反对。不过你总该知道,团委内部会议只有团委委员才能参加。人多嘴杂,讨论就困难了。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保尔头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双眉之间出现了一道皱纹。


“何必来这套形式主义呢?……”霍穆托夫表示异议。但保尔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再往下说,自己坐到一只方凳上。


“我对这件事有话要说,”霍穆托夫又接着说。“不错,霍多罗夫这个人是不合群,但是咱们的劳动纪律也确实差劲儿。如果所有的团员都这样随随便便弄坏钻头,咱们也就没有干活的工具了。这对团外青年的影响将是多么恶劣。我认为,应当给小伙子一个警告处分。”


他话音没落,茨韦塔耶夫又开始反驳。保尔听了约莫十分钟,了解了团委所持的态度。快要进行表决的时候,他要求发言。茨韦塔耶夫克制住自己,让他发言。


“同志们,我想就科斯季卡的事情,跟你们谈谈自己的看法。”保尔的口气比他预想的要生硬。


“科斯季卡事件是个信号。主要的问题不在他身上。昨天我搜集了一些数字。”保尔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这些数字是考勤员提供的。请大家注意听一下:百分之二十三的共青团员每天上班迟到五到十五分钟。这已经是家常便饭。百分之十七的共青团员每月旷工一到两天,这也成了老规矩。团外青年呢,旷工的占百分之十四。数字比鞭子还要厉害。我还顺便记下了另外一些数字:党员每月旷工一天的,占百分之四,迟到的也是百分之四。党外成年工人,每月旷工一天的占百分之十一,迟到的占百分之十三。损坏工具的,百分之九十是青年工人,其中参加工作不久的占百分之七。由此可见,咱们团员干活,跟党员和成年工人相比,差得太远了。不过,情况并不是到处都一样。锻工车间非常好,电工车间也不错,其他车间就不相上下了。关于纪律问题,我觉得霍穆托夫只谈了四分之一。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就是要找差距,赶先进。我不想在这里高谈阔论,不过我们必须猛烈抨击那种不负责任和不守纪律的现状。老工人说得很直爽,从前替老板干活、替资本家干活倒还要好些,认真些,现在我们当家做主了,没有理由不好好干。要说过错,首先不是在科斯季卡或别的什么人身上,而是在咱们这些人身上,因为咱们不仅没有同这股不正之风进行坚决的斗争,反而常常找借口袒护像科斯季卡那样的人。


“刚才萨莫欣和布特利亚克发言,说菲金是自己人,就是所谓的‘信得过的人’。他是积极分子,经常承担社会工作。就算弄坏了钻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遇到过?反正小伙子是自己人,霍多罗夫是外人……可是呢,从来没有人去做他的工作……是的,这位工长爱挑刺儿,可他有三十年工龄!咱们且慢说他的政治立场,眼前这件事,他做得对。他这个外人在爱护国家财产,我们却任意损坏昂贵的进口工具。这种反常现象,该怎么解释呢?我认为,咱们应该立刻发起一次进攻,就从这儿突破。


“我建议把菲金开除出团,理由是他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破坏生产。他的情况,要写成文字,登在墙报上。刚才那些数字,要写到评论里,公开贴出来,不要怕任何议论。咱们是有力量的。咱们会得到支持。共青团的基本群众是优秀的工人。他们当中,有六十个人去过博亚尔卡筑路工地。那是一座最好的学校。有他们的帮助,有他们的参加,咱们一定能让后进赶上先进。不过,现在这种对事件的态度必须彻底摈弃。”


平时沉默寡言的保尔,这一番话说得激昂而尖锐。茨韦塔耶夫初次看到了这个电工的本色。他意识到保尔是正确的,然而戒备心理作怪,他不肯赞同保尔的意见。他觉得保尔尖锐的批评,是把矛头指向整个团的工作,企图动摇他茨韦塔耶夫的威信。因此,他决定进行反击。他指责保尔,头一条就是袒护孟什维克霍多罗夫。


激烈的辩论持续了三个小时。天很晚了,辩论才显示出结果:茨韦塔耶夫被大量确凿的事实击败,丧失了多数人的支持。这时候他又迈出错误的一步——压制民主:在最后表决之前,他要保尔离开会场。


“好的,茨韦塔耶夫,我走,不过这不能使你脸上增光。我得提醒你,如果你仍然固执己见,明天我要在全体大会上发言。而且我相信,你不可能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茨韦塔耶夫,你错了。霍穆托夫同志,我认为你有责任在全体团员大会之前,把这个问题提到党的会议上去讨论。”


茨韦塔耶夫疾言厉色地呵斥:


“你凭什么吓唬我?我知道该往哪儿走,用不着你来指方向。我们还要讨论讨论你的问题呢!既然你自己不工作,那就不要妨碍别人。”


保尔带上门,用手擦了擦发热的额头,穿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朝门口走去。在大街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点着了烟,走向巴特耶夫山上托卡列夫家的小屋。


保尔来到托卡列夫家,这个钳工出身的区委书记正在吃晚饭。托卡列夫招呼保尔在桌旁坐下。


“你们那儿有什么新情况,说说吧。达里娅,给他盛碗饭来。”


托卡列夫的妻子达里娅·福米尼什娜和丈夫相反,又高又胖。她把一盘黄米饭放到保尔面前,用白围裙擦擦湿润的嘴唇,和蔼可亲地说:


“亲爱的,吃吧。”


以前,托卡列夫在铁路工厂上班的时候,保尔常到他家坐坐,每次很晚才走。这次回城以后,他这是第一次来看望老人。


老钳工仔细听保尔讲述。他自己什么也不说,嗯嗯地应着,同时忙着用匙子吃饭。他吃完饭,用手帕擦擦胡子,又清了清嗓子。


“当然,你是对的。这类事情,我们早就应该好好地抓。铁路工厂是本区的重点单位,理应从这个厂着手。这么说,你跟茨韦塔耶夫吵了一场?这不好。那个小伙子是有一股傲气,可你不是挺会做年轻人的工作吗?对了,你在厂里担任什么职务?”


“我在车间干活。这样的,就是说,稍微做点事儿。在团支部抓一个政治学习小组。”


“在团委担任什么职务呢?”


保尔结结巴巴了。


“前一阵身体有点虚弱,又想多看点书,学习学习,所以,我没正式参与领导工作。”


“瞧你,这哪儿成!”托卡列夫很不以为然地大声说。“孩子,只有身体虚弱这一条,可以使你免挨一顿剋。近来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好一点了?”


“是的。”


“那么这样吧,扎扎实实地把工作抓起来。别再推三阻四了。你见过谁轻轻松松就把事情办成了?何况,人家会说你自己不挑担子,逃避责任,你呢,根本没办法辩解!明天你就要改正过来。那个奥库涅夫,我也得骂他一通。”托卡列夫带着不满的语气,结束了这番话。


“老爷子,你可别训他,”保尔为奥库涅夫开脱。“是我自己求他不要给我压担子的。”


托卡列夫嘲弄般地哼了一声:


“你求他,他就一口答应了?真拿你们这帮共青团员没办法,嗨,算了……来,孩子,照老规矩,帮我念念报纸吧……我老眼昏花了。”


党委赞同团委多数人的意见。人人以身作则,遵守劳动纪律——这样一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摆在了党团员的面前。会上,茨韦塔耶夫受到了严厉批评。起初他还像好斗的公鸡似的硬顶,但是党委书记洛帕欣把他驳得哑口无言。这位老同志由于患肺结核,面色白里泛黄。茨韦塔耶夫顶不住了,承认了一半错误。


第二天墙报上的几篇文章,引起了工人群众的注意。他们大声朗读,热烈讨论。晚上,参加团员大会的人特别多。这些文章成了讨论的中心。


菲金被开除出团。团委会增加了一名新委员,由他抓政治教育工作。这就是保尔·柯察金。


涅日丹诺夫讲了话,大家听得特别安静,特别认真。他谈到铁路工厂进入了新阶段,谈了工厂面临的新任务。


散会后,保尔在外面等候茨韦塔耶夫。


“一块儿走吧,咱们谈谈,”他走到茨韦塔耶夫跟前说。


“谈什么?”茨韦塔耶夫粗声粗气地问。


保尔挽住他的胳膊,和他并肩走了几步,在一条长凳旁边站住。


“坐一会儿。”保尔自己先坐下。


茨韦塔耶夫的香烟一忽儿亮一忽儿暗。


沉默了几分钟。


“茨韦塔耶夫,说说看,你为什么恨我?”


“原来你要谈这个,我还以为要谈工作呢!”茨韦塔耶夫故作惊讶,口气显得不自然。


保尔毅然伸出手来,放到茨韦塔耶夫的膝盖上。


“别演戏了。你有话直说吧,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


茨韦塔耶夫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


“干吗缠着我?谁恨你了!当初是我提议让你出来工作的。那会儿你拒绝了,现在呢,倒好像我在排挤你。”


保尔在他声音里听不出一点诚意,他依旧将手按在他的膝盖上,激动地说:


“你不想回答,那就我来说。你以为我挡着你的道,以为我做梦也在想坐你的书记位子,对不对?如果不是这样,你不至于为了菲金的事跟我大闹一场。这样相处,会使整个工作受到损失的。假如这仅仅影响咱们两个人的关系,那算不了什么,随便你怎么想都成。可咱们两个明天还要在一起工作,这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呢?所以,你听我说,咱们没有理由势不两立。你我都是青年工人,只要你认为咱们共同的事业高于一切,那就把手伸给我,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团结协作。如果你不把这种脏东西从脑子里清除出去,继续闹无原则的纠纷,那么,为了不给事业造成损害,我会寸步不让,坚决斗争。这是我伸给你的手。握住吧,现在这还是同志的手。”